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娱乐圈）但求一死》辜玉迟

14、身残志坚大国师14

　　身残志坚大国师14

　　马蓝音知道自己绝没有认错狗——黑狗右耳耷拉着，有一大块熟悉的烧伤。

　　卢守缺的这只黑狗“冯将军”，活着的时候就异常凶悍，且特别中意欺压马国师——以及马国师养的那几只小狐狸们。

　　可能是因为它觉得国师既是它从泥坑里挖出来的，那便完全是它的属物，想追就追，想咬就咬，不需要有所顾忌。

　　后来马国师身边多了个曹无破，追追咬咬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曹无破不打狗，但武艺高强身手利落，随身带个大网兜，绳子一收便将撒泼的狗子装了，当天就送回卢侍中府上。
　　等讲明原由，狗子多半还要挨自家主子一顿训。

　　这本来已是往得不能再往的旧事，此刻看到化身狗鬼的“冯将军”挨挨蹭蹭，又想来扑他的衣襟，马蓝音略微愣了愣，竟忘记躲了。
　　黑雾凝成的爪子不是实物，直直透过他裤腿，重新落在了地上。

　　“冯将军”低低吼了一声，不大甘心地又抬起前脚扒拉了一下。

　　仍是什么都没够着。

　　黑色大狗似乎有些迟钝，没怎么反应过来，“呜呜”叫了两声，抬起硕大的狗头来，细细长长的眼睛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竟透出一种无措与凄惶来。

　　马蓝音在原地动也不动又站了半晌，最后终于伸出手来，虚虚在“冯将军”的狗头上，按了一按，又轻轻撸了两把。

　　也就这么短短的几秒钟，他忽而想明白了许多事，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摇一摇头，轻轻吁出口气，将手放下了，继续往迷雾中走。

　　“冯将军”低低嘶吼一声，似乎有些茫然，犹豫了一小会儿，便转身跟了上去。

　　周围十分静谧，没有人声。

　　马蓝音步履轻快，轻声道：“我原先只是略有怀疑.......现在他想必已经不想再装下去，连你也肯放出来了，是么？”

　　狗子自然听不懂他说的话，茫然地甩着尾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脚后，时不时还不安分地拿爪子去勾马蓝音的裤腿。

　　马蓝音也没有低头看它，仔细辨别着浓雾中那极其微弱的生魂气息，调整着行进的方向，隔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般道：“你分明......是靠主人魂气为生的饲鬼，既然你还能显形，那卢守缺便......便应没有死。”

　　大约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做到波澜不惊。

　　卢桓，卢守缺。
　　世上本就没有这样凑巧的事。
　　一样的姓氏，一样的脸。

　　他们是不是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马蓝音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又笑了笑，道：“医院里他有备而来，两次遇事都如此镇定，身上阳正之气更是藏也不藏.......他其实有过许多破绽，或者说，他其实从没有十分诚心地对我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是我还是和从前一样愚钝，反应总是慢了一些，竟一直到看见你才察觉......”

　　他说着怔忡半晌，低头看了眼傻傻吐着舌头的“冯将军”，轻声道：“他遇到了什么变故？为何一直活到现在？为何忽然找上我？是一直在试探我吗？他......莫非还在为那些事......记恨我？”

　　“冯将军”瞧着他的眼神莫名其妙。

　　马蓝音问完，自己也觉得自己有几分傻气，转念一想，便也释然了。

　　“你瞧，我就是这样不聪明，总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想要怎么做，既然如此，那便不要去猜，离得远远的好了。”他认认真真地对着大黑狗道，“我已经不是马伽声了，我不欠他的，对吗？”

　　狗子汪了一声。

　　马蓝音得到了回音，十分高兴，快走了几步，隐隐见到前头地上倒着个人，心头一喜：
　　找到了。

　　无论这些是谁安排的，卢守缺或是什么别的人，眼前这个真真实实的大活人，他是无法放在这里不管的。

　　他走过去，将昏迷的司机从地上拖起来。

　　司机一个一米八十几的大小伙子，少说也有80几公斤重，马蓝音虽说身材和他差不多，但刚出院不久身体还虚着，手臂又受了伤，走了几步，仍觉得有些吃力。

　　黑蒙蒙的狗子仍旧在旁边跟着。
　　“他让你跟着我做什么呢？监视吗？”马蓝音一步步艰难地往回挪，见大黑狗既没什么动作，朝它眨眨眼睛，笑了一笑，“饲鬼只能接受命令，你即便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也是无法传达给你主子的.....这么说来也太鸡肋啦，他莫非就是特意叫你来吓吓我的？”

　　“冯将军”橙色的眼睛眯了一眯，似乎龇了龇牙，忽然抖了抖身上短毛，黑色渐渐加深，不过小片刻功夫，背脊处竟隐隐凝出了实体。

　　马蓝音吃了一惊，“冯将军”已冲了过来，前爪一扑将他朝旁边一顶！

　　碰撞之间，果然触得实了！

　　马蓝音为这饲鬼的强悍暗暗咋舌，一个没留意被撞了个正着，大黑狗毫不犹疑，弓身又一抬，自然而然地将瘫软下来的司机驼在了背上。

　　它低头舔了舔前爪，扒了几下地，回转头来看了眼马蓝音，眼神颇为睥睨一切，大致在说：特汪的你这个垃圾，到底谁鸡肋？

　　马蓝音：.......
　　好吧，谢谢你.....

　　他这才觉出浑身虚痛来，右臂垂下，长吁了一口气。

　　“冯将军”驮着那司机小伙，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又朝他呲了呲牙。

　　马蓝音恍然。

　　“让我跟着你？”他轻声道，“对了，饲鬼是能感应到主人位置的，我又忘了。”

　　一人一狗再也无声。

　　“冯将军”天生阴物，马蓝音体质特殊、司机小伙儿昏迷得彻底，生气十分微弱，凑在一块，对着黄泉路上的各色山魈恶鬼们，大概就是个黑暗料理混合装，因而集体安静，坚决不肯再现身。

　　马蓝音捧着自己右臂，昏昏沉沉就在大黑狗后头跟着。
　　今天如果不是“冯将军”，他带着个大活人，再从酆都城绕一圈，只怕还要费许多功夫。

　　卢守缺这莫非是在帮他吗？

　　浓雾越来越稀薄，隐隐已可以看见别墅的影子。

　　伤口已止住了血，马蓝音将包在手臂上的外套扯了下来，重新穿上。幸好外套是深色，破口在内侧，也不是十分明显。

　　他做完这些，发现“冯将军”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将背上的人放下了，望向前方。

　　马蓝音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缓缓散开的雾气中，前方路中央，出现了一只另大狗的影子。

　　接着，马蓝音便瞧着“冯将军”像变戏法一样，从凝聚的实体，慢慢变得稀薄、暗淡，最后化作一缕细细的黑烟，朝不远处飘去，悄悄没入前方那只与它毛色相同、样子也类似的黑色大狗体内——正是“国师”。

　　黑烟没入“国师”体内后，这狗子略微抖了抖，倒也没什么异常，冲着马蓝音狂甩尾巴，没心没肺地汪汪汪了起来。

　　紧接着，林钱惊喜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出来了！出来了！这里！”

　　眼前视线一宽，曲曲折折的黄泉道终于消失了，马蓝音发现天色已十分暗沉，自己仍旧站在别墅区的小道上，司机躺在他脚边，而林钱和卢桓就在不远处。

　　林钱看到他，一点不夸张立刻飙出了眼泪来，冲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呜咽道：“马哥......你出来了就好嘤嘤嘤，我离吓死不远了——”

　　马蓝音：......

　　他揉了揉眉心，瞧了旁边没作声的“卢桓”一眼，低声道：“人赶紧送医院吧，阴气入体，但散得也快，休养几个星期就好了。”

　　卢桓轻声道：“谢谢......前辈。”

　　马蓝音听了这个称呼，嘴角不自觉弯了一弯，又看了他一眼，心里想：
　　真是眼瞎，怎么之前就没看出来呢？

　　他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又在心里叹口气，面上却笑道：“今天这饭看来是吃不成了，下次吧。”

　　卢桓“嗯”了一声，走到司机身边，将人扶起来靠着花坛坐好，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大约是在叫助理。

　　马蓝音拉了一把林钱，示意他一起走人。

　　两个人刚走了没几步，卢桓打完电话又赶了上来，目光在马蓝音身上扫过，脸色并不大好看，道：“你们去哪里？”

　　林钱被他说青就青的脸色吓了一跳：“回......回家？”

　　“你可以回家。”卢桓轻声道，“他还不行。”

　　马蓝音：.......
　　等等，这是预备摊牌了吗？

　　谁知卢桓下一句便道：“前辈的手受伤了，到我家休息一会儿。”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家有急救箱。”

　　马蓝音这才想起他本来就是住在这个小区，皱着眉正在想找个什么理由拒绝，却骤然觉得眼前一花，在林钱的惊呼声中，一个没站稳，直接跪到了地上。
　　他下意识用手掌撑了撑地，力道一吃实，立刻感觉到右手手臂一阵钻心的痛，接着便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他自己也吃了一惊，随即也明白了：大约是今天一下子祭出五道掌中天雷，使得他周身神魂不稳，又受了山魈爪上的阴祟气，这具身体负荷过重，有些吃不消了。

　　林钱跪下来也扶了他一把，却摸到一手的血，吓得快要厥过去了：“马马哥....你你你手.......”

　　马蓝音昏昏沉沉间，只觉得另一边有一只带着体温、强而有力的手，穿过他肋下，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撑了起来。

　　他背脊贴着那人温度略有些炙人的胸膛，正觉得有些恍惚，便觉得腿弯里也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松松，将他从地上抄了起来。

　　大概是画面太过奇诡，旁边的林钱忽然就不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