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潜谶斋

3、抓周

　　八贤王赵德芳家的第三个孩子——赵惟能，长到一周岁了，便按照传统在他的周岁生日那天举行抓周礼。
　　所谓“抓周礼”，新生儿满一周岁时，家中长辈在其生日那天中午吃长寿面之前举行的一种礼仪，以占测其志趣与将来的前途。
　　比较讲究的富户会摆大案，上摆：印章、儒释道三教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账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如是女儿，还要加摆：剪子、勺子、铲子、尺子、绣线、花样子（刺绣用具）等。
　　一般人家则从简，只用一铜茶盘放上《三字经》之类启蒙课本、笔、算盘、烧饼油果一套；如是女儿则加摆铲子、剪子、尺子各一把。
　　物件摆放妥当后，由大人将孩子抱起，令其端坐其中，不以任何诱导，视其先抓何物，后抓何物。
　　赵德芳位居王爷，当然不能从简，在一般富户的抓周物件基础上又添了刀剑各一；后又应刘太后所命，添加虎符、军印类权章一套、纯金龙雕一副，并一反传统要在孩子房中而是在大堂摆了案。
　　一切准备妥当后，由孩子的母亲亲自将孩子抱到案上。众人便拭目以待孩子会先去抓何物了。由于抓周时不能有任何诱导，在小惟能用略带依赖性的目光瞅着父母时，二人也只能站在案边只笑不语，等着孩子抓物。
　　好一会儿后，在案上坐到快翻倒的孩子才改变姿势开始爬行，只见其从眼前琳琅满目的物件中犹犹豫豫了一会儿，手便向龙雕伸去，这样东西对他来说很是新奇有趣。赵德芳见状，冲着孩子就是一声咳嗽：刘太后之所以要添加这几样物件无非是想知道，身为赵匡胤孙、赵德芳子的赵惟能将来会不会越权，如果小惟能真的抓了这几样东西，那他很可能就没有“将来”了。
　　可怜案上的孩子也就一周岁啊，在听到父亲那么严厉的一声咳，虽然吓得一震后就收回了手，却只一片刻便扁了扁嘴开始大声哭泣以示对惊吓自己的抗议。乳娘见状赶紧上前哄着孩子，惟能的母亲——慕容律一个埋怨的眼神瞥向站在身旁的夫君，而赵德芳接收到此眼神后只好继续双手拢在衣袂中装没看见。一旁观礼的太监总管郭公公百无聊赖地将手负至身后。
　　在乳娘好一通哄后，小惟能总算停止了哭泣，仪式继续进行。
　　红着眼睛余泣中的小惟能坐在所有物件摆成的圈中央，揉揉眼睛，开始环顾围着他的那些物件。目光停留在虎符上，他向虎符爬去，这虎符很像他平时最爱玩的玩具。不过这次学乖了，知道扭头看一眼父亲，在接触到父亲严厉的目光后，向后一坐，继续大声哭泣，而这次是边哭边盯着父亲的。紧接着乳娘再次忙活开来。
　　乳娘哄了好一会，小惟能才停止哭泣。却边啜泣着边咿咿呀呀地以上半身向某个方向伸去，乳娘便顺着孩子的意思抱着孩子向那方向走去。赵德芳只一瞟那方向，立即制止了乳娘，因为那个方向正供着金锏，要让孩子抓住了那个就真的大事不妙了。之后小惟能瘪着嘴重新被放到了案中央。
　　重新坐在物件中央的小惟能不再去看那些物件，而是干脆趴在案上一脸委屈的看着父亲。慕容律见孩子这样，便展开了母亲惯有的慈祥笑容打算靠近小惟能抱抱他安慰一下。谁知手臂刚一举起便被一旁的夫君按下，看着夫君制止的眼神，只好打消了过去抱抱孩子的念头。
　　小惟能委屈地盯着父亲看了一会儿，估计也是累了，眼睛通红地打了个哈欠后，注意力才重又回到那些物件。终于，他抓起了离自己最近的毛笔，负气般的冲父亲挥舞了一下后，瘪着嘴、眼角挂着泪珠地将手臂伸向母亲要求抚慰。而赵德芳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下来，握着妾室慕容律手腕的手也松开了。
　　而后窝在母亲怀里的小惟能睡着了，被带去餐厅时手中还紧紧抓着那杆毛笔。
　　就这样，刚满一周岁的小惟能在历时近半个时辰并三次哭泣后，在表面看来没有诱导的情况下完成了他的抓周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