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逃脱》千代的爸爸

46、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遇见烟鬼是幸运的事？如果现在这么问肖沥的话，肖沥大概不会否认。不过不对此否认大概只是因为烟鬼的出现把他’找到卢先生’的儿子这个庞大的工程简化为了现在手上的这些零碎工作。

　　现在他结束了手上的’第一个工作’，他可以松口气了。

　　这几个周来，他的脑子里装满了数字和名字，等他闲下来后才发现许安阳早已被这些事挤出了脑子，自己的节奏也好像和对方有点对不上了。

　　“欸？”许安阳回头看着正在往床上爬的肖沥，“之前你不是说要自己睡？”

　　“我？”

　　肖沥完全想不起来这十几天里许安阳每天都做了什么，和他说过什么话？

　　许安阳走到床前，伸手掐了一下这人的脸：“有一天你自己说的啊，你说还是一个人睡舒服，然后你就挪回去了。”

　　人家说的是实话，肖沥说床太窄了，挤在一起睡不着。

　　“我……说过？”

　　“嗯……”许安阳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不过，我也可以当你没说过。”

　　肖沥仔细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很有可能确实说了，因为当许安阳也爬上床的时候，他觉得床确实……很窄。因为挪到了上铺，对掉下床的恐惧变得强烈了一些，所以许安阳躺下后就很自然的环住了他的腰。

　　“嗯？怎么了？”许安阳看到肖沥扭过头，“干嘛瞪着你的大眼睛看着我？”

　　“……”

　　肖沥是很想找他闲聊两句啦，但他不知道该聊什么做开头。

　　“那，晚安。”

　　找话题失败的肖沥自暴自弃道了晚安。

　　“嗯，晚安。”许安阳在他脑后勺蹭了一下，然后也不说话了。

　　山里的夜很静，冬季更少了些虫鸣。原本以为自己今天会彻底放松，倒头大睡的肖沥却失眠了。他想了想，觉得许安阳可能有心事。什么心事呢？他在学校这边又没什么好操心的，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是青亓？不，不可能，他从不主动招惹人……梁柯？算了吧？这种没脑子的蠢货，只要有吃的就不会想别的……那……那是谁呢？

　　自从他们换到上铺后，透过从窗户的月光就恰巧能够照到他们的床上。和黑黢黢的下铺不一样，只要睁着眼睛习惯一会儿，你就会发现月光其实也能让你看清很多东西——比如，比如许安阳扣在他腰上的手。

　　论长相的话，许安阳大概是和肖沥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如果许安阳突然出现在你眼前，你不会注意到他有没有长睫毛，是不是有精致的脸部线条，他不是一个静物，他是一阵风，带着少年的气息一下就包围了你，然后你会觉得他有点吵，但吵闹得程度刚刚好，于是在还没互报姓名前，你就忍不住热络的和他聊了起来。

　　他给肖沥的感觉也是如此，所以过了这么久，肖沥也没个机会好好的、安安静静的看看他。

　　想到这里，肖沥先暂停了他关于许安阳心事的推理，他悄悄的把手从被窝里抽了出来。许安阳的手和他的手也不太像，他的手……很大，打篮球磨出来的茧给他的手指增添了一些粗狂的气息。肖沥小心翼翼的握住了他的手，把它从自己腰上抬了起来。

　　没醒吧？

　　肖沥听了听，觉得对方的气息好像没变化后，他才屏住呼吸转过了身。

　　他没醒。

　　肖沥放下心来，他把许安阳的手放回原处，自己也缩进了被子。

　　他还从没从这样的角度看过他，夜晚的月光很稀薄，只能照出一个浅浅的轮廓。月光下的许安阳的脸是柔和的，不像白天阳光下那样有棱有角。他是那种五官很立体的北方男生的长相，如果他和肖沥站在一起，大概他才是那个长得像军官的人。肖沥的话？他觉得自己大概是那个站在阴暗角落里，戴着黑边眼镜的坏秘书吧？

　　许安阳往日总是笑嘻嘻的，所以有点不能想象他严肃的脸，现在肖沥看到的大概就是他严肃的一面，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有点严肃，却又有点忧郁，因为他的眉尾微微有点下垂，给他坚硬的脸部线条增加了一点忧伤的气质。

　　忧郁严肃军官？哈哈哈，肖沥觉得这个想象游戏很好玩儿，看了一会儿后，他越来越胆大，忍不出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他从他的眉尾抚向他的头发，再摸到他软乎乎的耳垂时，肖沥心里有了个好主意，他在想，如果今天带了只笔的话，他就要在他脸上画个……小王八……

　　而且……许安阳……你睡着的时候竟然是……嘟嘟嘴呢……

　　肖沥摸了摸他的嘴角，想起了白天的那块巧克力，他有点想尝尝他给他的那另一半，味道是不是会不一样……

　　就在他悄悄凑上去时，那只原本放在他腰上的手突然用了一把力！

　　“肖沥！你不要一直挑战我哦。”

　　“你醒了？！”

　　“我一直就没睡好吧！”许安阳一把箍紧了怀里这个’肇事者’。

　　肖沥尴尬了，他赶紧把手缩回被子，盖好，他想幸好他没带笔，他幸好没画什么小王八！肖沥挣扎着想回到背对他的姿势，但效果却适得其反，许安阳箍得更紧了。

　　“别动！”许安阳突然把嘴凑到他耳边，“……你再动……”

　　“……”

　　“你再动我会忍不住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许安阳一直没睁眼，但肖沥感到他的体温正在上升。

　　“肖沥……你……”

　　我，我怎么了？肖沥不敢动了。

　　这位一直没睁眼的装睡先生突然笑了一下，然后他从被子里探出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在他嘴上轻轻亲了一下。

　　“……你赶紧睡！”

　　额……这……

　　这谁还睡得着啊！肖沥原以为自己会由此失眠，结果这话就像是真的有什么玄幻的力量一样，他再一眨眼睛就真的彻底睡着了。

　　这大概是他这么久以来睡得最沉的一觉，他什么梦都没做，再睁眼的时候就已经是早上了。许安阳比他起得早，这会儿正在床下换衣服。

　　天只是微微有点亮，吵人的电铃终于停了。肖沥从上铺探出头来，他睡眼朦胧，迫切的想好哼哼几句’我不想起床’、’我要再睡一会儿’之类的撒娇的话。

　　“不要赖床，一会儿就要查寝了。”许安阳没让他撒娇，他伸出手，在肖沥翘起来的头发上压了一下。

　　哦，对，查寝，不论肖沥在心中给自己放了怎样的假期，学校的日常生活依旧在继续，他关于甜腻腻的想法也只能戛然而止。厕所门口的日历已经翻到了十一月底，今天是周日，但对他们来说就是周七。表情狰狞的陈助教按时来了，他打断了肖沥的幻想，粗暴的推他快去洗漱。

　　当冷水从头顶浇下来时，肖沥打了个激灵，然后吵吵闹闹的孩子们从他身边跑过，让他又从那个无梦的好觉中回到了现实。

　　哎……同样的晨起，同样的起床气，同样的这些无趣的人……还有同样的无趣的事，一切又回到了正轨，有趣的夜晚已经过去了。他眼巴巴看着许安阳的时候，许安阳却正看着别处，然后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沉浸在自我世界的这三周里，这些熟悉的人在他眼里都变得有些陌生了。

　　啊，他打了个哈欠，然后多汤少盐的饭菜被盛了上来，他机械的跟着大家的节奏吃了一口。

　　平凡的送饭大叔今天也还是老样子，不过他没有再把不锈钢杯放在桌子上。他给这帮孩子盛好了饭菜后就抄起手站到了一旁。中途陈助教过来问他在看什么，大叔没有回答，他酷酷的样子比陈助教更酷。

　　整个过程中，肖沥根本没看他一眼，当然他也没注意到今天自己的碗里多了一块猪后腿肉。这方面他的确没心没肺，他更不知道早饭后，平凡大叔为此专门给卢先生打了电话，他的感情生活一帆风顺之际，日常生活大概是要变了。

　　“我发现肖沥在学校里很孤僻啊。”烟鬼在电话里罗里吧嗦的说。

　　卢先生是个病号，他这会儿还在输液，护士说这液体输着可疼了，让他忍一忍。是疼！不过烟鬼啰里啰嗦的汇报让他的头更疼！

　　“他怎么了哇？”卢先生还是忍着疼耐心的问。

　　“那些兔崽子都不怎么理他，其他人都挤在一起坐，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

　　“他就喜欢坐在角落吃。”

　　“而且他挑食，他把青菜都剩在盘子里了。”

　　“那下次你就跟他说说呗……”卢先生不知道这人这么早打这个电话究竟是要说什么……毕竟卫星电话的话费是这么的贵，“你到底……”

　　“他还是个左撇子，我看到他左手拿的勺子。”

　　“你……到底想……”卢先生看到检测仪上自己的血压好像正在飙升。

　　“老头儿啊，我觉得一边吃饭就一边在啃水果肯定是不对的，别的小孩儿都知道饭后才吃，就他一个人一边扒着饭，一边吃香蕉，香蕉是寒性的，这么吃下去对……”

　　“是！是！欸？信号怎么不好了？”为了保命，卢先生一边撒谎一边把电话从嘴边挪开，“……欸？……声音越来越小了……越来越小了……哎呀……听不到了！”

　　啪！老头无情的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