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吧你没有女朋友》木葉江水

12、抽成

　　“维川，好巧，你也在这里。”韩展东热情地说。
　　“嗯，真巧。”李维说。

　　韩小舒突然想起坐在她后头的李维，她跟小羊聊得太投入，已经忘记他的存在。
　　她转过身，静静地看着爸爸跟他寒暄，心理琢磨着，自己是老板女儿的事情肯定要曝光了。

　　“等等还有课？”韩展东问。
　　“对。”李维答。
　　“既然这么巧，不如坐下来一起吃个饭，我们顺便聊聊新合同的事。”

　　“会不会不方便？”李维看向韩小舒。
　　“怎么会。”韩展东没有察觉到女儿的神情尴尬，大方地对李维介绍，“这是我女儿韩小舒。”接着又说，“小舒，这位是李维川，他是爸爸补习班里的老师。”

　　按理说，在这种时候，韩小舒应该礼貌性地问声好，可她怎么也开不了口。

　　反倒是李维，有意无意地“哦”了好长一声，“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他凝视韩小舒，眼角眉梢透出藏也藏不住的笑意，“原来你就是韩老师的女儿。”

　　韩小舒笑了一下，算是回应他的话。
　　韩展东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两个认识？”

　　“不认识。”李维意味深长地说，“只是以前上课时，常听你提起女儿小时候的糗事，没想到，她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

　　韩展东大笑，“岁月不饶人，才一转眼而已，孩子就长大了，我已经老了。”
　　“一点也看不出来。”李维恭维他，“应该是之前都没看过她，所以有心理落差。”

　　韩展东说：“我女儿去国外读了好几年书，前些日子拿到硕士学位，刚刚回来不久。”
　　天下父母心，就算是对家庭不负责任的韩展东也不例外，只要有机会，他巴不得昭告全世界，自己的女儿有多么优秀。

　　李维但笑不语。
　　他没想到，这一世，韩小舒伪装成学生的事，会这么早被捅破。

　　造成这个哭笑不得局面的人，还是她的父亲韩展东。
　　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他的作战计画也必须立即做出调整。

　　坐在他对面的韩小舒，在心里长叹了一声，假使现在地上有个洞，她应该会立刻往下跳。
　　不是她脸皮薄，实在是李维表现得太过淡定，甚至连一点讶异的神情也没有，这让她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光凭她在上他的课时，发了一小会儿呆，他就要蹲在她面前念题目，藉此敲打她，她就可以判断出，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三个人坐在同一桌，各有各的心思。
　　韩展东跟李维聊得比较多，他们在聊有关新合同的事。

　　通常一个补习界的名师，到李维这样的身价，区区的钟点费已经满足不了他。
　　大部分的名师会选择自立门户，开一家属于自己的补习班。

　　韩展东栽培李维这么多年，当然不愿意见到会下金蛋的鸡给飞走，因此，他提出的附加条件是抽成，每招收一个学生，李维能从毛利再抽百分之二十。

　　韩小舒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父亲什么都不瞒她，事实上他一直希望自己去补习班帮他，只是过不了外公那一关。

　　对老一辈的人来说，教书确实是份稳定的职业，可不是能赚大钱的职业，若可以，那肯定是无良。

　　在中国，教育一向被认为是崇高的事业，然而即便是至圣先师孔老夫子，他也还是要收学费的。

　　韩小舒并不会因为爸爸靠教书赚大钱，就觉得他市侩。
　　每种职业的人对社会，有不同的贡献，也应得到报酬，能无私奉献的人毕竟太少，
　　外公绝对是因为迁怒，所以才会处处看不惯父亲。

　　李维知道韩展东不是故意带韩小舒来谈新合同，可因为有她在场，他能跟韩展东谈判的空间变得很小。

　　他现在是还没追到她，真追到了，韩展东是她父亲，他不给她爸面子，等同于不给她面子。
　　李维再狠，也不能在韩小舒的面前，跟他爸爸闹得不愉快。

　　说实话，百分之二十的抽成太低了，以他的学生人数，稳居Ｔ市第一的位置，外头的补习班，早已开出百分之三十的毛利抽成，要来挖脚他。

　　“维川，你是我带出来的学生，我对待你就像对自己孩子一样，有什么好的资源，都是第一个拨给你，近来补习界风气很乱，有很多人都喜欢炒短线，不想花心力扶植新老师，就爱去挖脚别人家的。”韩展东打感情牌，“他们只看眼前的利益，不可能像我们一样，会尽力满足每个老师的不同需求。”

　　这段话说得实在动听，可事实上，东方补习班排名第一位的老师，始终是韩展东。
　　若不是他没在Ｔ市开课，最好的时段、最大的教室，以及补习班里最有经验的班主任跟工作人员，都要以他为优先，根本轮不到李维。

　　韩展东虽说是他的老师，也是带他出道的师父，但同时更是他的老板跟同事，他们之间，有一定的利害关系存在。

　　韩小舒看了父亲一眼，她都不晓得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原以为父亲当补习班老板，只是顺势而为，应该不算太困难，现在看起来，不仅不简单，他还得耐着性子，跟人商讨新合同，这跟他过去意气风发，一掷千金的模样，相差太多了。

　　可是她一点都不站在父亲这边，她暗想，他若是把花在女人身上的钱省下来，再挖角两个李维来补习班教书也不是问题。

　　她转头看着李维，看他要怎么回答。
　　可他竟然也在看着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韩展东莫名其妙地当了一回电灯泡，他轻咳一声，企图唤回李维的注意力。

　　李维厘清一下思绪，平静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抽成的成数要再加百分之五，但我希望能以补习班名义捐给福利院，另外，每学期必须提供几个清贫学生的名额。”

　　韩展东不置可否，这个条件不难达成，再说，捐款也能抵税，对补习班更加有好处，但他不能马上答应，以免养大李维的胃口。

　　“你提出的这几项要求，我回去再好好想想，我们先不聊这个。”他转移话题，“对了，听说你还常回去福利院？”

　　“嗯。”李维并不想跟他谈论有关院里的事。

　　同样是贫苦出身的孩子，韩展东的发家史除了他自己本身的实力外，更多得是倚仗韩小舒母亲的娘家。

　　可他并没有感恩，就像一些好不容易摆脱贫穷的凤凰男，被突然得来的富贵与权势，迷花了双眼。
　　韩展东感觉到他的不快，若无其事地招呼服务员过来加水。

　　今天韩小舒虽然没见到小羊，却意外得知许多讯息，例如李维的本名，以及他的薪资水平，至少能让韩展东亲自出马来谈。
　　还有他愿意资助贫苦学生的事，让她对他不好的印象，稍微有了改观。
　　但也只是稍微而已，她还没忘记他喊姐的人，很有可能是李慧。

　　不过，刚刚跟在父亲身后的女人，明显与李维不认识，韩小舒不晓得该感到高兴还是难过，从母亲身边抢走爸爸的女人，也不一定有本事成为最后的一个。

　　韩展东大致谈定了合同，人显得放轻松许多，便开始有心情跟女儿闲嗑牙，“小舒，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陪立言来补习。”
　　“他在哪家补习班？”
　　“高分英语。”
　　“高分？”韩展东不以为然，“怎么会去他那？挑谁都好，就是不该挑他。”

　　韩小舒来了兴趣，“为什么？”
　　韩展东说：“他的学历有问题。”

　　韩小舒半开玩笑，半挖苦地说：“爸，你在跟我爆他的黑料吗？”
　　“我能开补习班，可不是靠那种下流手段。”韩展东笑。

　　韩小舒不出声，只定定地看着父亲。
　　韩展东继续说：“他以前来跟我谈过，他也拿出国外的学位证书，可后来经过调查，他所谓的外国文凭，只是野鸡大学的函授课程。”

　　补习界鱼目混珠的情形很多，不是业界里知道内/幕的人，很难分得清楚，哪个老师是真材实料，哪个只是会哗众取宠的小丑。

　　韩小舒“嗯”了一声，陷入沉思。
　　她一直紧盯着顾立言的数学，从未想过去盯他的英语。

　　一方面是他的英语成绩很好，不需要她担心，另一方面是，他从小到大，读的都是双语私立学校，每年寒暑假，学校会举办一个月到两个月的出国游学团，他的英语程度也因此，比同年龄的学生好非常多。

　　以顾立言的聪明，他不至于分辨不出补习老师的好坏。
　　韩小舒不由得怀疑，他去补习英语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时同桌的两个男人，都转头看着她，她却浑然不觉。
　　李维默默地在心里笑了一下，韩小舒不知道又神游到哪里去了。

　　韩展东问：“那件事闹那么大，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他指得是齐海明被偷拍的事。
　　韩小舒回过神，“外公要我别再去上班。”

　　韩展东叹一口气，“那个人我见过，他这几年很出风头，把他家族的公司管理得有声有色，你的外公欣赏他，要撮合你们，我完全能够理解，但没想到他会被狗仔拍到照片。”

　　李维手顿一顿，不动声色地仔细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