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
宴会在午时正式开席，和之国仅有弹丸之地，但大蛇将军布置的席面却极为豪奢。案几上的各色漆器与瓷器，皆以华贵的鎏金工艺纹饰着风花雪月、四季之景，且河豚、牡蛎、海胆、风馒等珍贵食材只剜取最鲜美的部分供客人享用，食器的摆盘布置同样费尽心思——藤枝搭成的葛屋、竹枝削成的扁舟……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卡塔库栗向来不喜欢荤腥的肉食，略微尝了几口便放下筷箸，倒是黑炭大蛇格外兴致高昂，不住与家臣高谈阔论，几杯清酒下肚，又高声唤来艺伎入席。宴厅侧边的门扉立时拉开，几位盛装打扮、容色殊丽的女子鱼贯而入，步履轻缓地来到宴厅中央。
夏洛特·斯慕吉不了解和之国的宴会习俗，目光不禁微露困惑，近旁的某位大臣难掩得意地解释道，“外国的客人大抵不清楚——艺伎向来是我们和之国的珍品，置屋的女子无一不精通礼仪、歌咏、琴瑟、舞蹈，姿容艳丽、举止优雅……如同呈贡在绸缎上的珍珠一般完美无瑕，这便是和之国宴席上必不可少的艺伎。”
艺伎经过刻苦修习培养出的特别仪态，就好比是一门全新的身体语言，每一个姿态都有其象征意义，的确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吸引力。在艺伎们准备献上歌舞时，斯慕吉赞同似的微微点头，卡塔库栗则不甚感兴趣地低头为自己斟酒。
就在下一刻，他的见闻色忽然捕捉到一丝异样的波动，仿佛正有人在暗中窥视着他……有所察觉的卡塔库栗立刻循线望去，但视线所在的方向，只有一位佩戴着白狐面具的舞伎从容自若地在屏风右侧徐徐落座。
这名舞伎因为资历尚浅，服饰打扮便无需过分沉稳，她身穿樱色的和服，下摆上似乎精心绣绘着花之都的春日之景，跪坐下来时，衣服堆叠的襞积犹如霜雪消融，随后她微微垂眸，露出一段白皙的后颈，质地玉润清透的簪笄微微晃动，点缀着淡金色的发髻。她将三味线放置在膝上，左手按弦、右手拨弦，所弹奏的曲目谈不上技艺高深，但琴声仍显得纯净清幽。
她坐在光线幽玄的角落，面容又遮覆着面具，卡塔库栗无从分辨她的长相，但有意无意地，她忽的抬眼望向卡塔库栗。宴厅的门窗紧闭，仅有一缕日光从窗户的罅隙间流泻进来，两人四目相对时，那缕光便落进她的眼底，蔚蓝的眼眸里泛着丝绸般鲜亮浮艳的光泽，同时又是狡黠的、戏谑的、闪烁着笑意的……
在这短暂的一瞬间，卡塔库栗握持酒杯的动作蓦地一僵，心底忽然涌上一个荒诞的猜测——既然草帽一伙都在和之国，那么……他还来不及细想，大蛇将军便大声唤他们的名字道，“夏洛特家族的客人们，不要总是这么愁眉不展！尽情地吃、尽情地喝！这里可是极乐如天国的和之国，现在正是纵情享乐的时候！”
宴席上，三味线清澈的弦音仍在汨汨流淌，卡塔库栗不动声色地略一点头附和黑炭大蛇，但目光却仍紧盯着那名可疑的舞伎。唯恐她过后又逃匿得无影无踪，他正要寻觅机会起身离席，大蛇城内却陡生变故。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凶兽咆哮，原本炽亮的日轮光芒顷刻被啃食殆尽，人声喧沸的宴厅渐渐归于阒寂，侍女们匆忙去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擎起支杆，众人立刻看见窗外狂风翻腾、雷潮滚涌的景象。在大蛇城那斜挑的飞檐上方，浓深如墨的云翳仿佛张开羽翼的黑色巨鸟，盘旋低徊在花之都的上空，而某种蛇身鱼鳞的古怪生物，正在云海中若隐若现。
“啊——是凯多大人！”有人神色惊遽地叫喊道。
「百兽」凯多的驾临让黑炭大蛇有些不安，不过在某位大臣送来凯多的口信后，将军紧皱的眉目立刻舒缓了。
在能够化身神龙的凯多驾雾离去后，窗外的阴霾便消隐无踪，黑炭大蛇轻吁一口气，挥手示意宴席继续，随后在艺伎的轻歌曼舞中，他神情放松道，“路飞太郎这等宵小，我还以为有什么本事，惹出的闹剧也不过半日就收场了。凯多大人方才亲口说明，他已将「草帽」路飞擒获，如今正关押在和之国的牢房中，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现在大可放心了。”
“你说什么——”这显然不是夏洛特·欧文希望看到的结果，他忍不住出声，却又被卡塔库栗打断。
“——这样就好。”卡塔库栗这样说道，神色和语气平静无波，丝毫没有异迹可循，“没有碍事的海贼阻挠，和贵国的交易也能顺利进行。”
“不错，客人们也可以再多住几日，七日后正是和之国一年一度的‘火焰祭’……”
在黑炭大蛇心不在焉的敷衍中，艺伎们已经献艺完毕，纷纷入席为客人们斟酒布菜，卡塔库栗冷睇着粉衣的舞伎与同伴略作交谈，随后竟然径自走向他的席位。卡塔库栗因为她大胆的举止微微吃了一惊，身体在一瞬间紧绷起来，愤怒隐隐刺痛了他的脊背，但心底愈发翻腾不止的情绪却更像是不安和困惑。
他到底在不安什么、又在困惑什么——
“欢迎——”如同光阴倒错一般，年轻的舞伎将他当初在奶酪岛上的话语回赠给他。她坐在他的身畔，挽袖为他斟酒，以熟悉的语调声线蕴着笑意地低语道，“——来到和之国呀，卡塔库栗。”
“……”
不知怎么的，喉咙忽然泛起一阵细细缠缠的热意，令每一口呼吸都变得拥挤。卡塔库栗无法在这样接近的距离下转眼看她，他下意识在案几下捉住她的手腕，但只稍稍碰到她的肌肤，又仿佛被蜂蛰了似的忽然松手。
舞伎似乎在面具后微微一笑，随后起身应承别的客人时，和服的下摆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身侧。
“大蛇将军——”自开宴以来，卡塔库栗一直寡言少语，这时候却忽然开口道，“明天的宴会……是否还会有艺伎的表演？”
黑炭大蛇怔愣片刻，回过神后不由抚掌大笑道，“看来外国的客人十分满意我们和之国的宝物。咕呵呵呵呵……既然客人有所要求，这点小事当然没有问题！”
“——那些艺伎有什么问题吗？”欧文忍不住低声询问道，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疑惑，是因为卡塔库栗的性格向来克制内敛，在成为家族的支柱后，更是从未流露出半点私欲，就连本该放松的下午茶时间也总是坚持独处……他实在不认为卡塔库栗会对女人产生什么兴趣。
“……去调查一下和之国监狱的位置。”卡塔库栗答非所问道，“我们要把「草帽」路飞活着带回万国，这是妈妈的命令。”
又过了一刻，宴席已近尾声，艺伎们纷纷退下，她们纤柔优雅的身影消匿在拉门后时，卡塔库栗只是淡瞥了一眼，似乎不再像刚才那样在意了。乔装改扮的弗洛拉公主就这样跟随在众位艺伎身后，准备一起离开大蛇城，但在行经某处檐廊时，罗莎莉忽然懊恼出声道，“罗宾子姐姐，我竟然粗心把乐器忘在宴会上了……”
“那——”罗宾假装为她惊慌起来，低声安慰道，“清扫的侍女见到了一定会为你保管起来的，现在去取还来得及……不用担心，我们会先回置屋为你解释的。”
罗莎莉担忧地点了点头，见艺伎们不曾对她们的交谈起疑，她便毫无顾忌地折返回去，但只是稍微离开众人一些距离，檐廊的地板忽然泛起一阵柔软的波动，顷刻将立足不稳的罗莎莉吞吃下去，不留半点痕迹。
此时若是有人经过，定会惊诧地面上诡异粘稠的波动，竟好像——
糯浆一般。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