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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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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在牢房里呆了几天,令狐九翎浑身的伤都在打坐中好得七七八八了,这期间除了赫林还来看过他一次之外,竟然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来看他,连狱卒都未曾来过,这让他很是诧异。
虽说孤天陨和云初夏搬来了凉城,需要重新整顿,但是也不至于就把他关在牢房里不闻不问连饭都不给吃吧?得亏他是妖精,要真是个人的话那还不得饿死了啊?难道孤天陨的目的就是饿死他?没那么恶趣味吧……
令狐九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白袍上的灰尘,然后伸了一个懒腰,便看见赫林提着一个篮子出现在了牢门之外。
“翎公子,今天我帮你又带了一只烧鸡。”因为没有牢门的钥匙,赫林只能从柱子之间的缝隙里塞进来,所幸缝隙很大,虽然一个人过不去,但塞个什么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
令狐九翎接过赫林递过来的烧鸡,笑了笑,依旧温润,毫无半点不耐:“赫林,你以后别送了,我如今是阶下囚,你跟我扯上关系始终不好,更何况你也是一个小兵,为了一个陌生人如此破费真的好吗?”
“翎公子不是陌生人啊,我可是很崇敬翎公子的,为翎公子做这么些事也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就不要推却了。”赫林眯起眼睛对着令狐九翎傻笑,但就是不听令狐九翎的劝告。
“城主有说什么时候处置我吗?”见劝不动赫林,令狐九翎也没有多费口舌,而是问出了这几日心中的疑问。
按理说他作为一个男宠冒犯夫人,应该下狱三天后处决,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虽然牢狱里暗无天日,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早就过了不止三日了。
赫林摇摇头,却是道:“听说城主大人最近和城主夫人就住在曾经城主夫人所住的那个院子里,天天浓情蜜意羡煞旁人,这凉城中所有的事都交给了城主夫人的父亲处理呢。你说夫人和云老爷总是云家的人,这凉城本是他们的天下,这下被城主大人攻下来,他们寄人篱下,能全心全意替城主大人办事吗?也不知道城主大人是怎么想的,怎么就那么相信夫人的话呢?”
赫林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但是令狐九翎却是听懂了其中缘由,于是低下头开始吃烧鸡,不再说话。只是心下叹道怪不得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空有野心却被美色所耽的人终究是成不了大事的。
他隐隐有一种很是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云初夏和她父亲会对孤天陨不利,还有那个消失不见的云溪念,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
令狐九翎突然眼前一亮,放下烧鸡就熟练地双手结印,只见白光一闪,一块白玉翡翠一样的龙形玉佩便出现在了他手里。
勾唇,令狐九翎看着牢门外被他这一手弄得目瞪口呆的赫林,将龙形玉佩递给他:“赫林,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帮我想个办法,无论如何都可以,总之让二爷将这块玉佩戴在身上。”
赫林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令狐九翎,清澈的目光里充满了惊奇,愣了半晌随后从令狐九翎手中接过玉佩,狠狠地点了点头,脸上写满了对令狐九翎的崇拜。
“多谢了,那你快离开吧,在牢房呆久了总归是不好的。”令狐九翎就像是一个大哥哥一样宠溺地摸了摸赫林的头。
他并不担心赫林这个心性单纯的孩子会私吞了这块玉佩,他看人还是很准的,毕竟肯在一个人落难的时候伸以援手还不求回报的并不多,知晓这孩子是真心待他,他也就多少想要护着他,虽然此时他已经没有那个能力去护着他了。
赫林又是一阵点头,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之后,提起篮子便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来回头问令狐九翎:“翎公子,你下次想吃什么啊?不可能每一次都给你带烧□□?”
“给我带一瓶酒便可以了。”令狐九翎微微笑着回答,将烧鸡拿在手中返身朝石台走。
赫林这才一蹦一跳地出了牢狱。
“革舞,你还想藏多久?”令狐九翎坐在石台之上,手握烧鸡,似笑非笑地对阴暗墙角的空气中说道,那表情,简直闲适得不像是在坐牢,而是在休憩。
桫椤革舞从牢房的角落里出来,灰色的眼瞳饱含鄙夷和嚣张,一张狂妄如猎豹的容颜上毫不遮掩那夸张的笑容。
“呀呀呀,被你发现了。”桫椤革舞随手一挥,一张由藤蔓临时搭建起来的华丽凳子便出现在了石台旁边,她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看向令狐九翎…手中的烧鸡。
虽说她是树妖,但或许是跟令狐家的人呆的太久了,因此她居然也渐渐喜欢上了烧鸡的味道,口味越来越偏向狐妖。若不是她出手的时候武器是树枝藤蔓,她或许都会以为自己其实就是一只狐狸吧。
一只自认为是狐狸的树妖?扯淡吧。想到这里,桫椤革舞不屑地嗤笑了自己一声。
令狐九翎当然知道桫椤革舞在看什么,于是乎拿着烧鸡的那只手往革舞的方向一扔,烧鸡便稳稳地跌进了桫椤革舞的手中。
“刚刚那小子的心性很纯洁,怕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吧?”桫椤革舞吃了一口烧鸡,满意得眼睛都迷了起来,只留下一条细缝瞟向令狐九翎,说的话也含糊不清。
令狐九翎点点头,却是难得如此正经地面对桫椤革舞:“以后麻烦你保护一下他了。”
桫椤革舞闻言猛地被呛出了声,吃烧鸡的动作一顿,放下烧鸡缓了口气严峻地看向令狐九翎:“你不会真的要为了那一个昏君一样压根就没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去死吧?”
令狐九翎看着桫椤革舞难以置信的样子,知道她是想要阻止他,无奈地笑了:“革舞,我有心成全,以你的妖力,你阻止不了。”
“你是妖唉!是凡人眼中能够呼风唤雨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妖精!你丫居然为了一个凡人的一丁点安心就去死,脑袋秀逗了吧?”桫椤革舞站起来直接将烧鸡砸向令狐九翎,英气的脸上一片怒容。
是的,桫椤革舞知道她肯定打不过他,而且若是他下定决心那她就算全力阻止也肯定阻止不了,可是做妖做到这个份上,把这份本来就不应该有的情谊看得如此之重,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吧?!
虽然桫椤革舞知道令狐九翎是那种一根筋性子,决定的事情就很难再改变,但是还是忍不住想骂醒他。
令狐九翎没有出手,任桫椤革舞扔出的烧鸡砸在脸上,然后落下地面。他知道桫椤革舞一定不会同意的,不过,他也没有让桫椤革舞同意的必要。
“我知道家主在闭关,上次她为救浅吟损失了大量灵气,这等小事就不要去麻烦家主大人了。只等家主大人出关之时,请务必替我给家主大人道一声抱歉,九翎辜负了她的栽培和期望了。”令狐九翎完全无视桫椤革舞的愤怒,依旧用平时那种懒散温润的表情给革舞交代着后事。
想了想,见桫椤革舞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于是令狐九翎又嘱咐道:“最近收到消息,却不知道准不准确,说是有樵夫看见过一位身穿玄红色广袖长袍的俊美男子和一位白衣朴实面容雅意的淡漠男子在缙云山上对弈,缙云山那里离白衣比较近,你叫白衣多多注意看是不是文胥大人。好了,我的话就这么多,你走吧。”
桫椤革舞听完令狐九翎的话,本就脾气嚣张的她已是忍不住想要对令狐九翎出手,以断绝了令狐九翎寻死的念想。可是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令狐九翎的对手,如今只有返回令狐家请家主出关了,也不知道家主究竟恢复得怎样了。
想着,桫椤革舞冷哼了一声,转身像来时一样匆匆消失在阴暗之处。
令狐九翎松了一口气,他的伤并没有完全好透,若是革舞真的失去理智和他大打出手的话,他真的还并不知道到底谁才是赢到最后的那个人,并且这座牢狱肯定也是保不住的。
只是还好,桫椤革舞虽说是脾气火爆了一点,心里却是十分冷静的,看来他赌对了。
令狐九翎并不想令狐家参与进他的事情中来,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不是谁的逼迫,因此不能因为他的陨落而害了孤天陨。
又不知过了多久,令狐九翎听到一阵陌生又纷杂的脚步声传来,猛然睁开了一双犀利如刀的狐狸眼,一翻身便站到了牢门旁边,随手捏了一个隐身诀。
没一会儿,便看见一大群黑衣人冲进牢狱里,挨个将牢房的房门打开,在见到里面关押的不是他们找寻的人时便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
“老大,城主说那个妖孽男宠是关押在这里的吧?为什么没有找到呢?”令狐九翎在眼看他们翻遍了整个牢狱之后,听到其中一个黑衣人这么说道。
城主?令狐九翎下意识地以为是孤天陨,难道孤天陨派杀手来杀他了?那何必多此一举关押他进牢里呢。
那个黑衣人的首领眼神阴狠地看了看四周,低沉的说:“听说那个男宠曾经集孤天陨的万千宠爱于一身,就算冒犯了云小姐,估计孤天陨那家伙也只是做个样子给云小姐看看,不会真的舍得把他关在这里。我们先去跟老二他们会合,等抓住了孤天陨,自然能逼问出那翎公子的下落!”
其余黑衣人点了点头,首领看也不看被那群黑衣人杀害的其他犯人,径直往牢狱外面走去。
令狐九翎紧皱着眉头,听出来了个大概。原来城主是指的云溪念,今晚大概他们受云溪念的吩咐,兵分两路来刺杀他和孤天陨,现在看见他不在,于是这一路便前去支援另外一路刺杀孤天陨的黑衣人去了。
稍稍迟疑了一下,令狐九翎还是叹了口气,还是闭着眼睛感知了那块龙形玉佩的位置所在。
当初他在那块幻化出来的玉佩上面留下了一丝分神,可以随时感知玉佩所在的地方,以便随时找到孤天陨的位置,一有危险便可以第一时间赶过去,看来他是做对了。
夏苑。
云初夏陪着孤天陨坐在院子中间赏月品酒,见酒水剩的不多了,便施施然起身对孤天陨道:“二爷,夏儿再去房中拿一壶出来吧。”
孤天陨点点头,笑得很是欢愉:“那夏儿可要尽快回来了。”
云初夏点点头,又施了一礼,这才慢慢转身走向屋子里。在云初夏将要走进屋子时,一直看着云初夏纤细背影的孤天陨渐渐收敛了笑意,叹气一声便握紧了手边的剑。
他孤天陨并不是一个傻子,很多事情他是看在眼里,明在心里,比如云初夏每次看向令狐九翎的眼神,比如这次令狐九翎对她的冒犯。
只是他爱她,所以不愿意去相信她会对他不利,不愿相信她恨他,更不愿相信她居然有心杀他。
说他自欺欺人也好,说他英雄气短也罢,他做着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云初夏,仅此而已。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喝杯美酒呢?”孤天陨冷声开口,语气中却充满了一股难以名状的霸气。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从夏苑的各个角落冒出许多黑衣人,个个都拿着明晃晃的尖刀,将孤天陨包围在了其中。
孤天陨勾唇嚣张一笑,放下手中的杯子站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周围黑衣人的数量,英眉一挑,嘲讽道:“就这几十个人,还想要我的命?”
当令狐九翎在半路上感应到玉佩传来的讯息孤天陨有危险后,他便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飞快的往夏苑赶去。
但是当他先于另一路黑衣人赶到夏苑时,却只看见了遍地的黑衣人尸体,还有那个半跪在地上,用手中的长剑支撑着自己身体的孤天陨。
“二爷!”令狐九翎一闪身来到孤天陨身边,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发现孤天陨的意识已经在渐渐模糊。
“阿翎?你怎么出来的?”孤天陨看见令狐九翎焦急的脸,虚弱的笑了笑,问道。
“二爷忘记我是妖了?”令狐九翎依旧一副慵懒无所谓地朝着孤天陨笑,其实心里暗自着急,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掌抵在孤天陨背后,一股浑厚的灵力通过手掌传进了孤天陨体内。
其实黑衣人的武功并没有孤天陨的高,但是人都有极限,纵使武功再高的人都架不住车轮战,一定会有精疲力竭,无力抵抗的时候。
令狐九翎的灵气输进了孤天陨身体里,孤天陨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但是身上的伤却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令狐九翎一愣,随即想起自己是妖,灵气对人无用的事实。
“我就说为何牢狱无人,原来真的是被孤天陨藏起来了,不愧被称作是孤天陨最喜爱的男宠啊,你看那一身风骨,简直我见了也忍不住想收入囊中,哈哈哈。”
这时,另外一批黑衣人赶到了,首先看到遍地的尸体微微一愣,但紧接着便看见孤天陨已经精疲力竭的样子,知晓他无法再战了。再看看令狐九翎斯斯文文温文尔雅的样子,显然没有还手之力,于是黑衣人首领心下十分得意。
孤天陨见又有黑衣人赶到,强撑着就想站起来,却被令狐九翎看似无力却实则力大地按住了,他不明所以地抬头望着月光下令狐九翎略显清幽的脸,却只见他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我来吧。”
不过这么几个黑衣人,令狐九翎转身挡在孤天陨面前,面对那一众在牢狱里看到过的黑衣人,懒懒的俊颜变得十分严肃,那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杀机毕露。
“上!”黑衣人首领一声令下,所有黑衣人都向令狐九翎二人冲去。
令狐九翎曾经说过,在令狐家他的速度无人可比,他可以一个人杀掉几十个有法力的道士,眼前不过是一堆凡人,又怎么能在他手下活得下来?
黑衣人首领不过是看到一阵白色如同闪电一般的极光穿行在冲上去的黑衣人中,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那群人便惊恐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齐齐倒向地面,再无声息。
再看令狐九翎,不过衣袂被风吹起,身上那身白裘袍染上了几滴鲜血,仅此而已。
“妖……妖怪啊……”黑衣人首领惊恐地大吼,转身就朝夏苑的门外跑去。
令狐九翎又怎么会放过他呢,只见令狐九翎抬起那双似魅似肃的眼睛,唇角勾起一个魅惑到极致的笑意,随后化作一道白光向黑衣人首领冲去。
“伤了二爷就想跑?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说,云溪念到底在哪里!”夏苑门外,令狐九翎一把掐住黑衣人首领的脖子,将他按到在地上,狠狠的发问。
黑衣人首领艰难地摇了摇头,随后唇角溢出鲜血,两眼一翻便没了气息,竟是宁愿自杀都不愿意背叛云溪念。
血顺着他蒙着黑纱的脸流到令狐九翎的手上,令狐九翎这才放开他站起身来,另一只手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嫌恶地将手上的血擦干净。
“夏儿,你……”令狐九翎耳朵一动,听到夏苑内孤天陨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虚弱声音低喃了这么一句。
令狐九翎转身返回夏苑,看见月光下一袭高贵紫袍的孤天陨跪在地上,头靠在一身鹅黄色长裙的云初夏肩上,而云初夏满脸泪水,左手揽着孤天陨,右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刺进了孤天陨的心脏。
“二爷--”令狐九翎瞪大了眸子,浑身的杀气顷刻间对着云初夏全权释放。
若不是因为知道云初夏是孤天陨的心爱之人,更是孤天陨用尽全力去保护的女人,令狐九翎定然眼睛都不眨一下便会拧断了她的头。
“云初夏,把二爷交给我。”令狐九翎深呼吸几口气,强行压制住想要将云初夏碎尸万段的冲动,因为愤怒,他的眼睛都被染成血红一片,“二爷如此宠信你,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他!”
云初夏抬头看着一脸怒容的令狐九翎,竟然哭着哭着就笑了,那张绝美的脸在此刻看起来分外狰狞:“令狐九翎,你只看见他爱我,你有看见我爱你吗?你说我对不起二爷的爱,那你心心念念的只有二爷一人的安危想法,你对得起我的痴心等候吗?既然永远做不了你最爱的,那我就只好做你最恨的,哈哈哈哈。”
说完,云初夏竟然疯狂地大笑起来,一双曾经温柔婉约盈盈如波的眼中充满了对孤天陨和令狐九翎的恨意。
她居然知道了自己的名字?难道二爷真的爱她如斯?令狐九翎的眸中有什么东西渐渐黯淡了下来,明明在他跟随二爷之后,二爷和他之间有过约定,除了二爷之外,再无人会知道他的名字的。
令狐九翎叹了一口气,知晓云初夏已经因爱生恨不可自拔了,眼见云初夏怀中的孤天陨呼吸渐渐微弱了下来,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最后一口气息,便不想再跟云初夏废话,直接出手从云初夏手中抢过二爷。
云初夏只见白光一闪,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觉怀中一空,令狐九翎已经将二爷横抱着往二爷的主院飞掠了过去。
他听到云初夏在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崩溃般地大声吼道:“令狐九翎,你今日放过我,就算你救得孤天陨活过来,那我还是孤天陨心中最重要之人,到时我一定会让你恨透我,让你痛不欲生啊!”
令狐九翎将孤天陨平放在床榻之上,看着孤天陨苍白的俊朗容颜一声长叹,看来这次他若是不散尽修为,怕是救不回孤天陨了。
可是一只妖精若是散尽修为的话,便真的是死路一条了。没有了修为的妖精容颜会加速衰老,过不了多久就会化作一堆枯骨。
令狐九翎其实也并没有纠结,他早在抱着孤天陨回来的路上便已经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命去救他了,只是他不知道,若是孤天陨醒过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半个妖物,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反应。
若是要救这个人,他就必须将自己全身含有修为的血液喂食给孤天陨,将孤天陨同化成半个妖精,然后利用妖精强大的愈合能力来治疗心脏所受的剑伤。只不过是一道普通的匕首造成的伤口,一夜便可以痊愈。
但是他也不知道孤天陨究竟对妖精持有一种怎样的态度,若是厌恶呢?那当自己变成了半个妖精,以孤天陨的性子会不会寻死啊?
令狐九翎摇了摇头,甩开脑子里的各种奇怪的念头,现在保住孤天陨的命要紧,于是他将手臂放在孤天陨嘴唇上方,随手幻化出一柄匕首往手腕上一划,血顺着伤口滴落下来,正好滴落进孤天陨的嘴里,然后他放下了匕首,运功将浑身的修为都往右手腕逼去。
夜已经很深了,随着孤天陨面色的渐渐红润,坐在床边的令狐九翎感觉像是身体都被掏空了一般,再也熬不住意识的模糊,一头栽倒在了孤天陨身上。
令狐九翎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依旧是那般懒洋洋地表情,仿佛对什么都不关心,但是仔细看去却会发现他竟是几日之内便成熟了几分。
现在的他跟凡人没什么两样,会累,会痛,会困,会饿,甚至比凡人还不如,连走几步都会觉得提不上气而气喘吁吁,因此他动的愈发少了,闲暇的时间就窝在孤天陨给他准备的院子里晒太阳。
赫林端着饭从房间里出来,走到令狐九翎身边,令狐九翎才惊觉身边多了一个人,于是淡淡地笑了。而赫林则皱着眉头发现令狐九翎的容颜紧紧半日的时间又沧桑了几分。
那日之后,果然孤天陨活了过来,甚至身手比以前更好了,而他则只是说了用一些修为救活了他,并未告诉他自己会加速老去的事情,只是说会虚弱很久很久,于是孤天陨便赐了这个院子给他好好休养,顺便应他的要求将赫林派来照顾他。
而孤天陨果然也没有怪罪云初夏,反而痊愈之后对云初夏更好了,简直到了无论去哪里都会将云初夏带上,云初夏想要什么便立马送给她的地步。也从赐他院子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这个院子里看过他一眼。
从赫林口中听到这一切的令狐九翎始终保持着那么温润有礼的笑容,就像是早就知道这个结局似的,只是倍加嘱咐不让赫林把自己快要死去的消息泄露给孤天陨。
命运真是捉弄人啊,孤天陨想要令狐九翎死的时候,令狐九翎却因为时候未到没有死成,现在孤天陨不想让令狐九翎死了,偏偏令狐九翎却不得不死了。
“翎公子,城主大人说今晚在主厅有个庆功宴,顺便公开城主夫人的身份,一定要邀请你去参加呢。”赫林看着令狐九翎慢吞吞地吃着饭,有些于心不忍地宣读着城主的命令。
令狐九翎吃饭的动作徒然一顿,随后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答道:“好。”
是因为他成了半妖之后觉得自己有能力保护云初夏了么?应该是吧。有自己一半妖力的凡人,就算面对上次那些黑衣人也不至于受伤了吧。
“上次虽然不知道你是怎样帮我将玉佩送到了二爷身上,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帮了我很大的忙。”令狐九翎朝着脸上写满了担心的赫林安慰一笑,示意自己没事,顺便表示了谢意。
“公子,你都虚弱成这个样子了,何必呢?”赫林心里发酸,他是近日贴身照顾令狐九翎的人,令狐九翎发生了什么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更何况虽然他不知道,但却是具有七窍玲珑心,联系到前几日令狐九翎救了城主大人的命,用了什么样的代价可想而知。
若是孤天陨来看哪怕一眼令狐九翎现在的状况,而不是自认为的那样令狐九翎是妖精只需要恢复几天便好,也就不会答应云初夏的要求了。当然,这是后话。
“赫林,今天的太阳,真暖啊。”令狐九翎答非所问,自顾自地望向天上的太阳,心里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夜,主厅歌舞升平,孤天陨搂着云初夏坐在主位上,任由其他人说说笑笑,他却始终看着右下方主人迟迟未来的那个位置,十分地不满意。
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孤天陨疑惑之间抬头看向门外众人所看的方向,只见来人身穿一袭墨绿色的银丝边广袖锦袍,衬显得他身形修长,如墨的长发高高束起,剑眉下是一双狭长透着慵懒的狐狸眸,白皙的脸上虽然略有些沧桑之感,却让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成熟,薄唇微微勾起,透着一股魅惑人心的魅力。
就连孤天陨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看到令狐九翎的刹那有一瞬间的失神。不愧是妖精,妖魅得能让男女皆是为他一个人震撼,炫丽的让所有人为之惊叹。
“城主大人,我来晚了。”令狐九翎站在大堂中央,温文尔雅地对着孤天陨拱手鞠了一躬,笑着道歉。
没人知道,令狐九翎的风姿超然下是一颗因呼吸不顺而胡乱跳动的心。
“无妨,入座吧。”直到令狐九翎的声音响起,大堂众人才是回过了神,孤天陨这才挥了挥手让他入座,心里在听到他疏离地叫他城主大人的时候更加心烦了。
一阵轻歌曼舞之后,令狐九翎发现云初夏伏在孤天陨耳边说了些什么,但现在他修为全失,根本一点动静都听不出,更何况是那样的低语。
云初夏说完,孤天陨眼中露出了一丝欣喜,频频点头,像是很赞同的样子。
“各位,今日本城主请汝等参加宴会,主要是为了介绍我凉城和孤城的城主夫人,或许汝等这几天也都认识了,便是坐在我身边的云初夏。”孤天陨透过内力将声音扩散到整个大厅里,带着些许自豪和得意,“夏儿,按你所说给我的功臣们敬酒吧。”
于是云初夏起身端着酒杯,身后跟了一个手里拿着酒壶的丫鬟,一步三摇地走下台去,那一身娇媚动人的姿态全然不像那夜面临崩溃的她,甚至令狐九翎发现,云初夏从他进来到现在,都没有看他一眼,这不能不让他有所防备,人心难防,往往越是表面不寻常,越是心里有计较。
眼见着云初夏从那边挨个挨个地敬酒,然后交谈几句,一直到这边从门前那桌开始敬过来,快要到他的桌前时,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因为他看见了云初夏对他得意地笑了,似乎在说她当日说的不错,孤天陨依旧将她当做心上最重之人。
“夜莺,倒酒。”云初夏来到了令狐九翎的桌前,返身娇笑着将酒杯递给了丫鬟。
那丫鬟将酒壶向酒杯倾斜,却不见一滴酒倒出,不由得面露难色,小声禀告道:“城主夫人,没酒了,奴婢这就去换一壶。”
“不用了。”云初夏开口叫住转身想去换酒的丫头,眼睛却看向了令狐九翎手中握着正为自己倒酒的酒壶,那张面若桃花的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不知翎公子可否为我倒一杯酒让我敬你呢?”
令狐九翎不动声色地看向注视着他们这边的孤天陨,扯了扯唇角:“城主大人,这不大好吧?”
“无妨,阿翎你就为夏儿倒一杯吧。”孤天陨以为令狐九翎是怕他误会他和云初夏的关系,却没有看到在他回答之后令狐九翎暗自紧皱的眉头。
见孤天陨都发话了,令狐九翎哪里还有不从的道理,自嘲的勾起一个近乎完美的笑容,拎起手中的酒壶便为云初夏递过来的杯子斟上了一杯酒。
云初夏双手端起酒杯,渐渐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道:“我云初夏,感谢翎公子前些日子替我救回了天陨,也感谢翎公子这些年不离不弃地陪伴在天陨的身边,尽心尽力地为天陨着想。今后翎公子可以放心地把天陨交给我,我必定一心一意替翎公子照顾天陨。”
在众人听起来,这分明是一个正牌夫人对曾经城主大人的男宠示威的一番话啊,想来有了城主夫人,这翎公子是不会再有近城主大人身的机会了。
天陨,令狐九翎嘴里就像吃了黄连一样苦楚,想必这个称呼定是孤天陨给云初夏的特权吧。他身边的人无不叫他二爷,现在只有云初夏可以那样自然地叫他天陨,很明显地明了了她在孤天陨心中的地位。
也只有令狐九翎,才能听出此番话语看似宣示主权的话语里那深深的恨意,云初夏恨他,恨他救活了孤天陨,恨他一心一意为孤天陨着想。
“那就请城主夫人以后多多照顾城主大人了。”令狐九翎叹了一口气,端起面前的酒杯先干为尽。
云初夏也随之喝下那杯酒,然后很是得礼地向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孤天陨。
可是就在她走到孤天陨面前的时候,她突然步子一顿,一口血箭便喷了出来,随后整个人柔弱地倒入了孤天陨怀里。
“夏儿!”孤天陨大惊失色,没想到刚刚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便昏倒了,但是在看见云初夏唇上的那抹紫色之后便了若了,居然是中毒!
大厅里的人都慌了神,大家可是都有目共睹城主是有多么疼惜城主夫人的,如今她居然中毒了,这说不定城主就要给他们来一个连坐之刑啊!
大家都面面相觑,唯有令狐九翎知道云初夏是玩的什么把戏,因此默默地喝着酒,淡定的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见令狐九翎淡定的好像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于是大家便纷纷都将最大嫌疑人的目光指向了他,毕竟他曾是城主大人的男宠,说是不满城主夫人的示威争宠因此下毒再合理不过。
孤天陨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抱起云初夏就往大厅外面走去,只是在经过令狐九翎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说道:“回院子里呆着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随意外出。”
“是。”令狐九翎撑着桌子站起来向孤天陨鞠了一躬。
孤天陨没有看他,不然以他现在的眼力定能察觉到令狐九翎虚浮的步子,可惜现在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了云初夏身上,就算知道云初夏是为了报复令狐九翎,他还是忍不住将云初夏自己对自己下狠手的这笔账算到令狐九翎头上。
令狐九翎看着孤天陨冲出大厅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不由得苦笑,原本他就活不了多久了,将如同一个普通凡人一样生老病死,现在是要提前了吗?
其实这样也好吧,云初夏不会再执意恨他,孤天陨不会再徘徊杀与不杀,而他自己,也看不到孤天陨最后的结果,不会再担心孤天陨。这应该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令狐九翎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厅外的赫林,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然后将浑身的重量都交到他手上:“赫林,扶我回去吧,我累了。”
也不管大厅众人的表情到底是怎样,令狐九翎就任由赫林扶着离开了大厅。
一连过了好久天,令狐九翎都没有再从赫林口中听到任何关于云初夏的消息。
这个心地单纯的孩子也只是尽心尽职地将令狐九翎照顾得很好,然后每次在又看见他沧桑了一点点之后皱紧眉头,眼中是满满的心疼。
“赫林,你为什么这几日这么缄默?”令狐九翎又眯着眼睛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只是在接过赫林饭碗的时候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其实令狐九翎知道,赫林是在替他感到不值得。只是世间哪有那么多事又是真正值得的呢?恐怕谁也说不清吧。
终归赫林还是个孩子,不明白这其中道理。令狐九翎也不勉强他去懂得,因为越是单纯越是拿得起放得下,不会为情所困。
赫林见令狐九翎问起,低头沉默了半晌才闷声开口:“城主夫人醒了,这几日正哭闹着央求城主将给她下毒的翎公子交给她处置。”
“城主答应了吗?”令狐九翎虽说身体差了,但是脑子还是很灵活的。这一点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所以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没有,不过看样子如果城主夫人继续闹下去,城主最后还是会答应她的。”赫林这样回答,声音中的低落何其明显。
令狐九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就默默地低头吃饭了,只是心里叹气,若是他真的落到了云初夏手里,不知道又是一番怎样的折磨呢。
现在他连凡人之躯都不如的身子,怎么经得起云初夏折磨。
花满楼。
桫椤革舞一动不动地跪在花满楼的房门之外,任瓢泼大雨打湿了她的衣裳,将她冻得脸色苍白,她只是紧闭着眼睛,全然感觉不到身上的凉意,试图用自己的神识和家主入定的神识交流。
令狐小唯撑着一把纸伞站在她旁边,静雅的小脸上满是关切,桫椤革舞自从回来之后便已经这样跪了五天了,家主未曾出关,她便企图用神识和家主沟通,只求家主能够早些出关,救下令狐九翎那个一心求死的笨蛋。
从前家主闭关的时候,就算再忙也未曾这样打扰于家主,只是等家主出关之时禀告,但是这次令狐小唯知道桫椤革舞心中的想法,所以本应该为家主护法不让人打扰的她反而任由着桫椤革舞去了。
自从令狐九翎他们三个护法出谷收集情报以来,都是桫椤革舞在与他们奔波联系,虽然桫椤革舞自己平日里一副没心没肺的痞子样子,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打心眼里在意这几个朋友。没有哪个人在明知道自己朋友一心求死的时候还能够淡定地在一旁观望,就算是她亦是一样的。
虽然桫椤革舞的神识未能进入令狐熹微的神识与之沟通,但似乎是因为桫椤革舞的神识扰到了令狐熹微的修炼,本不应该在此时出关的令狐熹微缓缓地睁开了那双冷寂如同死水的幽幽绿瞳。
她右手一挥,本来大门紧闭的花满楼缓慢地打开,令狐小唯见此心中一喜,想要低下头去唤醒桫椤革舞,却见桫椤革舞一声闷哼,唇角缓缓溢出一丝血迹。
“革舞,你没事吧?”令狐小唯担心地询问着已经睁开双眼一脸欣喜的桫椤革舞。
桫椤革舞向令狐小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不过是用自己的神识想要强行突破家主的结界时受了点伤,若不是家主及时收回了结界层,那她也不只受这点伤了。
想着,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了一下身体里紊乱得四下乱窜的气息,抬头看向已经完全打开的大门内,端坐在那架琴台后面修炼室里的令狐熹微。
“家主大人,革舞求您救救九翎,他蠢笨得为了一个凡间男人一心求死,现在也只有您能救他了。”不等令狐熹微开口,桫椤革舞便说出了此次打扰她的目的何在。
令狐熹微看着一身狼狈不堪的桫椤革舞,心下叹了一口气,随后划出一道绿色的光芒打进桫椤革舞的身体里,只见她身上原本被雨淋湿的衣服瞬间变干,那头凌乱的头发也重新打理得一丝不苟,刚才强行冲撞令狐熹微结界而受的内伤更是以感觉得到的速度迅速复原。
“革舞,小唯,进来说话吧。”令狐熹微从修炼室缓缓走出,然后点燃了琴台上香炉里放着的檀香。
“是,多谢家主大人。”桫椤革舞再次朝令狐熹微拜了一拜,在令狐小唯的搀扶下起身,迈动已经跪得酸软难当的双腿向室内走去。
就在花满楼这边革舞正在向令狐熹微讲明事情经过的时候,远在凉城令狐九翎的院子里,却莫名的出现了一大波侍卫,一个个面色严肃,手握利剑。
“公子,翎公子,城主夫人派人来说要请你过去喝茶!”赫林一脸焦急地冲进院子里,对着依旧悠闲的令狐九翎禀告道。
令狐九翎闻言,低下头扯开一抹轻淡到极致的笑容,他知道喝茶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不能拒绝。
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他摸了摸赫林的头:“这段日子多谢你的照顾了,赫林,以后我便不回来了,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吧。”
“公子……”赫林紧皱眉头,企图说些什么,但是令狐九翎却捂住了他的嘴,轻轻摇了摇头。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听,多听一句话就多一分对赫林的放心不下,还不如不听。
转身,那身墨绿色的广袖锦袍在阳光下闪动出别样的光彩,那略带沧桑蹒跚的背影依旧掩盖不住令狐九翎的风华绝代。
夏苑。
云初夏坐在院子里,看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回想这昨日那个主动找上门来的道士所说之言。
昨日云初夏刚刚说服孤天陨将令狐九翎交给她处理,送走孤天陨之后便发现房间里居然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道士。
那个道士向她恭敬地拱手行了个礼,然后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她自然是说没什么需要道士帮忙的,可是那道士说若一个妖物处理得不干净,就算你毁了他的肉身,反而会激发他凶残的本性,最后妖魂缠上你,扰的你不得好死。
云初夏一听便心下怕了,她知道令狐九翎定然就是道士口中所说的那个妖物。她是爱令狐九翎不错,可是也只是爱他的皮囊而已,若是她害死了他,他反而让她不得好死,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她还是不放心为何这个道士突然出现想来帮她,一问之下才知道那日刚攻下凉城之后,令狐九翎在这城主府之中以个人之力杀了众多这个道士的师兄弟们。
于是她接受了老道士的帮助,让他今日来夏苑收妖魂。
“禀告城主夫人,翎公子带到。”正在发呆之时,一名侍卫前来禀告云初夏说已经将令狐九翎带来了。
云初夏点点头,挂上一副温柔的笑容:“将他带进来吧。”
令狐九翎走进夏苑,看到了依旧娇美温婉的云初夏,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夜也是在那个地方,云初夏一脸崩溃证明地说若是孤天陨活过来定要他痛不欲生,实在无法将二人的样子联系到一起。
侍卫们将他押到云初夏面前,只留了两个人便统统退下了。
“令狐九翎,你为何最近憔悴了那么多?”云初夏用涂着红色豆蔻的手指划过令狐九翎的脸庞,笑意渐浓。
令狐九翎不回答她,她却是早已经习惯了,于是自言自语道:“天陨已经将你交给我随我处置了,你说我要怎么处置你这个下毒之人才好呢?腰斩?凌迟?可是这些都不能解我心头之恨呐,九翎,你说怎么办?”
云初夏又坐下了,一双美眸怨毒的盯着一点反应也没有的令狐九翎,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让她很不满意。
令狐九翎只是麻木地听她说着话,思绪却始终只记住了一句,孤天陨将他交给了云初夏随她处置,心脏紧缩得让他呼吸更加困难。
“不如就在那面墙外执行梳洗之刑吧。只有将你身上的肉一点一点地刮下来,然后看着孤天陨后悔错愕的样子,我才能够觉得解恨呢。”云初夏怨毒地指向夏苑的另一堵墙,然后眼神示意两个侍卫将令狐九翎拉下去。
令狐九翎笑了,却是很顺从地跟着侍卫离开。
梳洗之刑,不是指的梳妆打扮,而是行刑者用滚烫的开水在人身上浇洗好几遍,然后用铁刷子将人身上的肉一下一下地抓梳下来,直到肉尽骨露,受此刑者再铁血硬汉也会忍不住惨叫出声,往往坚持不到最后就断气了。
云初夏真是狠毒啊,二爷你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女人。令狐九翎本想死得痛快一点,现在看来,这也是一种奢望了。
“夜莺,你去请城主大人过来陪我下棋。”云初夏看着令狐九翎消失在转角,这才回头冷冷地对丫鬟吩咐道。
孤天陨说过让令狐九翎死个痛快,但是她偏不,令狐九翎对孤天陨有恩,他本不打算让他死掉,可是她就想让孤天陨眼睁睁看着令狐九翎死,还要死得让他悔不当初。
对于孤天陨这种永远都意识不到自己错误的男人,只有让他后悔到极致,这才是真的折磨。
孤天陨来到夏苑的时候,正好前来禀告刑法已经开始的侍卫刚离开,云初夏笑了笑,看来这是上天都帮着她,让要孤天陨从头折磨到尾。
“夏儿,今天怎么想起来要找我对弈了?”孤天陨一甩紫色锦袍便坐到了云初夏的对面,然后眼含宠溺地笑问。
“我请你来看好戏啊,九翎在那堵墙后面哦。”云初夏笑得眉眼弯弯地指了指那堵墙,孤天陨耳朵微动,便听到了那边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物什的声音和令狐九翎的闷哼声。
他脸色一正,下意识地便想过去看看,却不料他还没起身云初夏便握住了他放在棋盘上的手,娇嗔道:“你不是说把他交给我任由我处置的吗?怎么,现在就心疼了啊?也对啦,他是你宠爱了四年的第一男宠嘛。”
孤天陨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明知我心里只有你一人而已。”
“那就陪我下棋吧。”云初夏放开孤天陨的手,帮他掀开了装棋的棋篓。
孤天陨摇了摇头,甩开心里的不安,手执棋子开始下棋,想来夏儿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吧,而且阿翎又是妖精,忍不住的时候自然会有办法脱身的。
可是后来令狐九翎的惨叫声音越来越大,听起来似乎极其痛苦的样子,孤天陨有些坐不住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处置,竟然让一个妖精如此呼痛?
他想起当日在城主府看到浑身浴血遍体鳞伤的令狐九翎时,他都是一副温润的模样,究竟是什么让温润如他都忍不住狼狈惨叫?但是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的云初夏一脸专注的样子,孤天陨就忍住了。
夏儿好不容易如此兴致勃勃地和他一起下棋,何必为了一个自有办法脱身的妖精去扰了夏儿的兴致呢?
随着棋局一盘又一盘地完结,令狐九翎的惨叫声从开始的痛苦到后来的沙哑,再到现在的有气无力,已经整整半日了,孤天陨的整个心境都被他的惨叫声扰乱。
“城主大人,您救救翎公子啊,求求您了。”就在孤天陨和云初夏下棋下到一半的时候,赫林不知道从哪里不顾阻拦地闯了进来,满面泪痕地跪在孤天陨面前。
“赫林?”孤天陨看清来人之后皱了皱眉,他记得这个赫林是当日来营地报告凉城大捷之人,后来也是赫林将那块龙形玉佩交给他的。
“城主大人,您既然派我从始至终照顾翎公子,可见您对翎公子也是在意的,为什么你现在又要置他于死地呢!”赫林满目泪水,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原来从最开始赫林照顾令狐九翎开始,就是孤天陨所安排的,可见孤天陨也并不是完全不在意令狐九翎的死活,所以当赫林将玉佩交给他说是翎公子给的时,他才会毫不怀疑地收下那枚看似普通的玉佩。
孤天陨见此,扭头看了看云初夏的反应,却发现后者淡定得如同一湾死水,仿佛一点也不在意他对她的欺骗似的冷眼看着跪着的赫林。
“赫林,你既然照顾他这么久,想必定然知道他是什么人,夏儿只不过是对他用一点小小的惩罚,以他的身体自然无事的。”孤天陨很平静地安慰着赫林,在他看来赫林便是没有见识过妖精的愈合能力,所以才这般大惊小怪,害怕令狐九翎会死在这里。
赫林惊愕地抬头望着孤天陨,表情甚是狼狈,他忘记了,他居然忘记了,城主大人根本不知道翎公子不准他说的那件事,导致城主大人到现在还傻傻地以为翎公子的身体真的十分健康,健康到连那样的刑法都不害怕。
孤天陨是什么人,除了云初夏,谁还敢在他面前有所隐瞒。一看到赫林那错愕的样子便知道有些事情他并不知晓,而且这些事情,才是真正让赫林恐惧的。当下心中的不安渐渐扩散到四肢,连血液都在颤动个不停:“你有什么隐瞒,说!”
“翎公子自从上次救活了城主之后,便开始渐渐衰老,速度之快仿佛几天便老了十岁有余,而且身体比之普通人更容易累,更容易困,连多走几步路都会虚弱不堪步伐阑珊。属下好几次都想告诉城主,可是翎公子说…说既然城主没事了,便不要去打扰您,不要给您平添烦扰。”
赫林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哽咽,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样抬起头直直地望进孤天陨已经震惊地无与伦比的眸子里,严肃又带着指控地继续说道:“翎公子还告诉我,照这个速度衰老下去,他根本活不过一个月,他只希望这最后一个月能平静一些。因为他虽身为妖精,但是现在身体里根本连一点修为都没有,全部融进血里让城主喝了以救得城主一命。那么城主大人,请你摸着你被翎公子救回来的心告诉赫林,对于这个忠心耿耿一心为你着想的救命恩人,你为什么要纵容这个毒妇一次又一次地陷害他,现在还能忍受让连常人都不如的翎公子去接受那么残酷的梳洗之刑而你却在一墙之隔和这个毒妇悠闲地下棋?!”
说道最后,赫林已经不分长幼尊卑地直接用手指向了云初夏,太阳穴的地方青筋突起。他不怕死,他只是想为令狐九翎讨个公道,他替翎公子觉得不值得!为这种主子一次又一次犯险,一次又一次舍命,不值得!
梳洗之刑?!孤天陨被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扭头用陌生地眼光看向面对赫林的指控一脸冷淡的云初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是说为何宴会上看见令狐九翎成熟了几分,他只道是令狐九翎意识到自己面容从未变化因此故意为之,却从来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
甚至他现在才看明白,为什么当初明知道是云初夏陷害于他,却从不多说什么,因为他本就已经活不过一个月,死是早晚的事。
但是让他和孤天陨都没想到的是,云初夏不愧是蛇蝎美人,竟然想出这么恶毒的方法来发泄对他的恨意。
孤天陨的心猛然停顿了好几个呼吸,然后仿佛发了疯似的朝着那堵墙就冲了过去,此时已经听不到令狐九翎的惨叫声了。
他想起这四年来令狐九翎为他尽心尽力所做的一切,再想起自己一直对他的利用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产生杀意,心里有一种名叫悔恨的种子开始悄悄地发芽了。
他一直以为云初夏就算再怎么恨他,也不会对他怎样,毕竟连他孤天陨都能看出云初夏对令狐九翎的爱。
但是他错了,错的一塌糊涂,他用他对云初夏的纵容,一步一步地将对自己最忠心,最顺从,一切利益为他考虑的令狐九翎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不该明知云初夏不爱他,还硬是将她留在身边长达六年,以为自己总有一天能感动她。他不该四年来总是多疑猜忌一心为他的九翎有一天会功高盖主抢走他有的一切。他不该明明听见了令狐九翎惨叫还自欺欺人地贪享和云初夏在一起的片刻时光,错过了救回令狐九翎的最佳时间。
孤天陨一只手打在墙上,直接将墙面轰塌,灰尘四起,惊呆了墙后的众人。
正在给令狐九翎执行梳洗之刑的众人眼见墙面突然塌陷,灰尘中一位身穿绛紫色华袍的英俊男子眼神阴鹜地走了出来,却不知为何满脸泪痕。
“参见城主大人。”见来人是孤天陨,所有的人都连忙下跪低头,诚惶诚恐地看着地面。他们也知道躺在铁板上的这个男子是城主大人的男宠,但是毕竟是城主夫人下的令,又看见城主坐在院子里一丝不动,他们以为城主并不在意曾经的男宠了,这才下的狠手。
孤天陨看着躺在铁板上眼神涣散面目狰狞的令狐九翎,心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痛了。他一直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对令狐九翎的感情便是利用,但是原来不止,他潜意识里分明是将他当成了最亲近的人,所以才以为自己无论怎么对他恶劣,他都不会离开背叛。
他看见令狐九翎的整个下身和手臂都被磨成了森森白骨,有些地方还带着鲜红的肉丝,而肚子上的肉已经全部被刷烂掉了,肠子和血顺着肚子上被刷出来的洞流到了铁板上,染红了铁板。
铁板旁边的水盆里,浑浊地看不清颜色,里面全是从令狐九翎身上刷下来的肉屑鲜血和油脂,因为放置时间太久,已经微微发黑。
但是孤天陨却一点也不觉得恐怖,也并不觉得恶心,他只是一步一步地靠近令狐九翎,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抚上看见他出现渐渐目光有了些集中的令狐九翎俊美的脸,扯开一抹十分僵硬的微笑,声音都颤抖着:“九翎,九翎,我带你回孤城,好不好?我再也不猜忌你了,好不好?”
“二…二爷…不要看…不要看…”令狐九翎气若游丝地开口,一双狐狸眸半眯上,随着他说话,一口血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下来,染上了孤天陨的手。
“好,我不看,我不看。”孤天陨哽咽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阿翎,我啊,一直都是你的二爷,一直都是。”
令狐九翎闻言,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容,像是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一样,随后眼睛缓缓地闭上,再没有了气息。
“对不起…对不起…阿翎…”孤天陨跪在令狐九翎的尸体边,此刻脆弱得像是一个知道自己犯下大错的孩子。
他原本总以为无论自己再怎么利用令狐九翎,他也会不离不弃地一直陪在他身边,帮他管理千机阁,将他吩咐的每一件事都做到完美,做他的军师陪他运筹帷幄。可是此刻他却知道,从此之后,身边再也没有令狐九翎这个人了。
他竟然是在令狐九翎快死了,才真的是将自己的信任全全交给了他,才幡然悔悟最值得自己信赖的人并不是云初夏,而是令狐九翎,可是一切都错过了,一切都晚了。
“这只妖精根本不需要消灭妖魂,在他修为尽失的时候便注定随着他的死亡,他的魂魄便灰飞烟灭。”被孤天陨轰开的那道墙边,站着那位和云初夏达成协议的老道士,此刻他却十分严肃而充满敬畏地感叹了一句。能为一个凡人做到这样的妖精,算不上是恶妖,就他个人而言很是钦佩这妖精。
云初夏冷冷地看着这一幕,本以为自己报仇解恨之后会很高兴的,但是现在她的心却沉闷得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夏儿,这凉城本就是你云家的,我还给你。你的自由,我也还给你。”良久,孤天陨叹了一口气,“我的爱是给错了方式,你的,也错了。”
他站起身来,反手将一缕幽蓝色的火焰放到令狐九翎的额头,瞬间一股同色的大火便席卷了令狐九翎的整个残破不堪的尸体。
“其实你恨的人应该是我,如今躺在这里的人,也应该是我。”没人说话,孤天陨的唇角满是苦涩,眼睛红得如同一头受伤的猛兽。
他掏出怀中那块龙形玉佩,眼中充满柔和地轻抚了一下,然后朝着云初夏身后的赫林扔去。待赫林一脸错愕地接住龙形玉佩,孤天陨才淡淡地笑了,转身踏上被蓝色的幽冥之火覆盖的铁板。
众人仿佛都被定身了一般,没有一个人动,也没有一个人说话,就那么看着幽冥之火包裹住了二人,再看不见一点影子。
“九翎!”天空传来撕心裂肺地一道女音,众人才被惊得回神,抬头望向天上。
只见一位身穿灰色长裙的女子直直地向冥火方向冲了一下,一张略显英气的脸上满是惊怒。
随后而来的是一位衣袂飘飘的白裙广袖女子,一张精致得近乎完美的容颜暴露在众人眼里,那张容颜上平静无波,但是她那双清幽的绿瞳中却是炽烈得谁也不敢与她对视。
九翎死了,她们终究还是来晚了。
令狐熹微迈着优雅而高贵的步子走近道士和云初夏,那道士冷汗直冒,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说话都不利落了:“参见…参见上仙大人。”
他的师兄弟们都是惹了些什么乱子啊,怎么连令狐家都惹上了!
凡人不知道,但是他们这些修仙之人都是一辈一辈地将五百年前的那个故事和令狐仙子的名字传说下来的啊,眼前这位上仙那一身风骨分明就是传说中敢和比干上仙叫板,比干上仙还拿她没有办法的令狐仙子啊。
令狐熹微却任由他跪着,径直站在了云初夏的面前。
云初夏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一时间呼吸都几乎停住了。她以为她已经算是绝美,今日却发现无论是容貌还是风姿,她连眼前女子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不由得一阵自卑。这便是仙子吧?
“你是云初夏?”令狐熹微开口,声音疏离而冷然。
云初夏下意识地点点头,却只见令狐熹微在她承认之后,抬起右手便点在了云初夏的额头上。
“汝,魂飞魄散。”令狐熹微淡淡的言语在云初夏的耳边仿佛炸起了一道响雷,就在云初夏惊恐的眼里,她的身子在令狐熹微手指尖的白光中渐渐消散成粉末。
那道士见此,身子因为恐惧而抖了抖,浑身都被冷汗打湿了。
令狐熹微这才看向了跪着的道士,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令狐仙子,我们是受凉城前城主云溪念的吩咐才来收妖的,不知那位公子原来是令狐家的人,对不起,对不起。”道士抡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脸色惶恐地向令狐熹微解释道,同时将云溪念写给他们的信拿出来交给了令狐熹微。
令狐熹微接过道士双手奉上的信,淡淡地说道:“走吧。”
那道士闻言,知道令狐熹微不再追究,如释重负地长长舒了一口气,爬起来就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跑去。
也不知令狐熹微用了什么方法,却只见她手轻轻一扬,一股火焰就包裹住了信,在她手中熊熊燃烧起来,就在这同时,赫林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废院里突然响起了一道凄厉的惨叫,随后一个浑身冒火的人便冲了出来。
看那身材,赫然就是云溪念!
“散了吧。”令狐熹微见此,将信一挥,那封信连同云溪念一起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桫椤革舞满脸泪痕地来到令狐熹微身边,双手染满了血,脸上余怒未平。赫林看见铁板旁边的几个行刑者死状惨烈。
不知那桫椤革舞伏在令狐熹微的耳边给令狐熹微说了句什么,令狐熹微回头淡淡地瞟了赫林一眼,随后望着已经快要熄灭的幽冥之火,左手往那方向一伸,一块漆黑的牌子就被她抓在了手中。
随后她看也不看一眼便扔给了赫林,淡淡地说:“将他们葬了吧。”
赫林下意识接过牌子,却只见那牌子竟是孤天陨的兵符。再抬首,那两个少女已不见了任何踪迹。
林子里,令狐熹微斜倚在树枝上,眼神望着远方,静谧无声。
“家主大人,接下来我们去找白衣吗?九翎…九翎说有人曾在缙云山看见过疑是文胥大人的少年。”桫椤革舞在树下仰着头,低沉着声音问令狐熹微,她知道家主是在自责没能救下九翎,只是她又何尝不是自责?
如果,如果当时她能拼命和九翎战上一战,是不是九翎就会看在她的份上不那么傻?
“恩。”令狐熹微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桫椤,你说,如果我当初不派九翎出来,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连他的魂魄都保不下来?如果我不闭关,是不是就可以早一些阻止他?”令狐熹微难得向桫椤革舞发问,眼中一片迷茫之色。
虽然她与九翎接触得不多,但也知道九翎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如今就这么离开了,连魂魄也没能留下,也不知道最后的他是欣慰还是惋惜。
桫椤革舞摇了摇头,朝着低下头望向她的令狐熹微苦笑:“家主大人,这并不是你的错,我们改变不了什么,因为命运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