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的马》小胖柑

28、第 28 章

　　太子赵枫被这几日的情景给刺激到了，一直锦衣玉食的他无法想象黎民百姓的生活是如此的穷困。

　　赵樱一路跟着看了，若非前世有那些记忆，她也会觉得这个知府就是个禄蠹，他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还有那些评价？能臣？良臣？

　　越是往里，越是让人心酸。而小胖子的粮食箱子也越发的紧张，这个地方想要去补给点货物都无从补给，要么贵地要死，要么东西根本入不了口。

　　在农家吃饭，一口饭里一半砻糠，刮地嗓子疼。出来的几人，除了林员外和曹青是苦出身，一口一口把东西吃完之外，其他几个哪里吃过这种东西？

　　边吃边骂临州知府是个禄蠹。太子叫道：“明毅，去拿点饼来，填填肚子！”
　　“表哥，没了！”
　　“什么没了？”
　　“没吃的了！”

　　“你不是带出来很多，这么快就吃完了？”当时小胖子装车的时候，大家伙儿都笑他这些吃食，想来就是吃个三五个月都没问题。小胖子还算是有心的，路过城镇总是补充些。这会儿居然说没了？

　　太子心慈，一路上看见吃不饱的，都会施舍些。越是到临州，能补充的越少，需要施舍的越多。他只管慷小胖之恺，哪里管小胖手里的存粮？小胖子垮了一张脸道：“都给完了！”

　　“那么多，都没了？”太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小胖子，小胖子无语地说道：“是啊！您自己去看，还有半罐子酱菜！我拿出来，刚好一起把这饭吃下去！”

　　小胖子真去把酱菜拿了出来，顾老太太重口味的酱菜配上这砻糠饭，小胖子扒拉了几口饭。小胖子抬头看着太子，太子也看向他，表兄弟俩相顾无言之后，太子拿起筷子拨拉了点酱菜也吃了起来。如此一来毛侍郎也跟着吃了几口。

　　突然之间太子抬头问毛侍郎：“毛大人，临州知府是什么出身？”
　　“殿下，临州知府是安平元年的进士。后来一直在匪患严重的湘西和川南任职。”
　　“考绩如何？”
　　“考绩一直是上等。凡是他到任之处，都能得太平。”听着毛大人讲了很多这位临州知府的事迹，听起来很传奇。

　　“这样啊？”太子若有所思。

　　小胖子看着他问道：“表哥，既然这是个好官，不是刚才咱们想的那种禄蠹之虫，为什么会没有赈济之法呢？”

　　太子低头沉吟良久之后，摸了摸小胖子的脑袋道：“明毅啊！你真是一员福将。”
　　小胖子一脸懵懂问道：“表哥是何意？”

　　“孤糊涂，连这位官员的考绩如何都没有好好问过，仅仅凭着过来的看到的就判定这个知府是个禄蠹。可见孤只看表面，并没有想过是不是背后有什么道理。”

　　太子自责，一般自责不是吃不下饭吗？他反而将碗里的砻糠饭全部吃了进去。

　　那农家的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端着碗，碗里连米粒都看不见，他抬头看着太子，太子拿着那罐酱菜，用筷子夹了一口给孩子，剩余的交给小胖，这会子他倒是舍不得将酱菜送人了。

　　谢过农家，几个人往临州而去，路上太子言道：“就像明毅的那些吃食，他带地多，一路上还买的多，但是经不住吃的人更多。想来这几十万两的银子也是如此。看上去不少，要真是旱灾严重，没几天这钱也就花完了。若真是如此岂不是冤枉了他？”

　　“殿下英明！”
　　“这还英明？”太子苦笑道：“若是没有明毅的这一茬，我过去定然雷霆手段，到时候难免有人受了冤屈。”

　　哈！赵樱在太子的解释之下，也渐渐明白过来，她这样一个有着前世记忆的人，尚且觉得当前临州的旱灾这个刘大人是要为此负责的，更何况是她二哥？

　　现在她二哥比她先明白过来，当事情严重的时候，那些赈灾经费也许就是杯水车薪。

　　太子虽然耳朵根子软，但是为人还是正派，不像陆以安……

　　一想到陆以安，她转头看了一眼，一路上他似乎很沉静，基本上没什么话，这人越是不说话，赵樱就越发心里不安稳。

　　临州的北门就是粥厂所在，在天黑之前他们到达了北门，粥棚空空，旁边的棚子里咳嗽声传来。太子下了马，小胖子跟着往里走去，一个男子的声音叫道：“娘！娘！”

　　他们往里看，棚子里躺着横七竖八，骨瘦如柴的人，那股子问道，实在难闻，让人想要作呕。

　　这时候有两个人进去将一具老太太的尸体抬了出来，往土坯之隔扔了下去。小胖子往那里一看，还有几具尸体，就那么堆在里面。

　　赵樱一直嫌弃家里马厩脏，如今看来这里躺的地方比家里的马厩可脏多了。

　　外面来了一辆板车，板车停下，棚子里的两个中年男子，自动自发地走到了隔壁，去把一具一具的尸体搬到了板车上，只有车轴的咯吱咯吱声响和车轮在地上嘟嘟的声音。

　　“二月三月饿死有棺材，五月六月饿死没人埋！”一个老人似自言自语的声音传来。这样的情景里透着无言的凄凉。

　　太子哽咽道：“走，去城里投宿！”

　　看到这里赵樱完全明白了，前世太子会杀刘闻誊是完全有道理的。毕竟这些情景，从一方面就是他刘闻誊该人头落地的证据。

　　他们一路往城里走去，城门口的士兵也是面色饥黄，城里已经没有几家店铺开着门，找到了客栈，里面的老板说道：“只能打尖，饭却是供不上了。”

　　“为什么？”
　　“这不是没米粮了么？”店老板说道，“饿死很多人了。”

　　赵樱被带到了后面马厩里，如今路上的树皮都被扒光了，听说人都在吃土了，她哪里还有吃食？只是她的门没关，如往常一般随意散放。这马厩里除了它们几匹马就没有别的活物了。就是马屎干地贴在地上，混成了泥。

　　赵樱站在马厩外面，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叫，这些天她已经瘦了不少，不知道再不吃东西，她是不是驮不起小胖子了。

　　小胖子拿了水囊过来，摸了摸赵樱道：“小白，喝口水吧！你定然是渴了！”说着拿起水囊，灌进她嘴里，旁边被拴着的马嘶鸣了起来，想来是羡慕的，一口水都值得羡慕。

　　小胖子再拿了一个砻糠饼子给她道：“没什么吃的了！你也凑合凑合！填填肚子！”

　　赵樱将他手里的饼子吃了进去，虽然不好吃，但是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她舔了舔他手里的碎屑。

　　小胖子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我这几天倒是瘦了，可就是饿地难受。这里的人饿成那样必然比我更难受。难怪皇上要我们出来暗访，应是让我们知道民间的疾苦。”

　　“快，快！抓住它！”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小狐狸蹿了进来，逃到了小胖身后，小胖将它捞起来，抱在了胸口。

　　一群人跑进来冲到小胖跟前，小胖问：“干什么？”
　　“把狐狸交出来！”
　　“这是我家养的小狐狸！什么交出来！”小胖安抚着狐狸，他趴在小胖的怀里。

　　“行行好啊！让咱们吃一口！”有个中年男子走出来道：“我们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
　　“胡说八道！我家养的，怎么能给你！”小胖不高兴了道。
　　“人都能吃了，一只牲口怎么就不能！？”说着就要过来抢，小胖哪里肯给。

　　有人说道：“别抢狐狸了，抢马！有好几匹马！”

　　俗话说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这群人都是已经在饿死边缘的人了，这会儿看到有好几匹马，可不是眼睛都放了绿光。

　　若是真的饿狼也就算了，打死就好，偏生又是饥民。小胖子撩起袖管道：“谁敢动！”

　　里面的太子和陆以安他们都赶了出来，曹青大叫：“何人敢在此喧哗！”要是在京城，他这雌雄莫辩的声音一出来，马上就能安静地连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但是现在，这里，完全不可能，依旧嘈杂。

　　“哥儿们！还不动手，等着饿死吗？”这句话明显比曹青的话更有号召力。
　　有了人鼓动，那群人冲了过来，而更可怕的是好像外面有更多人在涌进来，一进来有几十个人。

　　店家跟了进来求道：“各位大爷，给小的留一条活路，你们如果连我店里的客人都抢了，我这里以后还有谁敢来住？”

　　“我们的活路在哪里？我们家就死剩下我这个命硬的了。还不快抢！”那个带头的直接把那店家甩在了地上，他一声命令立刻有人围了上来。

　　“这里有好几匹马，能吃几天！”看着拿着木棍，举着棒子的人群，不管不顾地冲上前，要抢马厩里的马，小胖子自然而然地护在赵樱身前，赵樱没有缰绳，不如那几匹马好抢，他们先绕过去抢其他的马匹。

　　曹青太监大叫：“放肆！”他略带尖锐的声音，不过这个声音淹没在抢马的嘈杂声中。

　　眼看一匹匹马都被他们给拉走，太子带着人一起进来跟他们争夺，小胖子一看见太子过来了，立马转到太子身边，护着太子。

　　小胖子夺了那些人手里的棍子，拿来往那些人下盘扫去，一圈子人被扫到了腿，好几个跌倒在地，他凶悍地站在太子身前指着那些还在牵马的人道：“还不给我放下！”

　　地上那个一骨碌爬起来道：“还不快牵走！等着饿死吗？”那些人到底听自己人的，已经有马被牵走。

　　那些人重新爬起来围住了他们几个，又冲了上来，赵樱被其他几个人冲过去，不过那些人近不了她的身，她又踢又咬，很是凶悍。

　　小胖子到底顾忌他们是饥民，并不敢真下狠手，但是对方却不这么想，完全是在拼命。小胖子武艺高强，但是其他几个人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毛侍郎和林员外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小胖子一看不行，看准了当中一个是他们的头，想要去抓他，但是他还要顾及自己表哥不能有闪失，还有余光看向赵樱，只有那只小狐狸爬上了山墙，唧唧地跳着，不知道想要说什么。

　　见鬼的，当赵樱看到门口涌入了更多的饥民的时候，知道这事儿要麻烦了。小胖子他们被淹没了，她被人群密不透风的包围了。

　　刚开始还有人害怕她尥蹶子，这会子人多了根本没有人害怕的，不要命的抱住她的腿，她的身体，她的头，她到底顾忌这群人的性命，不敢随便踩踏，如此之下居然落了下风。

　　“小白！”小胖子也是顾左不能顾右，他看见一个男子拿了一根扁担使劲地打到了赵樱的脖子上，他焦急地喝道。

　　原本在山墙上的小狐狸冲了下来，扑在了那个男子的头上啃咬，不过两下已经让那男子疼地凄厉大叫，立马有人来抓狐狸，小狐狸十分灵活，逃蹿起来。

　　眼冒金星的赵樱这会儿已经不在顾及什么饥民了，她想放过他们，他们可不想放过她，用劲力气踩踏，凄厉的喊声此起彼伏。
　　有人喊道：“快走，别抢了！”
　　“大哥，还有一匹马！”
　　“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