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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辽国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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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赵惟能,十五岁那年加入飞云骑,编号十八,可文可武但都不十分精通,喜熏香遂其房中经常熏香缭绕导致身上总有股洗不去的熏香气息。
一、
睡梦中,突然一阵晕车的感觉袭来。睁开眼,惊觉地发现自己居然侧卧在一辆颠簸中的车厢内,赶紧想用手支起身子,却又发现双手被反绑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嘿,这小子醒了,怎办?”
“醒了就醒了呗,把他嘴塞上免得吵闹。”
二人操着辽语对答,那是赵惟能听不懂的。他讶异地尽量抬起头,原来这辆还有两个人,一个驾车一个在车厢里。可惜此时已是晚上,仅凭月光完全无法看清二人。不过这样的情景也不必看清对方是谁,事情明摆着,这俩是绑匪。
在赵惟能即将开口时,嘴却被一块不知撒了什么的帕子捂住,接着便迷迷糊糊的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在一片漆黑中。
原本好好的借公休出来游玩游玩,却不曾想竟出了这档子事,早知如此的话白天真不该在一个辽人面前暴露身份。究竟他们绑自己来是何用意?赵惟能重又闭上眼懊悔着。四周一片漆黑,睁眼与闭眼根本没什么区别。
这时门开了,总算有光线进来,因为一直处于黑暗中反而被光刺地眼痛,一会才适应过来。
“说!你们宋域的宝藏在什么地方。”从门进来的一人拔出刀架在赵惟能脖子上后恶狠狠地用宋语问道。
“什么?你说什么宝藏?”赵惟能被问得一头雾水,刚说完这句便感觉脖子上的刀又紧了紧。
“别装蒜了,我们早听说你们宋域地下有一处埋着很多很多值钱的东西,说!”
“怎么可能,我怎么没听说过。”
“嘿你小子,刀都架你脖子上了还这么嘴硬,你就不信老子剐了你!”
“信,我当然信。你们莫名其妙地绑我来又问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我自己都没听说过什么宋域宝藏。根本就没那种东西。”
“****,给我打!”
话声刚落就冲上来几人,对着赵惟能腹部就是一通恨踢。
“唉唉唉,别给打死了,还没问出什么来呢。”刚才那人见赵惟能已经开始吐血,赶忙用回辽语制止道。等那几人停下后,走过去试探了下呼吸,确认人还没死后,才带着其他人离开了。门关上后,从外面被锁上。
接下来的两天里,绑匪方威逼利诱地使了各种方法,要他说出传闻中宋域的宝藏埋在何处。所谓宋域的宝藏这根本就是子乌虚有,连赵惟能自己都是一头雾水,他又怎会说得出来呢。倒是这两天里绑匪只提供水而没有食物把他饿了个够呛,且刚到地方时被拳打脚踢了好一会儿,而赵惟能本就不适应辽域寒冷的天气加之被绑来时身上只穿了件丝制中衣,两天下来已经差不多整日处于昏迷状态。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来,又生病了,这样的人留着完全是个包袱,于是绑匪决定直接埋掉他。赵惟能此时也只是昏迷,还未死,这时候埋那可是活埋啊。但绑匪管不了这些,对他们来说没有用的东西自然是要处理掉的,即使是在这世界只活了十六个年头的赵惟能。用他们的话来说,活了十六年也应该知足了,有无数孩子根本等不到这么大就被战火吞噬了生命。
在旷野的一处,要用来埋赵惟能的坑很快就挖好了。当他被扔到坑底时,突然撞在硬土上的冲击令其清醒过来,缓慢地睁开眼后,第一眼便看到了从坑外向自己撒来的土。他想惊叫,无奈嘴上被塞着布,只能发出一些细微的鼻音。恐惧感就像滴入水的墨,从撒在自己身上的土迅速蔓延全身。他想抖掉那些逐渐撒下来的土,可每一动弹都牵扯着内伤的痛。
“你们在做什么?”突然坑外响起一声似在质问的声音。
二、
耶律文才素来对自己所用的墨非常挑剔,不惜驾马车到几里外的城镇买墨,那里的墨成色是方圆百里内所有城镇中最好的。耶律文才都成那里的熟客了,每次购入都是几十块墨,但却只够他用两个月左右。
此次买墨归来时,却在途中遇见几人在往一个坑里填土。大白天的还是荒郊野外,既不适合种田也不适合下葬,怎么会有人在这里挖坑填土呢?
喝住几人后,上前,不料那几人操起家伙就打了过来。他耶律文才也不是好对付的,三两下制退对方。最后那几人连工具都扔掉不管,只管逃跑了。
疑惑中走近那土坑,向下望后,倒吸了口冷气:坑下居然躺着个活人。在看到自己时才闭上眼睛。虽然对于活埋他不是没听说过,可亲眼见到还是头一次。
许是觉得不会再撒土下来了,心弦一松,又累又冷又饿的赵惟能再一次昏死过去。
把人弄出来并松了绑拿掉了赛在嘴上的布放在地上后,耶律文才有些犯难:现在怎办呢,这孩子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肯定不出几个时辰就一命呜呼了;带回去?军营又不是周济所,凭白无故带这孩子回去怎么交代啊,都成这样了又不能入伍。要不,先带回去,等恢复了可以将他编入自己的军队啊,费用就拿军薪来还……就这么办吧。
弯下腰扛起赵惟能,才发觉这孩子似乎断了根肋骨,遂赶紧放下改为其他方式弄到车厢里。起鞭挥马,回了军营。
………………………………
辽军军医的帐内,花白胡子的老军医正在桌上写着药方。一旁的备用床上躺着南院大王不知从哪捡回来的孩子,刚来的时候简直可以说气息微弱了,经过一番处理后,现在腹部正包裹着纱布继续昏迷中。老军医不是吝啬药材,可这孩子是哪国人都还没搞清楚呢,万一要是敌国的,那军中机密很可能会外泄啊。所以他挺反对把这孩子留下的,可南院大王的命令不能违抗啊。
老军医写药方写到一半,叹了口气,眼睛转向躺着的赵惟能。当他目光刚转向那孩子时一震,因为此时赵惟能正睁着眼睛一声不吭地盯着自己。
[这孩子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这样盯着人啊。]老军医如是想着,皱着眉头站起来走到床边,用辽语对赵惟能说:“你现在最好别乱动,断了根肋骨还有不少内伤,要想早点好这整个月都不能乱动弹。”
“你在说什么啊?”听不懂辽语的赵惟能问道。
听到赵惟能的口音,老军医大惊:宋人!
正在老军医慌神间,耶律文才掀开帐帘走进来,将一套士兵服装放在一边案几上后,问道:“军医,那孩子情况如何了?”
“南院大王啊,这孩子是宋人,留不得啊。”老军医见他进来赶忙拉至一边劝道。
“他的口音是……”
“是啊,这孩子留不得啊,赶紧处理掉吧。”
“不对吧,他长的不像汉人啊,莫非是哪个少数部落的?”耶律文才说到此转头看向赵惟能,想确认了一下。可经老军医这一提醒,忽然觉得这孩子的确有几分似汉人的模样。
耶律文才当然不会知道,赵惟能的父亲虽然是汉人统治下的大宋皇室成员,母亲却是出身于鲜卑族的慕容世家,二者联姻所生的赵惟能自然是几分汉人相几分鲜卑人相。他的色素会比正常汉人较淡,所以眼珠并不是棕色或黑色而是灰蓝色,在盯着别人看时被看者会产生被看透般的错觉;肤色也较汉人更白皙只不过现在正被病容掩饰。
“能说话吗?”耶律文才靠近那孩子后用宋语问道,见其点头,继续问道,“你怎么会在那种荒郊野外差点被人活埋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赵惟能一五一十说出始末后,耶律文才叹息一声,道:“你也算命大了。你叫什么名字?”
“龙悟庸,蛟龙的龙,领悟的悟,中庸的庸。”
耶律文才微笑点头,后嘱咐了一下在一旁有些气凝的老军医便出了帐。
半个月过去后,赵惟能已经可以用活蹦乱跳来形容了。这令耶律文才很是惊讶,当初受了那么多内伤还断了根肋骨怎么在半月间便恢复入初了?
其实这孩子会让耶律文才感到惊讶的也不止一点,比如其翻身上马的姿势之标准令人怀疑他是否真如外表般文弱;再比如其见到自己的琴时那种喜乐者才会有的表情,被借走了那琴后,原本以为那孩子只是觉得琴很新奇借去玩玩,不料当天夜半在全军营中唯一会弹琴的自己也入睡后,居然传出了完整的曲子。那曲子空灵地回荡在军营中,同那孩子一样,煞是诡异。
当耶律文才决定将那孩子编入步兵时,赵惟能却显示出其在作战上的笨拙,不是舞棍把棍子直接舞飞了就是在对打时反应过慢挨了不少下。而其在马上的表现也绝不如其的上马姿势那般标准,甚至可以称之为拙劣。最后不得已只好将其安排为伙头兵,做些劈柴烧火的活。可就连做伙头兵,还是不止一次在砍柴火时因为握不牢斧头将斧头抡飞。
耶律文才的二哥耶律俊才常常称他是捡回了个饭桶,只会吃饭不会干活。耶律文才也看出来了,这孩子完全就是个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公子哥,中看不中用,只会些跟战争无关的事物。
坐在帐中的耶律文才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赵惟能,还真的挺后悔当初捡他回来。
“你知道吗?”耶律文才对赵惟能说,“我二哥是坚持要处理掉你的,如果你不能适应军中的事物,可能到时候你真的只有死这条路了。”
双方沉默了一会,耶律文才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你倒是说话啊!”
赵惟能被吓得一震后,用很小的声音答到:“我也不想的啊……”说话间一直紧张地搓着手指。
自耶律文才率兵以来还从没见过不成器还冥顽不灵到这种程度的士兵,他气得一把抓起几上的茶杯想直接砸向赵惟能,片刻后却重重向茶几磕下去,茶杯触几即碎,茶水从从碎片间流出往地上滴着。茶杯被磕到几上发出的声音又一次惊得赵惟能一震。
当天晚上,耶律俊才又来找他三弟一起喝酒了。
“三弟啊,我早说过了,那小子就一饭桶,早处理了早省心。”耶律俊才说完,将酒坛上的封口揭开,给自己与他三弟各倒了一碗。
“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耶律文才端起碗说着,说完后喝了一口。
“你说什么?”耶律俊才端起碗的手停住了。
“二哥,一般人试了这么多后总会有一两样适合的,但那孩子偏一样都试不住,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什么啊,就这啊,那不正说明那小子本质上就是一饭桶嘛。”耶律俊才说完后,停住的手恢复行动,大口地喝了三口。
“我不认为事情就那么简单。”
“你啊,就是什么事情都想得那么复杂。照我说,一刀下去,就什么事都解决了。管他什么简单不简单的,人都死了还能出什么事。”
“我想找到答案。”
“三弟啊,你这种性格真该改一改了。”
三、
但凡军营,都是不见女人的地方,在这里有不少士兵就算直的也给憋歪了。这种事在军中已经司空见惯,如果不是情节太严重的,上头根本不会管。
其实就赵惟能的长相,在军营中是会吃苦头的,好在伙头们都还算忠厚,甚至在其他士兵找他麻烦时还会伸手帮一把。但即使是这样,也令赵惟能很想离开这里,毕竟每天被不知从哪来的视线盯地心里发毛可不是好受的。
“哎哎哎,离那小子远一点。”一名在伙房附近站岗的卫兵对正在朝伙房方向去的一名士兵警告道。
“为什么啊?”那士兵一脸疑惑状,他打算去问问正在砍柴中的赵惟能今天伙食吃什么。
“那小子经常把斧头抡飞的,你看,现在正好是他在砍柴,已经有不少兄弟被他抡飞的斧头砸伤了。”
“不会吧,我看他砍得好好的啊。”那士兵不信邪,继续朝赵惟能走去。其实他早听说伙房来了一个长得细皮嫩肉的小兵,特地选了那小兵一个人在的时候来,其目的当然不告而白了。
但在片刻之后,随着站岗卫兵的一声惊呼,那不信邪的士兵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他脑门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斧捶。
“他一声不吭地站在我身后,我没注意到啊。”——这是赵惟能被训时的解释。
当赵惟能一脸无辜状地说出解释后,耶律文才心中明确地浮起六个字:这小子故意的。但这毕竟是人家自我防卫的手段,总没有错吧。经过这次的亲自巡问,耶律文才总算搞明白为什么这小子会频频抡飞些棍子斧头什么的。不过再这样下去,那些士兵可是会损失不少的啊。
“我早说了,一刀子下去就啥事也没了。”惯例过来找三弟喝酒的耶律俊才端着大碗的酒说道。
耶律文才不说话,喝了口酒后,眼神定在碗中发呆。片刻后,突然轻笑了一下,这一举动惊得他二哥讶异地瞅着他。
“我说三弟,你没事吧?”
“哈哈,看来将会上演一场好戏了。”耶律文才忽然变得一脸喜悦,大口喝起酒来。
“什么?我说三弟啊,你别再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了,过几天可就要撞一下他们宋域啦,你还是多想想这方面吧。”
是啊,过几天就要去撞一下宋域的边啦。但耶律文才似乎更期待那即将上演的好戏,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这次的撞击,他们辽方肯定会输,只要那关键之人顺利活下去。
遂当夜,耶律文才特地找来赵惟能,以谈心的名义驱走帐中的卫兵。
而赵惟能又怎会感觉不出,从他踏进这帐中起,便能感到那掩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杀机。他不得不佩服,耶律文才真是不愧“大辽第一聪明人”的称号啊。
耶律文才坐在主位上,神情淡然,他很奇怪为什么到了这地步了,从赵惟能脸上仍然看不出半点慌乱,最大的变化也不过是从平日见惯了的唯唯诺诺成了现在那坦然的神情。虽然从捡这孩子回来至今已过去两个多月,自己却完全不知晓这孩子究竟是怎样的人,他是否真如自己所知那样笨拙?
“你很不错,为了一个计划居然不惜假戏真做的施展苦肉计,而且还伤到奄奄一息的地步。”耶律文才浅笑着对赵惟能用辽语说道。
“呵呵,依然露馅了不是。”赵惟能亦浅笑着以辽语回答。
“你现在应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了吧。”
“你不必知道。”
“对啊,知道一个死人的身份有何用。”耶律文才冷笑,手一挥,便从帐外冲进来好几个卫兵围住赵惟能后举起手中的武器。按照原定计划,这些卫兵会直接将武器刺向赵惟能,但并不会直接将人刺死,因为需要活捉了来拷问幕后主使。
但使耶律文才始料不及的事发生了,那些卫兵并没有直接刺向赵惟能,他们举起武器后竟然向自己刺来。在耶律文才晃神间,其中一个卫兵转头冲赵惟能大喊道:“掌柜的,快跑!”
耶律文才这才发现,这几个冲进来的卫兵竟都是些生面孔,在大感不妙时,赵惟能已经在事先制造混乱的同伙掩饰下盗马逃逸了。
之后虽然抓住了所有混入营中的同伙,但那帮人在被抓后竟然集体咬破早已藏在嘴中那毒药的包装后自杀。
不出一日,辽国举国都在传闻军营中有一帮匪贼混入企图盗取军饷。
………………………………
五日后,中州王府庞统书房内。
庞统一副慵懒的仪态,坐在书案旁滤了滤茶水,正喝着,进来了个人。
“来啦。”庞统眼皮都不抬地问道,“你说给你两个月来证实你的能力,现在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不出十日辽国方面将出三营向边界城镇攻来,耶律俊才先锋,耶律文才做援。先锋军会以三二制先攻,待我军疲惫时再出第二军续攻我军,另有一路兵将会绕行到我军背后配合第二军夹击我方。”
庞统听闻后手中动作一顿,不出片刻又继续开来,总体倒很是连贯。将茶杯放回书案后,道:“几日不见,‘掌柜的’当得舒服吧,你给人洗脑可真有一套啊。”
“呵,承蒙王爷平日的教导。”
“在刚加入飞云骑的人中,施苦肉计能狠到把自己弄得奄奄一息的,你还是头一个。其实当初放出所谓宋域宝藏这条风声的就是你本人吧。有趣,真有趣。”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王爷。”
“欸我说,你们家的人是不是都这样啊?赵惟能。”
“王爷,惟能只不过一时运气好而已。”
看着不远处这个刚加入飞云骑还未满一年的十六岁少年,此时正微笑着回答自己。如果只看那稚气未脱的外表,恐怕也想不到他能在匪贼窝中即将被割喉时还能冷静地与匪贼谈判,并最终成功施行洗脑,甚至直接替换他们的大当家。
庞统轻笑一声,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向窗外。
窗外,细雪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