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分手都遇到我未来情人》入戏

11、小刺猬

　　陆绍宜原本是想带小朋友吃个饭，没想到反被小朋友请了吃饭。

　　他看了眼面前这个和脸差不多大的碗，问，“给我买了面，你自己吃什么？”

　　陶皖在他对面坐下来，用铁勺子舀起一勺“奶茶粥”，歪着脑袋，语气欢快地说，“吃这个，还有食堂里的萝卜排骨汤，可以免费添！”

　　陆绍宜十岁之前虽然不住在陆宅，但有陆应每个月打钱供韩婵和他生活，没有过过什么贫苦的日子。

　　后来他违背陆应的意思，从国内大学的管理系半途退学，只身前往法国学习美术，被陆应停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银行卡，但靠卖画和学校奖学金，平时的温饱娱乐也都不成问题。

　　因此见到陶皖这样四处打工，却还是生活拮据能省则省的小朋友，心里就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了。

　　应该还可以再多帮他几次。

　　陆绍宜用筷子戳着面，漫不经心地想着。

　　陶皖正一勺一勺地舀芋圆，和吃红薯时一样，要将嘴里的细细咀嚼完咽下去，然后再停顿一会，才会再吃第二勺。

　　陆绍宜发现他吃东西的状态是最放松的，肩背松懈，身体微微前倾，腮帮子小幅度地一鼓一鼓，像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般，专心又珍惜。

　　“这么好吃吗？”陆绍宜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用筷子随便挑起几根面条晾着，开口问他，“看你一直吃个不停。”

　　陶皖刚吃下一勺椰果，被这么一问，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唔唔了两声。

　　陆绍宜无奈说，“不急，咽下去了你再说话。”说完，意思意思吃了口面，示意自己不着急得到他的答案。

　　牛肉盖浇面的味道不差，面条劲道，汤汁咸鲜微辣，毕竟价格摆在那里，勉强算得上是学校食堂里的“明星”产品，平日里有学生特地排队点它。

　　不过用陆绍宜这条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舌头来尝，就差了些意思，只算是味道平平了。

　　陶皖快速吃完了那勺椰果，将勺子放进杯子里，双手捧着杯壁，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第一次吃这个。”

　　陆绍宜问，“平常老板不请你们喝奶茶？”

　　“我去打工没过太久，”陶皖认真解释说，“听其他姐姐说，偶尔会请的。”

　　陆绍宜颔首表示理解，又问了几句小朋友打工的事情，转而说道，“我还有点东西想买，能不能把你的饭卡借给我用？”

　　他还以为陶皖怎么都有犹豫一下，谁想连汤都要蹭免费汤的小朋友竟爽快得很，转身从书包里翻出瘪瘪的新钱包，将饭卡拿出来，“给。”

　　陆绍宜取过饭卡，看到上边还印着一张证件照，小朋友眼神清亮地望着镜头，笑容灿烂。

　　他抬眼，见陶皖自以为悄悄地掰了掰手指，然后仰起脸说，“不够的话，回来找我，我可以再充钱进去。”

　　陆绍宜勾起嘴角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顶，“不会让你吃亏的。”

　　他先是上楼点几份小炒，两荤一素，趁着等菜的功夫，去一楼的小卖部里买了一袋小面包、一袋虎皮奶油蛋糕卷一盒冰冻的水果沙拉和两瓶果汁。

　　刷饭卡结账的时候，陆绍宜瞥了眼卡上的余额，问收银台的大妈，“请问饭卡在哪充值？”

　　大妈正用手机看电视剧，连扫条形码都是全凭手感，闻言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出门左拐。”然后随手抽了一个大塑料袋放在台面上，彻底撒手不管了。

　　陆绍宜用塑料袋装了零食，单手拎着出门左拐，在个小角落里找到了充值的窗口。

　　他充了钱，就重新返回二楼取了之前点的小炒，端着到桌子上去了。

　　陶皖看他端了一盘子色香味俱全，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小炒放下，另一只手一搁就是一大袋子的零食，生理性地咽了咽口水。

　　“我看这菜好像不错，”陆绍宜见他杯子里已经空了，面前换了一个小小的铁碗，里边是排骨汤泡米饭，“不小心买多了，小皖替我吃一点吧？”

　　陶皖用勺子压了压碗里露出头来的米饭，闻言愣了愣，摇头说，“陆哥吃。”

　　陆绍宜也没有坚持，用干净的筷子夹了点肉丝到面条里，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点了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难道最后只能浪费么。”

　　陶皖扒饭的勺子一顿，悄悄看了眼餐盘子里的菜，鱼香肉丝和西芹牛肚还冒着热气，上汤娃娃菜里的菜叶青翠欲滴，汤汁里还浮着绿的青豆和红的火腿块，和他平常吃的小菜完全不一样。

　　陆绍宜将他的小动作捕捉在眼里，又将三份菜各自夹了一点，然后放下筷子，“剩下的真的吃不下了，菜都是用你的饭卡买的，要是倒掉了就太可惜了。”

　　陶皖平常吃东西是一定要认认真真吃干净的，听他这么说，就有点被说动了。

　　陆绍宜瞧着他还在犹豫的模样，继续很苦恼似地说，“想到小皖的钱都是辛苦挣来的，却被我给浪费了，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没关系的！”小朋友急忙安慰说，“陆哥帮了我这么多，我请陆哥吃东西是应该的。”

　　“那这些菜——”

　　“我能替你吃完的，”陶皖来不及细想，顺着说，“我胃口可大了，这些都能吃完，肯定不会浪费掉。”

　　陆绍宜屈指抵了下鼻尖，又有点儿忍不住笑，“那太好了。”

　　他顿了顿，骨节修长的手指又指了指旁边那袋零食，“这些我其实也只想吃一个，剩下的能不能也麻烦你替我吃掉？”

　　陶皖愣愣地看他，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可是——”

　　陆绍宜的手机这时候也来救场，“嗡嗡”震动了两声，他垂眸看了眼，是关易聆。

　　“那就这样说定了，”陆绍宜一锤定音，拿着手机起身，“你先吃，我接个电话就回来。”

　　这段时间陆绍宜接了几个项目之后，关易聆倒是不像之前那样，催得那么急了。

　　陆绍宜当他是打电话来闲聊的，随意寻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靠在窗台边上接通了电话。

　　“陆少在干嘛呢？”

　　“和朋友吃饭。”陆绍宜看着窗外被风吹得簌簌抖动的树叶，问他，“关总对我有什么指教？”

　　“不敢不敢，”关易聆在那头笑了笑，听背景音是在工作室里，“火锅店的设计图做得怎么样了？”

　　陆绍宜扯了扯嘴角，“您还来监工呢？”

　　“也不能这么说，”关易聆难得好声好气，“我这不是关心关心陆少吗？”

　　“还没开始画，”陆绍宜说，“关易聆你什么时候这么拐弯抹角了？”

　　关易聆嗤了一声，“对你好言好语还不乐意了？那我直说，有个带点公益性质的项目，给一个学校翻修图书馆，想和我们合作内部的墙面，你有兴趣吗？”

　　陆绍宜回头看了眼陶皖，见他低着脑袋不知在干什么，露出乌黑的发顶。

　　他问，“你工作室要倒闭了？”

　　关易聆，“.…..？”

　　“怎么样也不差我一个吧，”陆绍宜道，“你想接就自己接。”

　　“我要有功夫还能便宜你？”关易聆没好气地说，“我们几个手上最少都有十个八个单子，不像你这么闲。”

　　“哎呀玲玲，”陆绍宜微笑，不紧不慢道，“我也很忙的，手上这个还没什么头绪，暂时没精力做其他的。”

　　“你——”

　　“好了好了我还有事，咱们下次再说。”

　　陆绍宜回到座位上，见陶皖基本没有动筷子，正双手捧着碗看他，鹿眼里的欢快都要从眼角眉梢跑出来。

　　“陆哥！”

　　“什么事这么高兴。”陆绍宜从袋子里找出一瓶果汁，一边拧盖子一边问。

　　“就是，”陶皖说到这里，又抿着嘴笑了笑，“老板刚刚发短信给我，同意让我们继续画墙面了，她说就按陆哥说的做。”

　　陆绍宜倒是不怎么意外，估计她是找了人问过，知道他给的价是最实惠的了，又有小朋友并不差的设计图在，不答应才是不会做生意。

　　陶皖坐得正了些，双手搁在膝盖上，很郑重很郑重地说，“这次也要特别谢谢陆哥。”

　　陆绍宜原本要说不谢，看他微低着脑袋很乖的模样，就想逗逗他，随口说道，“想要谢我也可以。”

　　陶皖睁着圆圆的眼睛，浅褐色的瞳孔被窗外连天的火烧云染上一点夕阳的亮色，他用扒着桌子，脑袋凑过一点，作出倾听的姿态。

　　陆绍宜要说的停在嘴边，忽然问，“你喜欢画画？”

　　陶皖怔了怔，但还是点点头，有点害羞地说，“不过我画得不好。”他顿了顿，又忍不住分享说，“但是我们的美术老师特别特别厉害，他教了我好多东西，画画也特别好看。”

　　陆绍宜托着下巴听他说他们的美术课，说他画了哪些作业，第一次发现这个脸皮薄的小土包还有这么健谈的时候。

　　不对，也不能算是小土包了。

　　当初那个在泥里打了滚，背着满身的枣儿出来叫卖的小刺猬，已经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开始围着画板转了。

　　陆绍宜想了想，觉得陶皖确实像只小刺猬。

　　风里来雨里去，全靠自己的力气养活自己，露出肚皮的时候，却又乖又软，没有一点脾气。

　　陶皖的声音越来越低，意识到自己一下子讲了太多话，好像有点不大礼貌了。

　　他抿了抿嘴唇，乖乖地坐在凳子上。

　　陆绍宜放下支着下巴的手，沉吟片刻，道，“你想跟着我学画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