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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身残志坚大国师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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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残志坚大国师12
卢桓的坐姿同他的神情一样,很正。
这个正字落到了眉梢眼角,反倒显现出一种不大藏得住的锋芒来——不是热血冲动,而是一种极其冷静的锋利,这使得他原本过于精致的五官更加立体、也更富男子气概。
马蓝音偷偷看了一眼,忍不住又看了第二眼,看完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怪不得能红到发紫。
明明年纪差不了多少,袁雪谈和他一比,简直就是个小屁孩儿。
后座大狗子又汪汪了两声。
卢桓立刻道:“国师,不许欺负人。”
狗子啊呜一声,果然不叫了。
林钱在后座松了口气。
卢桓弯下腰去,从车载冰箱里拿了两罐冰可乐,分别给两个人递了过去。
然后……又沉默了。
这种冷场的本领简直是天赋技能——还是天生就满点、不用升级的那种。
马蓝音低着头把一罐可乐喝完,实在有点忍不下去了。
他其实也不大会讲话,摸摸鼻子左看右看,总算想到个话题,硬着头皮笑道:“你的狗可真听话,就是这名字……呵呵,有点奇怪,为什么要叫国师呀?”
“其实它原本也不叫这个的。”卢桓笑了笑:“去年底我接了个筹划中的剧,看了剧本,觉得里头有个角色挺有意思,就顺手给它改了个名字。”
马蓝音心头跳了一跳。
但他当然也不能直接问:你接的是什么剧?
特么的人家凭什么告诉你?
他心中如有百爪抓挠,偏偏只能将疑问全数在妥帖藏起,轻轻“嗯”了一声,在心脏剧烈的加速跳动声中安慰自己:
现在古装剧那么多,国师哪儿哪儿都有。
兴许……兴许就不是同一个呢?
他这么想的时候,下意识地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卢桓,却恰好看见卢桓也望过来的眼神。
这双眼睛偏细长,眼梢天生微微上挑,不动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总像是带了那么点冷眼旁观的意味。
马蓝音也不知怎么就慌了一慌,刚想别开视线,后面的大狗忽然人立起来,趴在靠背上,上肢往前一扑,几乎直接扑到了马蓝音的身上。
卢桓也吓了一跳,叱道:“国师!”
大狗这次却一点也不听话了,拼命还想要往前扑,一边“汪汪汪汪汪”,声调起伏地叫个不停,简直毫无规律、戳得人耳膜都开始发痛。
它要是个人,估计这是没了命地在惨嚎。
卢桓大概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伸手就去拉狗子脖子上的项圈,居然一时没拉动。
马蓝音脸色也变了变,拨开还在拼命糊上来的狗爪子,上前抓住了司机的胳臂,厉声道:“停车!”
司机似乎被吓了一跳:“啊?”
车并没有停。
单面玻璃看不清外面的情形,但车子前方,视野似乎开始变得不大对劲。
一阵浓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包围了他们。
马蓝音手上用了用力,那司机先是哇哇大叫,隔了几秒,那叫声又变作了咯咯咯的、细声细气的尖笑声。
卢桓惊疑不定,道:“老陈?”
那司机老陈似乎完全没听到他讲话的声音,踩着油门,继续在浓雾里前行,一边桀桀地笑着。
卢桓转头去看马蓝音,马蓝音面沉如水,示意他去看前方——后视镜里,那原本略有些圆润的司机“老陈”面如枯槁,整张脸上,已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皮。
卢桓似乎也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马蓝音抓住对方的手不知道怎么一别,硬生生地将那人的右边手臂,从手肘处撕扯了下来。
没有血液,也没有经络、筋肉,只有一层薄薄的、灰棕色的皮。
后头的林钱原本被座位挡着,这时候刚刚站起来想问问怎么了,就看到马蓝音手里抓了半只枯瘦的人胳膊,正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对卢桓道:“很明显,这根本不是你的司机。”
卢桓:……是的我也看出来了。
林钱:…….我一定是没睡醒......吧。
马蓝音却丝毫没有给两人一点缓冲的时间。
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司机”断了一只手,咿咿呜呜叫了几句,然后又咯咯咯笑起来,脚下油门踩得更重,不知道要将几人带到什么地方去。
马蓝音抛开那只断手,毫不迟疑地翻到了副驾驶的位子上,嘴里念了一句“五岳山雷起”,右手飞速结了个印,左手反手一掌,结结实实拍在那玩意儿的额头上。
车里如炸响一道惊雷,后座愣着的两人一狗都闻到了一股焦糊之味。
然后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玩意儿跟漏了的气球似的瘪了下去,软软垂下来,然后被马蓝音拎在手里,摇下车窗,随手扔到了外面。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只用了一只手,另一只手把住了空出的方向盘,长腿伸出去,一脚把刹车踩到了底。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车子斜停在小区走道中央,马蓝音神色不变,整个人横跨了两个座位,仗着长手长脚快速将车窗玻璃又摇了起来,然后“啪嗒”一声锁了车门,回过头来问:“没事吧?”
两个人都沉默地望着他,反倒是大狗子欢快地“汪”了一声。
隔了一会儿,林钱颤声道:“马......马马哥,这……这刚才是个什么玩意儿啊?画…...画皮?”
“画皮是杜撰出来的东西,我反正从来没见过。”马蓝音认真地道,“这个是引魂灯,又叫黄泉鬼,一般是饿殍化成人形,常在傍晚时分出现,迷惑生人,将之引上死路。”
卢桓沉吟了一会儿:“要是刚才他一直往下开……会开去哪里?”
马蓝音笑了笑:“既然叫黄泉鬼,自然是开去阴曹地府了。”他说着伸出手,遥遥指了指远处浓雾,“仔细看,看见什么了没?”
卢桓:“……我近视。”
林钱将眼睛眯了又眯:“有......有条弯弯曲曲的......路。等等,小区里的路是这样子的吗?”
“不是的。”马蓝音以传道授业的态度认真解释,“你看见的是奈何桥前黄泉狱里的轮回道。”
他瞧见两个人一脸茫然,自动补充了一句:“黄泉狱是九狱之一,也是其中最外围的一个,所以还有个通俗点的说法,叫鬼门关。”
他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俗话说的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大概就是形容我们现在这个情况。”
林钱:......求你别说了......
卢桓看上去倒是比林钱镇定一些,低声问:“现在怎么办?如果掉头,能开回去么?”
马蓝音摇了摇头:“弃车吧,开着这么个大家伙,遮蔽视线,肯定是走不出去的。”
林钱畏畏缩缩看了眼外头的浓雾,与浓雾里隐隐约约的呜咽声,哭丧着脸道:“不……不下去行不行?”
马蓝音回过头来,忽然朝他伸出了手。
林钱莫名其妙,探过身子,把手递给了他。
马蓝音随手从书包里拿了支荧光笔,在他掌心上写了几个谁都看不懂的字,又画了些歪歪曲曲的线,然后放开,再度伸手。
林钱把另一只手也伸出去了。
马蓝音画完两只手,抓住他两手脉门,低声道:“五岳山雷起,神通借路人。”
这一句话说完,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钱只觉得眉心一凉,有一丝细细的、白线般的东西,从马蓝音身上溢出,直直没入了他的体内。
林钱又惊又怕,舌头也打结了:“这……这又是什么啊?”
“我刚才打死那家伙时候用的掌心雷。”马蓝音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道,“等下到了外面,如果有东西靠近你,不要犹豫,抬起手,直接拍死,明白么?”
林钱泪流满面地懂了:
敢情是两个一次性作弊器。
马蓝音轻轻喘息了两声,没有停歇,向卢桓伸出了手。
卢桓一直在注视着他,此刻没有伸手,反而问:“马老师,你脸色不太好。”
马蓝音没答话,抓住了他的手,低头开始依样画葫芦。
山有五岳,掌心雷一发也共有五道,如今他早没了做国师时候的根骨道行,这掌心雷,一生亦只能发出五道。
方才杀那只黄泉鬼用去一道,此刻分了林钱两道,剩下两道,正好可以匀给卢桓。
卢桓此刻被他硬抓住了手,也不再说话,沉默着待他画完了符。
马蓝音深吸口气,再度低声念了两句。
白光没入卢桓的眉心。
马蓝音松了口气,看了两人一眼,回身把背包背到了身上,一手打开车锁,利落地跳了下去。
外头的雾愈来愈浓。
他在车旁站了几秒,一个人影跟着跳下来。
正是卢桓。
马蓝音望着他,忽然笑了笑:“真有意思。”
卢桓愣了愣:“什么?”
“这些东西,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了。”马蓝言低声道,“说来也巧,每次见到的时候,都能遇见你.......卢桓,你接的那个剧,叫什么?”
卢桓被问得一愣,接着似乎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霸道国师......”
他说到这里停了停,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马蓝音在心里叹了口气,替他接了下去:“爱上我?”
碰巧林钱这个时候跟着狗子下了车,前面一概没听见,光听见了最后三个字,惊恐得险些一跤摔倒。
然后他又看见卢桓点了点头。
林钱:......见了活鬼了。
马蓝音却没工夫去留意他的神色,对着面前的浓雾,轻声道:“你接的角色也姓卢,是不是?”
卢桓目中露出了诧异之色。
“卢守缺。”马蓝音道,“你演的那个角色,叫卢守缺。”
他的声音平静,望着眼前茫茫的白雾,似乎又瞧见了那个时候,背着双手站在深坑边上、看着他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