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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该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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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以恩停止下来,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在颤抖。
她几乎要崩坏了,在他的面前,粉碎成一粒粒的尘埃。
同时间,她感觉得到,他的喉结在滚动。
他是不是也跟她一样,有着同样的想法?
为了求证,程以恩抬起头,大胆且毫不掩饰地望进他的眼楮。
何煦回望着她,片刻后,他忽然垂下眼帘,拿走她手里的毛巾,“我自己来就好。”
程以恩低下头,扬起了嘴角。
原来不是她自作多情,他对她,或许就像她对他一般,都需要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一个能够宣泄的破口,好让早已蓄积多年的感情,在顷刻间,奔流而出。
她会好整以暇地等待,等待他溃堤的那一日,最终能到来。
休息了一会儿后,何煦在护工的帮助下,进浴室里冲澡。
程以恩打开电视,让综艺节目欢笑吵杂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这时,保姆拨打内线电话上来说:“你有位女同学,打电话要找你。”
程以恩隐约觉得有些古怪。
她的朋友一向不多,真正要好的几个,都有她的手机号码,但她们不常打电话,就算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联络,用QQ也比打电话更详细。
再者,她只是寄住在俞姨家,说什么她也不可能把大屋里的电话,告诉她的朋友。
接起话筒,果然另一头传来的声音,她从来没听过。
“你是程以恩吗?”女孩说话的语气似乎有些紧张。
“我就是,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不是我要找你,是李翰则让我打电话给你,他想跟你说话,你等等……”
程以恩脸色一沉,拿起无线电话的子机,走到房门外,站在走廊底的窗子前。
她将话筒换到另一边耳朵,过不久,里头传来李翰则低沉的嗓音,“以恩,是我。”
程以恩没出声。
李翰则等了老半天,都没等到她说话,语气不由得急促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失约的,那天我跟你说,打算带你逃走的事,被外头的那些人听到了,他们去告诉我妈,她很生气,就让人把我绑起来……”
换个角度想想,他妈真是够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放过,程以恩忍不住嗤笑一声。
她打断他的话,“李翰则,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你知不知道我一直等着你来救我?可你……没有来。”
李翰则安静许久,话筒的另一头,只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程以恩又说:“我对你非常失望。”
李翰则不像平常的他,他的声音里面,带着从未有过落寞与愧疚,“以恩,我没用,是我的错,我没有能力救你。”
程以恩说:“事到如今,你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省点力气吧,以后你以后别再打电话来找我了。”
李翰则不甘心,他一字一字地说:“如果我跟何煦一样年纪,我未必比不过他。”
程以恩冷冷地说:“他是他,你是你,有什么好比的?”
她没有明讲,李翰则根本不配与何煦相提并论。
他们一个是天上的星星,另一个就是阴沟里的臭老鼠。
李翰则跟他家里人一样,都让她无比厌恶。
他却还继续坚持往下说:“不,我不像何煦,拿得出五十万给我妈,又答应给你爸五十万,让他以后不能再管你的事。”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突然,震得程以恩脑子一片混乱。
“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蹙紧眉心,不肯接受这个现实,仍试图做垂死的挣扎。
李翰则忿忿不平地说:“好,你要我说,那我就说得再清楚一点,何煦为什么要为你花那么大笔钱?”
程以恩咬紧嘴唇,不回答他的提问,她已经清楚,他想说的是什么了。
李翰则不理会她的沉默,“还不是因为何煦他妈的已经变成了残废,如果不是这样,以他的身家背景,多得是女人主动接近他,他又何必花钱跟你爸买你。”
愤怒如同燎原的野火,烧尽程以恩的理智。
她恨李翰则,把何煦讲得那么不堪。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这世上谁都不能在她的面前诋毁他。
程修该死,李翰则也该死,那些伤害过她的人,通通都去死。
即便她从此以后,将化身为行走在人世间的厉鬼,她都要把他们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加倍还回去。
程以恩面无表情,可说话时,开始带着一股浓重的哭腔,“我爸把我卖给何煦,就算我喜欢的人是你,可我怎么可能拒绝得了他。”
李翰则很意外她到现在还说喜欢他,她的话里不知有多少真心?然而,他并不想放弃这仅存的机会,“以恩,你跟我走,我带你到一个,何煦再也找不到你的地方。”
程以恩哽咽,“我们迟早得回镇上来,你的家在这里,你忘记了吗?到时,他如果想我回去他身边,你根本没有理由反对。”
李翰则说:“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绝望的气氛,因为他这句充满魄力的话,一下子活络了起来。
程以恩的啜泣停住了,她缓缓地说:“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虽然这样很有能给你带来麻烦。”
李翰则不疑有他,“什么办法?你快点说。”
程以恩低声道:“问题的根源就在何煦答应给我爸一笔钱,只要这笔交易最终没有完成,何煦就不可能强迫我,至于你妈从他那里拿到的钱,跟我没有关系,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给的,到时候,你大可以不承认。”
李翰则一听,颇为犹豫地问:“以恩,听你的意思,难不成你要我去对付你爸?”
程以恩弯起嘴角,轻轻地说:“不是让你去对付他,只是要他不能再来破坏我们,你有那么多朋友,也有许多我不晓得的管道,你若想让一个人永远消失在这个镇上,肯定能找到方法的。”
她在“永远消失”这四个字上,特别加重了语气。
李翰则觉得不对,甚至内心深处,隐约对她的提议,感到毛骨悚然,可他不知怎么了,依旧被她的三言两语所蛊惑。
“好,我会想办法逼他,让他永远离开镇上,你等着我的消息。”
“我等你,这一次,你千万别再让我失望,否则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其实程以恩不只是想要程修离开而已,但她很清楚,以李翰则对她的喜欢,他能为她做到的事,也就只有这么多。
不过,程修势必要从李翰则那里吃到很多苦头。
让他们去狗咬狗吧,她只要坐享渔翁之利就好。
想到这里,内心那股无法言喻的喜悦,驱使着程以恩,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
挂断电话后,她脸上还带着笑意,转过身,却忽然发现,何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依靠着行走支架,安静地站在她背后,几大步的距离。
她的笑僵住了,一时吓得不知所措,连该怎么反应都不知道。
甚至,她还不敢不继续笑,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你洗好澡了,怎么那么快?我都没听到你过来。”
何煦原本在走路时,因为用力过度的关系,脸色与双臂都会泛红,可这时,他的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十分苍白。
程以恩很恐惧,她害怕他已经听到自己刚刚所说的话。
他会怎样看她?
是否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她的身上流着跟程修一样不好的血,即便他费尽一切努力,也改变不了,她天生就坏,坏得无可救药的事实。
可就在下一秒,何煦突然微笑,“我就是想问你,我早上穿的浴袍,你帮我收到哪里去了?刚刚护工怎么找也找不到。”
程以恩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走向前来,扶住他的臂弯,“那件被我拿去洗了,还有其他件,我放在更衣间最下面的抽屉里,等等我拿给你。”
何煦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之处。
他平静地问道:“以恩,你刚才在跟谁讲电话?”
程以恩轻描淡写地回答,“是我的同学,她打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学校。”
何煦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反问道:“是吗?”
程以恩顿了顿,发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是啊,毕竟我已经请假太久了,学校的同学们都很担心我。”
何煦点点头,没有说话,可一直看着她的眼楮。
程以恩低着头,不敢再与他对望,只心虚地盯着他衬衫上的第一颗扣子,“你身上都是汗,这样会感冒的,你快点去洗澡,我还有很多数学问题想问你。”
明知这样很鸵鸟,她就是在逃避现实,但她宁愿相信,何煦并没有听到她跟李翰则说的那些话。
转过身前,何煦出其不意地单手撑住自己的身体,抬起另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膀,才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回房里去。
程以恩心里一跳,脑袋似乎有短暂的空白。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他走了好几步,她才追上他的脚步。
一整天,何煦都没再提到那通电话,他似乎已经忘了这件事。
程以恩却没有放下心来,她一直惶惶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七上八下,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