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分手都遇到我未来情人》入戏

8、开学

　　九月一日，星期二。

　　同时也是渭汉市各大中小学开学的日子。明德中学是渭汉一个不算顶流，但也能排得上名号的中学，早上七点刚过，学校附近的街道马路上就有点水泄不通了。

　　家长都赶着上班之前将孩子送到学校，路上车挤着车，人挨着人。有些全家几口同时出动，你拖着几个行李箱，我提着包，身后还跟着一边走一边低头玩手机的学生。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单独一个人提着行李，还穿着新校服的身影就比较引人注目了。

　　陶皖特意换了自己最新的衣服，出门前认真地梳理好了睡得翘起来的头发，然后花了两块钱，从门口的公交站一路坐车到了学校。

　　由于看病的事情和熬夜，他昨晚休息的时间并不长，但因为新鲜感和兴奋，这时候精神的不行。

　　他先去宿舍放好了行李，然后按着操场上公示栏里贴好的班级姓名，找到了自己的教室。

　　班上已经有同学到了。有的在整理自己的书桌，有的三三两两地讲话，一点也不像才刚刚认识的样子。

　　陶皖侧着脑袋好奇地看了那边一眼，然后选择了一张离黑板比较近的桌子，坐下来。
　　木质的书桌看起来就很新，桌面上没有划痕和乱七八糟的涂鸦，干净得几乎可以照见人影了。

　　从前在山村里上学的时候，学校里的桌子都是村里一家一家凑出来的。

　　大大小小的桌子并不统一，桌面上掉块儿掉漆，写卷子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能戳出一个洞来。有的桌面被虫蛀了洞，还要小心橡皮和其他小物件掉进去。

　　陶皖珍惜地摸了摸桌面，然后将书包里的各种教材书一本一本拿出来，仔仔细细地在抽屉里摆好。

　　明亮宽阔的教室，整齐的桌椅，还有崭新的书本，这几乎是从前的陶皖梦里才有的场景。

　　来的人渐渐多了，教室里嘈杂起来，都是自我介绍和说笑的声音。

　　陶皖翻开一本崭新的教科书摊开来，一边默默看着，一边却忍不住去听新同学们的聊天，觉得新奇又热闹。

　　“哎，今天需要穿校服吗？”有人路过他桌边，有点惊讶的问道。

　　“啊，” 陶皖从纸面上抬起头，有点紧张地捏了捏笔，认真解释，“不是的，是我自己想穿校服过来。”

　　和他说话的是一个高挑的女生，扎着马尾辫，穿着一件白t和一条绿色的格子短裙。估计是刚进教室还没有选位置。

　　她见陶皖仰起脸，愣了愣，原本以为是个长相平平的深皮肤小哥，没想到抬起头来却是个五官出众，鹿眼清澈，被深皮肤耽误了第一印象的可爱小哥。

　　高妍下意识就说，“同学，要不要考虑美个白？”

　　陶皖茫然的睁着鹿眼，“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高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说，“我看你穿着校服，还以为是有通知说要求穿校服报到呢。”

　　她游移的目光看到陶皖身上的校服，然后定住，“这么看起来，学校的校服还是挺好看的。”

　　明德中学的校服并不像其他学校一样，选用的是肥大的运动服，而是设计了几版之后由学生投票选出来的，带点英伦风的短袖衬衣和浅蓝色短裤，有那么点学院风的意味。

　　陶皖瘦瘦的个子套在衣服里，小白杨一样地背脊挺直，短袖的袖口露出比脸白皙了好几度的胳膊，确实是很好看了。

　　高妍的目光上移到他脸上，改口说，“不对，主要还是你的脸生得好。”

　　陶皖这回听懂了，这是在夸他长得好看。

　　山村里温饱都成问题，陶皖从小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生得瘦小，也瞧不出多好看。

　　倒是来渭汉打工，又到了抽条的年纪，才渐渐有了意识，知道自己或许长得不差。

　　但来自新同学的夸奖还是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谢谢你，” 他很腼腆地弯了弯嘴角，他放下手中捏着的笔，很真诚地抬头看着高妍的眼睛，夸奖，“你也长得特别好看。”

　　不是吧。

　　高妍心说，这有点可爱啊。

　　她又咳嗽了一声，指了指陶皖旁边的那个位置，问，“这里有人坐吗？”

　　陶皖边上的座位正在讲台底下，根本就没有人选，他摇了摇头，“没有的。”

　　高妍将书包往椅子上一放，说，“那我就坐在这里了。”

　　陶皖和新同桌互相报了名字，之后又说了会话，等到教室前面挂着的时钟走到了十点三十分的时候，班主任就到班上来了。

　　然后就是开学的老三样必备项目，全班自我介绍和班干部的选举。到后来高妍无聊透了，开始低着脑袋，躲在老师眼皮子下面玩手机，陶皖却觉得很新鲜，一直很专注地听同学的自我介绍，鼓掌都是鼓得最认真的那个。

　　终于等这些都进行完毕，上午也过完了。高妍在其他班有小姐妹，和陶皖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陶皖收拾好了书包，从夹层里取出饭卡，抱着期待的心情去食堂吃饭。

　　明德中学的食堂也是暑假时候刚翻修的。一二层是学生食堂，一楼是大锅菜和套餐，二楼则是小炒火锅之类，面向的是家里比较富裕一些的学生。

　　因为昨天的医药费没有花太多钱，陶皖觉得第一天可以稍微奢侈一点，打了一份香干回锅肉和一份生菜，一共刷了七块钱。

　　他一口一口将这些菜全部都吃光了，连菜汤都用米饭蘸得干干净净，又喝下了一整碗免费的冰镇绿豆汤，满足得不得了。

　　午休之后，下午就开始正式上课了。第一天的课比较轻松，除了第一节的语文是正课之外后两节都是副课——一节美术，一节体育。

　　美术课前，陶皖将美术书从屉子里面拿出来，在桌面上端端正正地翻开来。

　　美术书的第一页已经被一笔一画地写上了名字，和其他书不同的是，它书页空白的地方有很多简单的涂鸦，有的是一个兔子脑袋，有的是一个小小的苹果，笔触很生涩，但很有灵气，寥寥几笔就将东西勾勒出来了。

　　旁边玩手机的高妍凑过来，好奇的问，“这是你画的吗？好可爱啊。”

　　陶皖有点难为情的用手遮了一下，看她很有兴趣的样子，又摊开来给她看，“对，画的有点难看。”

　　高妍认真的观察了一下，肯定说，“挺好看的，反正我画不出来这种。”她翻出自己的小本子，往陶皖桌上推了推，“可不可以帮我画一个啊，我想要一个小兔子。”

　　陶皖拿铅笔在本子虚虚勾出一个轮廓，睫毛密密地打下来，目光专注，他画完了，抬眼问高妍，“这样可以吗？”

　　高妍点头，又说，“可以加一个月亮吗，就是在月亮上睡觉的那种？”

　　陶皖又在兔子身下加了一个弯弯的月亮，在暗面加上阴影。

　　正说着，上课铃响了。两人赶紧停止了交流，高妍把本子拿回来收好，端正坐好。

　　第一天上课大家都很安分，教室里安安静静的，直到被“吱呀”一声的推门声打破。

　　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走进来，长发，一件粉白拼色的宽松中袖T恤，蓝色的修身牛仔裤，单手抱着教材，步步生风地走上讲台。

　　他在讲台上转过身，站定，露出那张极具冲击力的，昳丽的脸。

　　教室里顿时响起吸气的声音，和小声交谈的嘀咕声。

　　他并没有在意，将教材放好。从粉笔盒里挑了一只新粉笔，在干净的黑板上写下龙飞凤舞的三个字，然后转过身，双手撑在讲台上，环视四周，开口道，“大家好，我是你们今后的美术老师，林遇声。”

　　陶皖睁圆了眼睛。

　　这竟然是个男老师。

　　……

　　陆绍宜在公寓没呆多久，就又要返回医院。

　　无论陆应行事多荒唐，陆老太太总还是心疼这个唯一的儿子。

　　这回陆应旧疾复发，还危及了性命，陆老太太前一天便在医院里守了半夜，睡也是在医院睡下的。

　　年纪大的陆老太太都亲自去了，作为小辈的陆绍宜当然不能放着这事不管。连远在国外的二姐陆绍音，都买了最近的航班往回赶。

　　陆绍宜到医院的时候，陆老太太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韩婵立在一边，披着一件丝帛披肩，默默无话。

　　听见脚步声，韩婵抬眸循声望了一眼，面上没什么波动。

　　陆绍宜冲她微微颔首，过去半蹲在陆老太太面前，轻声道，“您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陆老太太睁开眼，慢慢叹了口气， “儿子不省心，自己在病床上躺的舒服，我一个老婆子处处操心，要这个身子有什么用？”

　　“哪里话，”陆绍宜握住她一只手，道，“您要一直身子健朗，在家里坐镇着，咱们才安心。”

　　陆老太太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她微微叹气，“你们都是好孩子，要不是有你们几个，我死了都不瞑目。”

　　“呸呸呸，奶奶说这还有几十年的事情做什么，”陆绍宜扶着老太太的手插科打诨，不在她的烦心问题上多提，只问，“您吃早饭了吗，饿不饿？”

　　陆老太太不耐烦地摆摆手道，“那些馒头包子点心什么的，不是太寡淡就是太甜腻，看着就没胃口。”

　　陆绍宜笑了下，低声细语哄道，“那您想吃什么，我给您买去。”

　　“你有心，”陆老太太拍拍他的手背，“兰芝回去给我弄去了，奶奶就不麻烦你了。”兰芝是保姆刘妈的名字。

　　老太太又和陆绍宜说了会话，低头瞧了眼时间，道，“二丫头是昨天收了消息，坐飞机赶回来的，估摸着时间要到了。”

　　陆绍宜弯了弯嘴唇，没说话。

　　陆老太太瞥了韩婵一眼，看着陆绍宜，眼角才又有了些笑意，“你爸情况稳定，你们几个有正事的，就不要总在这里。我跟你大哥交代了，顾好集团里的事情，别总过来添乱。你也是，好好去画你的画儿。”

　　“你爸要还是说那些不务正业的话，不必往心里去，奶奶给你撑腰。下回他再说你，你就让他来找我。”

　　陆绍宜应了，“我听奶奶的。”

　　“听了就好，”陆老太太松了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侧过脸不咸不淡地同韩婵说话，“你也别总待在这，待了一晚上了，回去睡觉，然后收拾收拾。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

　　“好，老太太，”韩婵微微弯了身子，语气柔顺，“那我先回去了。”

　　“嗯，”陆老太太神色淡淡，冲陆绍宜扬了扬下巴，“去送送你妈。”

　　陆绍宜也就顺势告辞了。

　　就算老太太不说，他二姐要过来，陆绍宜也是要找理由走的。

　　韩婵的身份敏感，陆绍音的亲生母亲自杀身亡又有部分原因是陆应的风流，陆绍音从小便很针对陆绍宜。

　　要不是还有陆老太太庇护，陆绍宜在陆家根本就待不下去。

　　成年后陆绍音主动和缓关系，表示长辈恩怨不应牵连子女，也没再对他有明显的敌意，但陆绍宜还是能避着就尽量避着，很有不碍人眼的自觉。

　　陆老太太也是看着，没有强逼着让他们亲近。

　　韩婵和陆绍宜一前一后出了医院大门，站定。

　　“你走吧，不用送我，”韩婵抚了抚滑落的披肩，“我自己打车回去。”

　　陆绍宜没坚持，只说，“那我送你上车。”

　　韩婵没说话，像是答应了，却也没动作。

　　两人静静等了一会，她突兀问起，“你……觉得陆家好吗？”

　　陆绍宜侧目，却见韩婵并没有看他，环抱着双臂神色飘忽。

　　他喉结动了动，道，“挺好的。”

　　韩婵听见这个回答，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低低笑了一声。

　　车来了。

　　陆绍宜上前替她开了门。

　　韩婵的目光在他手上停了片刻，终究没再说什么，乘上车走了。

　　陆绍宜回到车上，才想起车里还放着原本想给陆老太太送去的燕窝，索性再跑一趟。

　　提着燕窝走到转角的时候，听见回转的刘妈在和老太太讲话。

　　刘妈说，“二小姐是最孝顺的，做什么都惦念着家里，上回老太太有一点儿不舒服，她也是要赶回来看看的。”

　　陆绍宜停住了脚步。

　　陆老太太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响起，“知道你偏心二丫头，什么时候都要替她说好话。”

　　刘妈说，“我是偏心老太太，知道老太太操心陆家，操心陆家的几个孙辈儿。”

　　“你惯会说话，”陆老太太笑了声，“好在下头这三个都是拎得清的，不像他们老子，尽给我添乱。”

　　“老太太持家有方，”刘妈夸完，又迟疑道，“先生之前说要让三少爷进集团，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当初您同意接三少回来，就是让先生保证，绝不让三少进陆氏的。也不知道先生怎么就改了念头。”

　　“我还不知道他？”陆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或许是想到还躺在ICU里的儿子，她平复了一下语气，才说，“绍宜小时候虽然不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但也在身边看了这么多年，有几分感情了。”

　　“好在他懂事，没打算掺和陆氏的事情。”

　　刘妈说，“三少之前不说，要是先生又提起了，会不会想——”

　　“有时候我觉得他自己心里也明白，”陆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我防了这么多年，他做的那些事情我是从不说一个不好，什么艺术画画的都随他去。”

　　“陆家能让他做个富贵闲人，唯独不能让他沾染陆氏。”

　　陆绍宜转身走了，一直走出了楼栋门口，才停下来。

　　有些事情他在很久以前就心中明了。

　　只是当真正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一股无法自控的情绪从胸中翻涌出来。

　　“……操。”

　　他蹲下来，盯着虚空的一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

　　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他将手肘搁在膝盖上，微微低头，又说了一句。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