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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痛哭失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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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在大四时,曾接过小型家教班的工作,十几个学生中,除了王芳芝外,还有一个叫简娜的女孩子。
她在考上本科后,特地回来找他,两人后来交往了一阵子,可在对方家里送她出国读书后,便很和平地分手了。
到李维这个年纪,说没谈过恋爱,别说鬼不信,连王芳芝身为他的学生,也都不相信。
有些补习班为了招生,无所不用其极地使出恶劣手段,他们就是抓紧李维当年的确跟自己的学生谈过恋爱,又无法否认这一点,大力攻击他。
李维没想过要澄清,但知道这件往事的人,都爱拿来笑话他,包括那些看过简娜来找他的学生们也是。
他们说李维老师这棵铁树,好不容易开了一次花,可别说结果,花苞都没开,就直接夭折了。
老师追妻之路,道阻且长,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然而,伤心落泪是一回事,适时地落井下石也是必要的。
只要有机会,大伙儿都会疯狂起哄,让他去找个新师母。
王芳芝自认为是个“孝徒”,她敲着边鼓问:“老师,要不下回那个女孩子来,我立刻给你打电话,她的帐单,我也算熟客价,帮她打八折如何?”
听她这么一说,李维忽然想起一件事,“为什么你没给过我熟客价?”
王芳芝打哈哈说:“您老是来赞助我生意的,我怎么好意思扫您的兴呢,当然要尽力满足您的期望,至于未来师母嘛,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我不帮你的忙怎么行?”
李维问:“你之前还在抱怨生意不好做,不怕她把你吃垮吗?”
王芳芝坏笑,“不怕,凭你追妹子的能力,追不追得到人家还很难说,搞不好以后她就不出现了,我能尽孝心的机会不多,当然要好好地珍惜。”
李维忍不住揉着额角,为自己教出这么一个好学生,“感动”到说不出话来反驳她。
……
韩小舒回到家里,找了些数学试卷,埋着头写了一整个下午。
她想要像李维一样,自己摸索出,该怎么教顾立言的办法。
好歹她也参加过奥数赛,没道理李维做得到,她却不行。
除了这件事以外,她还得跟顾立言聊聊有关英语补习班的事,听过父亲形容的情况,她猜想他会去那里补习,肯定另有隐情。
可没想到顾立言刚回到家,就说头疼不舒服,舅妈让他吃过药,人直接进去房里休息。
韩小舒再冷酷无情,也不会挑这种时候逼问他。
直到睡觉前,她想将手机充电的时候,才发现小羊,不,应该是李维,传了很多消息给她。
他先是很有诚意地道歉,接着开始没话找话说,最后还自顾自地找了些题目,简明扼要地将解题过程写出来。
要在手机上,打出数学的特殊符号绝对不是容易的事,他却很仔细,若有方程式显示不全的情况,便会用括号另行注解。
韩小舒看着拉也拉不完的未读消息,指尖不由得指向“退出该群”的位置。
但在下一秒,他忽然又传了一则消息过来。
小羊跟我来:很抱歉,我今天不应该说那种话。
韩小舒没有理他。
手机另一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打出一行字。
小羊跟我来:我们讲和好不好?你明天继续来上课,我拿高一到高三,所有的讲义给你,上面有我自己写的教学方法。
大梳子:为什么?
小羊跟我来:我觉得跟你很谈得来,我们可以先当朋友,慢慢了解彼此后,再做进一步的交往。
韩小舒脑子“轰”了一声,她想问得不是这个,但也因为他这么大胆的回答,她的耳朵瞬间像火烧般,红了起来。
其实她心里有许多为什么,比如他为什么非要她去上课?为什么他要对她这么大方?为什么老是缠着她不放?为什么肯低声下气来哄她?
可这一堆她想问的为什么,都从他的那句话里,有了合理的解释。
大梳子:你跟我认识不久。
小羊跟我来:确实不久,但我也说过我们可以慢慢来。
韩小舒弄不懂他一个二十八、九岁的男人,怎么也跟小屁孩一样,喜欢哪个女孩子就情不自禁地跑去告白,完全不怕吓到对方。
大梳子:你还真是不要脸。
韩小舒琢磨一会儿,才从自己贫乏的骂人词汇里,挖出这几个字。
小羊跟我来:是,你说得没错。
大梳子:我不会跟你更进一步。
小羊跟我来: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大梳子:第一点,我对你没有好感,我们最刚始认识时,我勉强算是你的学生吧,我认为一个有责任感的老师,不应该对学生产生遐想。
小羊跟我来:第二点呢?
果然是教数学的老师,连解决事情也得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弄个清楚明白。
韩小舒在不知不觉中,与他的思考模式相契合,可她自己却没有察觉到。
大梳子:你既然知道我是韩展东的女儿,那请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我爸要去跟你姐姐吃饭?
这是藏在她心里,一直想问的问题。
小羊跟我来:哦,原来你偷听我讲电话。
大梳子:你在我面前接的手机,我是光明正大听的,你别故意岔开话题。
小羊跟我来:嗯,你知道我没有父母,从小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吗?
韩小舒愣了很久,才又开始打字。
大梳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挖你的过去。
小羊跟我来:没关系,你迟早也会晓得这件事,在福利院的孩子,如果没有父母跟姓名,院方就会帮他命名,我们的院长是一位很好的太太,名叫李春华,我们都跟着她姓李。我叫李维川,你爸爸外遇的对象叫李慧,她大我四岁,也是孤儿,因为很照顾比她年纪小的孩子,我们都喊她姐姐。
大梳子:虽然我同情你们的身世,但不代表我认同你姐姐破坏别人的家庭。
小羊跟我来: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爸爸欺骗她?他们当初认识时,她才十几岁,一个那么成熟有魅力,又肯照顾她的男人,有意接近她,她年纪轻轻,不懂得拒绝,也不能全说是她的错。
大梳子:她现在有三十几岁了吧?还不懂得拒绝吗?
小羊跟我来:你爸早就有其他的女人了,她被他甩掉是几年前的事,后来她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好,偶尔会打来跟我说,韩展东要去找她。
韩小舒盯着萤屏上的字,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原来父亲辜负过的女人,不只母亲一个。
李慧承担勾引有妇之夫的骂名,可那个有妇之夫,也不过把她当成玩物,在享受过刺激的快感后,转头就去找新的猎物。
韩小舒明白父亲错得更多,但她还是心痛母亲的遭遇,李慧再无辜,有她母亲可怜吗?
大梳子:你在为她打抱不平?那我呢?我是不是也有权利替我妈妈打抱不平?
小羊跟我来: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我只是希望开诚布公跟你谈一谈,别让那些人,成为我们的阻碍。
他又把话题绕了回来,韩小舒也跟着再呆住几秒,她实在不懂他对自己那么坚持的原因是什么。
大梳子:我跟你并不是“我们”。
李维似乎看不懂她所说的话。
小羊跟我来:明天你提早过来好吗?
大梳子:你找不到人帮你发讲义跟擦黑板?
小羊跟我来:(大笑)你不提我还没想到,我只是想请你吃午饭,没别的意思。
大梳子:不行。
小羊跟我来:你还在生我的气?
大梳子:不是。
小羊跟我来:你觉得没事让我请吃饭很奇怪?没关系,你就当我敲了你爸一大笔抽成费,你要尽可能把那笔钱吃回来。
大梳子:……
小羊跟我来:你不反对就当你同意了,我们还是约在昨天那家咖啡馆,你没吃过那里的特餐吧,味道挺不错。
大梳子:你真没创意。
小羊跟我来:哪天时间不赶,我们再找家正式一点的地方吃饭。
韩小舒内心的怒火尚未平息,但不管她怎么挖苦李维,他也不生气。
她忽然反省起自己,是不是太过无礼了一点?
于是在他软磨硬泡地努力之下,她答应他的邀约。
韩小舒放下手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傻傻地就被他说服了。
好像所有压在她心上很难过得去的重担,李维只要三两句话,就能帮她把担子卸下来。
她走进浴室里,刷牙,洗脸,看着镜中倒映的自己,嘴角是上扬的,不像平时总是面无表情。
就在这时候,原本戴在她手腕上的佛珠忽然断了,撒了满地都是。
韩小舒蹲在地上,一颗一颗仔细地将它们拾起,收进一个玻璃杯里。
明天吧,她再找条新绳子把它们串起来。
韩小舒回到被窝里,闭起眼睛,可也许是她心情波动有点大,所以辗转反侧了很久,才好不容易才睡着。
这是一个漫漫长夜,她睡到中途,感觉被什么重物压住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想大声尖叫,可拚尽全力,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溺水般的绝望感,不断朝她袭来,她冷汗直流,像被卷进了漩涡里,在混沌的晕眩后,坠入最深沉的黑暗。
夜半,黝黑的房间里,李维被手机铃声吵醒。
他拿起手机,借着那微弱光芒,看清楚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可在瞧见打电话来的人是韩小舒后,他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怎么了,你睡不着吗?”他的声音还有刚睡醒时的低沉沙哑。
韩小舒哽咽,“你还记不记得……”
她说了几个字,便不再继续往下说。
李维一怔,她讲话的语气很古怪,明显带着鼻音。
他缓缓地问:“你是不是在哭?”
韩小舒不作声。
李维哄她,“别怕,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韩小舒问:“你还记得我最后跟你说过什么话吗?”
李维努力回想,“你说明天要早起,所以不能再继续聊了。”
这通深夜的来电,给他带来惊喜,却也带来强烈的不安。
他不认为以他们现在交往的程度,她会在大半夜打电话过来。
过了很久,韩小舒轻轻地,以一种超乎她阅历的苍凉语气说:“我最后跟你说的话是……如果你不是你,我也不是你的学生,我们的结局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震得李维耳朵嗡嗡响,他握紧手机的手,微微在颤抖着,“你全都想起来了?”
韩小舒回答:“是,我都想起来了,我们的前世,那些关于我们的过去。”
她掩住嘴巴,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李维闭紧双眼,叹一口气。
那一年,韩小舒刚升上高三,她不像这辈子是个数学天才,只是个成绩不错的普通高中生。
虽然父亲花心,但隐藏得很好,没有被妻子和外界知道,一家三口还是非常和乐融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