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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飞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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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到何煦醒来,程以恩又昏睡过去,她也没去留意,范海明是何时离开的。
她再度有知觉时,是俞姨拿着沾水的棉花棒,轻轻地帮她润湿嘴唇。
程以恩没想到连俞姨也赶来了,她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一时间,她红了眼眶,千言万语梗在喉咙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俞梓清明白,程以恩是个要强的孩子,从小到大,不管遇到多难受的事,也没见她在人前哭过。
这一回肯定是人在异乡,忽然发生了意外,她才给吓坏了。
俞梓清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傻孩子,别怕啊,有俞姨在,你不会有事的。”
程以恩抽了抽鼻子,把眼泪硬生生憋回去,她不想让俞姨继续担心自己了。
“谢谢你,俞姨,还麻烦你大老远跑这一趟。”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呢。”俞梓清无奈地摇摇头。
这时,何煦从病房外进来,他控制轮椅,到程以恩身边,也不管病房里还有他妈妈在,极其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他只是对她笑一笑,并没有跟她说话,而是先跟俞梓清说明,他刚刚跟医生讨论的事。
“医生认为,不需要动用医疗专机,送以恩回国,她最近一次抽血的报告,各项数值都已经稳定下来了,他建议只要再多观察几天,若一切正常的话,她就能搭一般的航班回去”
何煦平常讲话,总是不急不徐的,他很难得会这么一股脑地,急着把话说完。
俞梓清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从刚才进门开始,他的目光便牢牢地锁在以恩身上。
他这是打算交待完正经事,就可以把她打发出去的意思?
果然是“儿大不由娘”啊,但她委实不好在以恩面前,破坏他美好的形象,只能暗自在心里,嫌弃一下这个小兔崽子。
俞梓清摆了摆手,“你来陪以恩,我出去打个电话。”
这年头要当个不惹人厌的长辈,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其实无非是该帮的时候帮,不该插手的时候,千万别插手。
俞梓清晓得自己,在无意间成为电灯泡了,她很有自觉地退场,让他们年轻人,有机会单独相处。
等母亲离开后,何煦才将程以恩的手放在唇边。
他情不自禁地吻了吻她的掌心,然后将她的手放在脸颊,缓缓地摩娑着。
程以恩能感觉得到他新长出的胡荏,刺得她心里发疼。
也不知道,他守在她身边多久了?连仪容也顾不上整理。
她低声问:“你很累了吧?要不要先去休息?”
何煦摇摇头,过了一会儿,他平静地说:“你昏迷时,我生平头一遭,有种念头……”
他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往下说。
程以恩不解,“什么念头?”
何煦垂眸说:“想把你绑在我能看到的地方,不让你随便乱跑了。”
程以恩愣住半晌,噗哧笑出声。
他忽然转变画风,摆出霸道总裁的样子,她不只觉得奇怪,还有点好笑。
可当她看到他略带委屈的眼神后,她就笑不出来了,也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对不起,让你跟俞姨替我担心。”
何煦从轮椅撑起身体,坐上她的床沿,搂着她,靠在自己身上,“你没有错,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他笑一笑,“再说了,如果我真干出那种事,我妈第一个不饶过我。”
程以恩“嗯”了一声,“俞姨确实是这样。”
当年俞姨嫁进豪门当媳妇,要不是坚持继续工作,或许也没有底气,说离婚就离婚。
何煦问:“那你听谁的话?”
程以恩不加思索地回答,“当然是俞姨。”
何煦捏捏她的鼻子,“还没嫁给我做老婆,你跟我妈就站在同一边了。”
程以恩耳根倏地变红,她有时还是没法适应,他有意无意地说些肉麻的情话。
毕竟,他从小就表现得像她亲哥哥一样。
那时候的他,对她讲话的语气都是一本正经的,不像现在,动不动就杀她个措手不及。
她将脸埋在他手臂,试图缓一缓,自个儿砰砰乱跳的心脏。
两人认识太久还是有点坏处的,她总是得不断地提醒自己,关于彼此关系的改变。
好不容易镇定些,程以恩佯装生气地说:“谁说我要嫁给你!”
何煦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等笑完以后,他板着脸说:“这件事可由不得你作主。”
程以恩问:“为什么不行?”
何煦将下巴抵在她头顶,声音很温柔,像羽毛似地,挠在她心头,“因为那是老天爷决定的,我一直很感激,他能把你送来我身边,当我的……”
程以恩没听清楚,侧偏过脸,抬眸望向他。
何煦低下头,吻住她的唇,声音含在他的口中,回荡在她耳里。
“……童养媳。”
程以恩被他气笑了。
可她无法做出任何反击,此时此刻,她犹如砧板上的鱼,没法好好地呼吸,只能任他宰割。
尔后几天,秦导跟剧组里的人,分别来探望过她,范海明却没有再出现。
程以恩看着床边堆满的花跟礼物,也知道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不走。
虽说她的戏份已经杀青了,但其他人还没有,她也不好耽误其他人工作。
她索性更改原订的计画,提前跟何煦一起回国。
出院的早上,程以恩接到一通电话,她看了看萤屏,便躲进洗手间。
话筒的另一头,传来叶蓁闷闷的声音,“我打这通电话来,除了恭喜你出院……”她停顿一会儿,“还要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程以恩没作声,只是不以为然地扬起嘴角。
以叶蓁的性格,能这样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她道谢,确实很不容易了,但能否接受,决定权是在她手上。
叶蓁等了很久,都没等到程以恩回话,她口气不怎么好地说:“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你别得理不饶人了。”
程以恩嗤笑,“呵呵,我救了你,你只一声谢谢就好了吗?”
她本来也不稀罕叶蓁的感谢,反正里头没有多少诚意,但不稀罕是一回事,她有没有办法忍受叶蓁的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
叶蓁咬紧后牙槽,忍住即将爆发的怒火,“不然你想怎么样?”
她打出生开始,因为长得漂亮的缘故,周遭的人都习惯让着她。
往往她犯了错,只要表现出愧疚的样子,连道歉的话都不用说,别人已经原谅她。
因此,她是真没遇过,像程以恩这么小鸡肚肠,又爱斤斤计较的人。
程以恩抠了抠指甲,嘲讽道:“不想怎么样,可如果你觉得,你叶大小姐的一条命,就值这么廉价的两个字,那我也无话可说。”
好人或是圣母,之所以会被瞧不起,就是因为别人都把他们的善行,视作理所当然。
唯有让那些白得好处的人,付出相对应的报酬,知道自个儿的肉会痛了,才能深刻理解,什么叫做感恩。
叶蓁气得脸都白了,她骨子里一直是很高傲的,哪能忍受被程以恩瞧不起。
她忿忿地说:“我绝不会白占你便宜,你等着好了,欠你的,我以后一定还给你。”
程以恩也不奢望叶蓁那蠢货,真能做什么事情来报答自己。
她说这些话,只是单纯不想叶蓁好过罢了。
没道理她在医院躺那么久,叶蓁一句轻飘飘的谢谢,便想要揭过所有事情。
她像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吗?
程以恩望着镜中的自己,她的神情只有冷漠可以形容,声音更是冰冷到了极点,“好,我等着。”
讲完电话,她从洗手间出来,脸上早已换过另一张充满笑意,不带戾气的面孔。
有时她觉得,自己已经参悟了变脸的精髓。
程以恩对等在外头的何煦,晃了晃手机,“剧组里的同事打来的,她祝我一路顺风。”
她现在说谎,完全不需要打草稿,几乎是顺手捻来了。
何煦微微一笑,没多说些什么。
程以恩隐约察觉不对,她走到他背后,双手环过他的脖子,靠在他脸边,“喂,别告诉我,你在吃飞醋啊。”
何煦用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子,轻轻地说:“吃了也不能告诉你,这样你会得意忘形的。”
程以恩坏笑,举起手机,在他面前解了锁,“你看,真是我同事打来的,她是这部片子的女二,不过呢,我很讨厌她,所以不想你听见,我跟她的谈话。”
何煦问:“她是不是为难你?”
程以恩挑眉,“就凭她?我不为难她就不错了。”
“那是,她不知死活,才敢来惹你,像我就不敢。” 何煦笑了笑,因为她的话,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我来投资一些片子,让你当女主角好不好?”
这样应该可以避免一些人欺负她,他也能事先筛选过,不让她拍有危险性的片。
程以恩一点都不怀疑何煦办得到,但她不要他这么做。
她抱紧他,摇了摇头,“不,你想当金主,我还不想你当呢。”
何煦笑着问:“怎么说?”
程以恩说:“我拍片的目的,是期待有一天,我能成名赚大钱。”她看着他的眼楮,“到时候,就由我来包养你,你可别害羞说不要,那我会用钱砸晕你,再把你拖回家里,当我的压寨相公。”
“你好狠的心。”他敲了敲她的脑袋。
程以恩大笑,“知道怕就好。”
何煦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知道她因为成长背景的缘故,总会想得很多,也一直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对她的好。
她怕欠人太多,又没能力还得起。
何煦能替她还,却不想她因为这样,变得没有自信,也无法获得自我实现的快乐。
……
回国后,程以恩的身体很快就恢复了,她正常地上下课,努力尽到做一个学生的本分。
又过了几个星期,蒋朝给她打了通电话,说是剧组要办杀青酒会,让她抽空来参加。
这么重要的场合,程以恩是不可能不到的,很早以前,她就跟何煦提过这件事。
那天晚上,她单独赴了约。
程以恩曾经想过带着他一块儿出席,不过,他的身分实在太敏感了,不管去哪儿,都有可能引起一阵骚动。
虽然何煦的行事作风向来很低调,可杀青酒会上,多少会邀请媒体记者在场,他肯定是会被认出来的。
程以恩不想节外生枝,她也不是那种,巴不得让全天底下都知道她在跟谁谈恋爱,藉此搏得版面的明星。
她果断地打消心中不切实际的想法,或许她曾经梦想过,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但在真正拥有他以后,她反倒觉得那不是最重要的事。
如今,她宁愿安静地守着幸福,不要让不相干的人打扰他们。
程以恩很早就到了酒会现场,那是一家非常知名的国际连锁酒店。
场面盛大而华丽,巨大的水晶灯下,衣香鬓影,杯觥交错,大伙儿没寒暄两句,便开始忙着拿起相机跟手机,不停地拍别人,也拍自己。
这爱拍照的毛病,简直可以说是圈内人的通病。
程以恩被安排坐到主桌的位置,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余宛乔。
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余宛乔是挽着何重文的手臂,一同走进宴会厅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