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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柯尔特的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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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家族的城堡远眺阿黛尔城。
城堡的设计具有超越时代的专业水准,可以称得上是“现代化”。
城堡的城墙整体为桩基础,庭院内部分地方回填的生石灰比例经过精细计算,坡度设计合理,并拥有完整的给排水系统,管路连接至城市里的综合管廊。
但城堡里的居民却对此并不了解,他们不知道自来水管道是什么,也不会关心,火灾报警箱体已经被藤蔓掩盖,事故油池已经干涸,城市底部的综合管廊也已经被废弃。
城堡设计师是谁已经没人知道,有人说这是史前那些聪明的古人所建造的。
经过数代地挥霍,布鲁王朝已余威不再,国库亏空,布鲁家族妥协于各地权/贵和强大的邻国。
国王会赐个各地权/贵“御剑士”以收买人心;召开国会、颁布新法以寻求财政收入;和强大的领国联姻以避免战争。
皇帝、领主与邻国之间相互掣肘,布鲁国王聪明的从中找到一个平衡点,将王朝延续了下去。
此时此刻,各地的封地领主都齐聚道城堡来参加布鲁王子和伊莲公主的婚礼,除了新王加冕和战争爆发,很少能有如此多的权/贵聚集在一个地方。
事实上他们并不是为了布鲁家族而来,他们是为了公主的父亲——尼禄而来。
尼禄·艾德曼,葛迪思帝国狡诈而残忍的皇帝,严寒之地的暴君,传闻他用巫术捕获了一条龙——黑龙布兰登——作为女儿婚礼的礼物,那条龙被关在城堡底下潮/湿的地牢里。听闻这条消息,民众也如权/贵一样从各地赶来,只为一睹巨龙的样子。
瑞雯是对的,布雷德焦躁的症状在两日后得到了缓解,他可以离柯尔特足够远不再担惊受怕了。
这是布雷德在城堡里呆的第六日,他喜欢上了呆在室外,远离城堡里阴森的房间、窃窃私语的阴谋和令人窒息的紧迫感。
他已经开始同情柯尔特王子了,铁堂也许是个折磨人的地方,但这里简直是地狱。
此时,布雷德坐在城堡通往庭院的黄铜大门前的台阶上,正好能看见皇家花园里滑稽的园艺雕像。
几年前,和柯尔特第一次不愉快的碰面就是在这里发生的,还有那个藏在矢车菊/花丛中的小女孩,她如同草原中探出耳朵的兔子般哆哆嗦嗦。
黑法师告诉他,她是自己的妹妹?他的父亲是谁?
布雷德有些伤感,不论真相如何,小公主就要结婚了,她只有十四岁,但没有人在乎这个——
有人走了过来——
那个人的脚步虚浮,呼吸里带着犹疑,不是仆人,不是护卫,也不是贵/族。他也许是贼、刺客,或是间谍。
布雷德不动声色地静待那人的靠近,两步、一步……长剑猛然出鞘,直直指着陌生人的喉咙。
来者佝偻着身体,乖乖地举起手,他套着一条污渍斑斑的无袖上衣,上衣上搭着破破烂烂地斗篷,脚底是一双磨破的靴子。他脸上脏兮兮的,头发如同一坨泥巴。
一个流浪汉,或者是农奴,最穷困潦倒的那种。
“你怎么进入城堡的?”布雷德的剑往里送了些,“你有什么目的?”
面对王国最危险的护卫中的一员对他磨刀霍霍,那人却高高地挑起眉毛,对年轻的御剑士眨了眨眼,装腔作势地道。
“啊哦,布雷德,亲爱的,我知道你觉得我是个混/蛋,但也不要在绑定的第一周就弄死你的护主啊~”
布雷德惊讶地连剑都快掉到地上了。
听到布雷德不再喊叫,那个人歪了歪脑袋。
他的双肩往里缩,脊背如同耕地的农夫般佝偻,手惨兮兮地踹到袖筒里,拖沓着脚步走到了御剑士面前,近的布雷德能感到他的呼吸。
“王子殿下?”布雷德张口结舌道,“你在干什么?”
柯尔特·布鲁抬起双手,摆了个投降的姿势,他保持着那种睡不醒的表情。
“嗯哼?王子?什么王子?香喷喷的王子当然是呆在王宫里让奴/隶给他剪脚趾甲,臭烘烘的流浪汉只能到城堡里来讨口饭吃。”
他靠近布雷德,身上的味道简直是一场灾难,“我有名字,他们叫我‘碎嘴’。听清楚了,兄弟,不是王子,是碎~嘴~”
【他喝高了么?】
布雷德相信任何穿这套衣服的人不会形容自己在穿衣服,而应该是忍受衣服,但王子俨然乐在其中。
也许在王子愤世嫉俗的外表下,藏着一个病入膏肓的神经病。
柯尔特将喉咙上的剑大喇喇地拨开,转身往城堡外溜去……
“殿……”柯尔特挑眉,布雷德迅速改口,“碎嘴,你我都知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离开。”
柯尔特傻兮兮地笑了起来,表情是智障和疯子的混合体,他双手叉腰,扭着屁/股,用天真的语气说道。
“喔,原来你想和我一起玩啊~”
他歪着头,搓/着双手,语调猥琐,天杀的,这也太过分了,布雷德根本无法从他身上找到一丝王子的痕迹。
他向布雷德挪进一步,吸了吸鼻子,“如果你真想跟我混,你得换身行头,变成跟我一路货色啊。”
布雷德惊恐地后退一步,用眼神呐喊着:不!我做不到!
他的抵抗毫无效果,柯尔特突然动手了,快如闪电,把布雷德往芳香的灌木丛中一推,柔软的枝杈接住了布雷德,他躺在那里,惊慌失措地抬头,正好和柯尔特放大的脸四目相对。
王子俯视着他,绿色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他靠得很近,布雷德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
柯尔特一只手抓住了布雷德的肩膀,“你得学会享受生活咧,兄弟。”
他用另一只手抓起地上泥土,轻柔地抹在布雷德的脸颊、眼皮和头发上。“你抖个啥咧?”
他终于放开了布雷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用脏兮兮的手拍了拍他的脸,“要我说,阿黛尔城没有头号傻/瓜,我们俩轮流来凑。”
他们站在漂亮、干净、华丽的皇家花园里,俨然像是两个乞丐。
“你最好把剑扔了。”柯尔特说,“你太像个专业人士了,我去的地方可不欢迎专业人士。”
见布雷德不答应,柯尔特耸了耸肩,并没有强求。
为了避免吓晕城堡里的贵族小姐们,柯尔特没有走那条象牙走廊,而是拉着布雷德在矢车菊、睡莲的花丛中蹭来蹭去。
当他们终于走到城堡的门口时,一个矮个子的守卫眼尖地看见了他们。布雷德认出了他,是奎因。
“今天不是请愿日!没有免费的吃食!乞丐赶快出去!”奎因严厉地呵斥道。
和他语气不符的是他忽闪忽闪的眼睛,无异于在说:我当然认识你,你我都知道还是不挑明的好,因为我知道你母亲的眼线在盯梢,你看我这么聪明,从来不会把事情搞砸。请问您今天对我的称呼还满意不?
看来柯尔特不是一时兴起犯神经,而是惯犯了。
“祝天长,夜爽,奎因。”柯尔特亲热地说。
他们走出了城堡,正午的太阳灼烤着他们的后背,大约走了二十分钟左右,他们渐渐融入了马车、人流、各种动物的混合体中。
阿黛尔城有着崎岖的坡度,地势最低处被大片大片的庄稼地包围,从最低处往上走,街道如同盘起来的蛇一样一圈圈超绕着。
城市的房子随地势上升,紧紧凑在一起,如同手拉着手、在爬山的孩子,最高处就是布鲁家族的城堡,它以一种冷漠贵妇般的姿态俯瞰着大街小巷。
“在铁堂的时候,你会到城镇里来么?”柯尔特突然问道。
“不,大师们很少放我们出来。”
曾经有学徒频繁外出,之后有几个姑娘抱着婴儿敲响铁堂的大门。
柯尔特唏嘘道,“诸神保佑,小老弟,看来带你体验生活简直是我的责任咧。”
阿黛尔是个富裕的城市,这里盛产啤酒,他的富裕归功于一个白胡子的老者,传闻中他发明了一条咒语,对所有的谷仓和酒窖施展巫术,农奴收割的谷物和木桶里的黄油啤酒因此可以运到大陆最北边而不腐坏。除了此地,大陆诸国很少能找到长期贮存粮食和啤酒的方法。
布雷德一走到阿黛尔大集市,扑面而来的酒味就让他不饮先醉,这是黄油啤酒,威士忌和布雷德闻不出的酒混合体。
布雷德想象中的大集市应该是混乱的,所有人都应该在大喊大叫,家禽搅和在一起叫得更欢,但眼前的一切却整整齐齐,仿佛是一个套用标准化图集的设计师设计出来的。
街道扫得干干净净,货摊摆得四四方方,店铺的标牌都是一个颜色,每个喷泉都在运作,买卖相同货物的小贩被集中到了一个区域,马车和行人的道路被标示了出来,你得老老实实按着指示走。
唯一称得上不符合“标注化设计图集”的就是人了。这里鱼目混杂,到处都是人——贵/族、商贩、农奴、游客混在一起,更是扒手和妓女的天堂。
“军队里的士兵被临时召集来清扫街道和整顿秩序,一切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尼禄·艾德曼陛下,我们亲爱的凡尼莎想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柯尔特眨了眨眼,“但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穿成一样啊。”
布雷德点了点头。若是一切都循规蹈矩,那到底有何乐趣可言呢?
御剑士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王子的表情,他在猜测他把自己捣鼓成如此尊荣,偷偷摸/摸地钻到城里来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为了姑娘——公主是个羞怯的小东西,他们的婚姻并不是爱情的产物,一切为了政治因素考虑。也许柯尔特有一个热情洋溢的情人呆在阿黛尔城,也许还是个贵/族——
他们停在了一家旅馆门口,这是一间鹤立鸡群的房子,它有四层楼高,可以停得下十余辆马车,进出宾馆的人都身着丝绸、手戴珠宝。
“你当然觉得我来见我的地下情人,不是么?你猜得对极了,那是个卷发,性格火爆,耐不住寂寞的人。”柯尔特笑眯眯地说,“亲爱的凡尼莎不喜欢他们一家,把他们打发到旅馆里来——阿黛尔最豪华的旅馆。”
他们走进旅馆,迎面是个大厅,这里是吃喝玩乐的天堂,上百个男女正在喝酒交谈,连侍者都有十几个,他们身在这些衣着华丽的人中,宛如盐里的砂子。
几道视线落在他们脸上,然后就不动声色地移开了。太多人了,布雷德的手偷偷放在了斗篷下的短剑上,防止一切突发性情况。
柯尔特却大步走着,神奇的是却没有人拦住他们,他走上楼去,停在了一间套房门前。
“别愁眉苦脸的了,我觉得你们俩一定合得来。”柯尔特敲了敲门,“亲爱的!想我了没?”
布雷德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他对王子的私生活无权干涉。
门突然打开了,游吟诗人埃蒂笑眯眯地蹦了出来,一把搂住了柯尔特,在他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