《无尽逃脱》千代的爸爸

47、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许安阳不知肖沥为了何事而心情变好，但他大概可以猜到——他怀揣的秘密大概已经不再是他的负担，可惜……可惜肖沥并不知道他们现在的真实处境。

　　曹茜曾说许安阳会成为那个带领他们离开的人，但现在他不再认为曹茜说得对。因为，他也许是得到了很多人的信任，但这些人，他们彼此并不相信对方。

　　至少，他认为最有可能彼此成为朋友的小糖片和曹茜现在依旧貌合神离。小糖片坚决反对他把屈杰出现的事告诉她，小糖片认为她会成为叛徒，因为她太想离开了。

　　“如果那天我把机会给她，她一定会扔下你的。”小糖片说，“安阳哥，不要相信这里的任何人，他们谁都不值得信。”

　　在这方面，大家都很固执，就像过了这么久，黄杏也绝不愿意信任许安阳一样。

　　许安阳为此苦恼不堪，离开的方法也找不到突破，这次倒不是因为照明或者水源这种小事，小糖片告诉他，学校最长的自由时间只有晚上熄灯后到天亮点到前的8个小时，如果徒步，他们连山下的村庄都走不到就会被发现，到时候学校会有办法找到他们的，就算找不到也会有办法把他们饿死在山里。

　　一想到屈杰有可能随时出现，许安阳就彻夜难眠，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和曹茜一直彼此信任，就算有很多事他没法跟她说，她也一直对他很信任。

　　这一切压力肖沥并不知道，因为当他问起许安阳时，许安阳说他心情不好是因为家长联系日越来越近了，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还无法面对这一切。

　　肖沥信了，但肖沥觉得这是件小事，所以他帮他写了一份稿子交上去了。

　　然后呢？然后许安阳告诉他：现在没事啦，太好了，他很开心。结果呢，他要么睡不着，要么睡着后总是说梦话。

　　你在说什么？肖沥凑近他的嘴。

　　他听到他在梦中喃喃地说：我们……一起，我们……一起……

　　肖沥不擅长洞察感情，但他逻辑清晰，他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虽然他现在猜到困扰他的到底是什么了。

　　真幼稚……肖沥躺平身体，闭上眼睛……真是幼稚啊。

　　第二天，天下了大雨，然后气温骤降，这是山里的隆冬正式开启的前兆。白昼逐日缩减，黑夜长得不见尽头。现在许安阳过的完全就是之前肖沥过的日子——一到午饭后就不见了踪影，得等到晚饭前他才会重新出现。

　　肖沥没有去管他，也没有去找他，他相信许安阳不论怎么折腾都会一无所获，因为他努力的方向……根本就错了。

　　许安阳不在的时候，肖沥依旧悠闲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他想象着那个他找到的房间，和那个房间里究竟装着什么东西……他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悠哉悠哉的到楼下去晒正午时分才有的太阳。

　　就在他选了一块地方坐下准备好好发呆时，几乎不会和他单独同框的曹茜出现在了院子里。肖沥想躲开她，结果她加快脚步走到了他面前。

　　“找我什么事？”肖沥态度冷淡。

　　“没什么，我过来晒太阳。”曹茜打了个哈欠，她也坐到他身边，假装晒起太阳来。

　　他们坐的这个位置很适合晒太阳，但角度正对着对面的教学楼，如果不想引起那边人的注意，最好不要在这里爆发什么争执和冲突。

　　肖沥只好默认和她一起晒太阳。

　　“你都知道的吧？”

　　晒了一会儿，曹茜先开口。

　　“知道什么？”肖沥不理会她的质问。

　　“我和许安阳在计划逃走的事，”曹茜嘲讽地笑了一下，“你早就察觉到了吧？你为什么故意对此视而不见？”

　　“你是说你们的愚蠢水囊和照明灯？”肖沥不屑。

　　“既然你觉得愚蠢，那你怎么不给出点有意义的建议？”曹茜看着院子尽头，“肖沥，你和我一样都是重点治疗对象，你知道的吧？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如果我们不逃走，我们就只能死在这里。”

　　“你把这事告诉许安阳了？”肖沥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当然没有，”曹茜毫不畏惧的回视，“我不是这样无耻的人。”

　　“曹茜，我知道的确实比你要多一些，所以我知道我们是绝对逃不出去的。”肖沥很少认真和谁说话，但现在他认真看着眼前的这个女生。

　　他知道这个女生也许也知道一些什么，但大概都是来自黄杏或者谁的小道消息。她以为只要逃过山林就能获救，她以为只要几个孩子团结一心就能做到这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我之前确实对许安阳有所保留，我不敢把观测星象的方法交给他，因为我害怕我毫无保留的话就会被抛弃。但后来我把这个教给他了，因为他确实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这个信任不是指能力，是说人品。”曹茜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人，“肖沥，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如果我们不自救，那就必死无疑，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一次？”

　　“相信他没有用。”肖沥并没被她的话打动，“你是怎么被送进来的，他们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如果真想离开，就在下周的探望会就去求自己的父母啊，你相信许安阳有什么用？他什么都做不到。”

　　“我们能做到！肖沥！”如果不是在院子里，曹茜肯定要气得挥拳，“我们做不到是因为我们就是一盘散沙！你们不能就这样看着我和许安阳努力！我们需要你！”

　　“也许吧……”这次肖沥并没有反驳她，“但我不想，与其急着找死，不如在这段时间做些有趣的事，毕竟人都是会死的，我们只是比别人早死个几十年罢了。”

　　肖沥拍拍屁股站起来，准备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

　　“肖沥，”他背后的曹茜叫住了他，“有时候你真的很自大……你没面对过死亡，等你真到那一天的时候，你会后悔你没挣扎过。”

　　“……”

　　“我和你不一样，我经历过，所以，我知道，肖沥，你会后悔的，你真的会后悔的！”

　　这场谈话结束了，不过是以曹茜离开为结束的，肖沥留在了院子里，可以继续晒他的太阳。即便是在隆冬，山里的中午依旧温暖如春，肖沥靠在墙角，看着湛蓝的天空和被阳光镶着金边的白云，他知道曹茜的话没给他的心带来任何一丝阴霾。

　　他对苟活几十年没兴趣，如果一定要付出些什么去换回些东西的话，他宁可换几个仇人的性命。

　　不过屈杰大概不在他的复仇名单上，他曾经多次战胜他，所以他还不入肖沥的眼。肖沥想过一些屈杰可能的下场——毕竟之前有一些同学可以当作参照物——但这次他想错了，因为屈杰和其他人其实不一样，完全，完全的不一样。

　　他现在已经脱离了学生的身份，像个年轻老师一样坐在了办公室里，如果此时也有家长前来，他们也会以为这个男老师只是长得年轻罢了。

　　屈杰有了自己的名牌，办公桌，西装，院长给了他一堆书，让他好好自己读。他认得字，但他并不喜欢读书这项工作，他之所以愿意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只是因为和他同处于此的’同事’是他一直想接近的人。

　　李娜坐在他办公桌对面，’新’院长把学校近期的工作计划都交给了她，所以她的工作要忙得多。

　　她在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上写着字，整个上午头都没有抬。院长说屈杰归她管，但她并没有给屈杰分配任何事物，她只是要求他呆在办公室里，没她的允许不准出现在学校。

　　这三周他就这样憋在这里度过。

　　今天也如此，他一边假装看书，一边瞟着墙上的时钟——快到十一点了。李娜没有动，她把手上那本厚厚的笔记本合上，然后又拿起了另一本。

　　她翻本子的间隙，屈杰见缝插针的问：“你在看什么？”

　　“一周后的探望会。”李娜头都没抬。

　　所谓探望会并不会给见面，只是给某些学生的家人打个电话，学生只能照着固定的稿子念，稿子早就写好了，盯着就行，这不是什么难的工作。

　　“我帮你看看？”屈杰小心翼翼的问，“之前我跟着他们参加过探望会，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娜抬起眼皮，“你不行，我之前叫你不要在车上睡觉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到，你能做什么？”

　　“……”这拒绝让屈杰有点尴尬，他搓了搓自己的脸，“这不一样，他们只是一帮学生。”

　　屈杰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身着灰色校服的小孩了，他现在衣冠楚楚，理着精神的短发，坐在他那帮曾经的同学根本不能想象的位置上！

　　“哈？”李娜冷笑了一下。

　　“……”

　　“看着我。”李娜合上她的本子。

　　屈杰打了个哆嗦，把自己飘忽的眼神挪了回来。

　　“你以为坐在这里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是谁给你的自信？屈杰，我不交给你事做是因为你不配！我不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也没耐心一次次出手救你。这次帮你已经尽到了我最大的情分，如果你还是想去送死，请自便。”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屈杰的态度一下软了下来，“我……我只是说说……”

　　“之前一败涂地的人，不会因为换了件衣服就取胜。”李娜嘲讽的看着他身上的西服，看得他屈杰浑身都不自在。

　　“换了身皮，癞皮狗也还是癞皮狗。”

　　李娜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