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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盛装 ...

  •   十月初一的时候,十三躲起来去跟蔓菱两个人过生辰。我跟胤禛,仔仔两只大小魔怪藏在香山晒太阳。父子两个趴在草丛里抓虫子,每抓到一个,胤禛就要讲解一遍,活脱脱就是野外生物课嘛!仔仔那个上了当的,还不明所以,高兴得的不得了,兴奋地跑前跑后。
      “仔仔,你阿玛哄你出来玩,也不让你清净清净,你不烦额娘都烦了。”
      “额娘,你来看这个,好好玩,它的触角会缩回去。”他说着就要将某个蠕动的物体举到我面前。
      我赶紧跳开去,“别,额娘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毛乎乎的东西。赶紧走远点,否则休怪额娘丢下你们回府去。”
      “那你看看这个,这个有硬壳儿,不是毛乎乎的。”他又举起另外一只手。
      我一看,红漆漆的颜色,分明是一只不知道有几颗星的瓢虫,“说了我不喜欢这个。”
      仔仔便低了头,自言自语道,“红将军,我额娘不喜欢你。估计你额娘也不会喜欢我。你看看我呀,我有手,能抓得你动弹不得,你额娘见了,大概会直接扑上来咬我。”
      “哼,它额娘呀,已经被你阿玛制服了!”我明明看见胤禛手里抓了个什么东西,他还藏着。待他走近了,想伸手过来,我瞪着他,“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敢放我身上,我就真敢咬你,信不信?”
      结果他嘿嘿一笑,咧着一嘴的大白牙,手往我腰上一抹,我就尖叫着跳起来,“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啦!恕我不奉陪了!莫儿,小林子,回府!”
      我一路狼狈地躲着,喋喋不休地唠叨着那两只,结果人家根本不在意呀,还相视而笑呢。以后我要还来,我就不姓爱新觉罗了!
      不过,我后来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应付他们两个。仔仔也不再对毛毛虫的生活习性感兴趣,而是转移到了马的身上,一直嚷嚷着要骑马。
      “你还太小,再等等,再大一点就叫你阿玛教你。如果阿玛没时间十三叔也能教你,他比你阿玛还厉害。”
      “我有时间。”胤禛听我这话,赶紧表白。
      很好,老娘就是等你这句话!“仔仔,找你阿玛去。”基本功练好了再来找你额娘学更高级的。

      在落第一场雪之前,我都在西山的庄子上,专心致志,训练君武买来的良驹。
      其实马术所需要的马匹,要求是很高的。外形要漂亮,毛发要水灵,性子要温顺,与人通灵性。现代做盛装舞步比赛的马,均价都在一千万美元上下,多高的价钱都有可能。
      亨利是个很爱运动的人,可惜我很不配合,还毫不讲道理。他试验了很多次,终于找到一个我们都有兴趣的项目。两人的薪水,有很大部分都送给了马术俱乐部。有钱难买心头好么,人高兴,这钱也就花得值。就因为这个杨雁鸣也说,亨利是个好小伙儿,绝对不能放过。
      刚搬进府邸的时候,也跟胤禛、张廷玉骑马出去玩。那个时候,人懒散,心不在焉,空旷的京郊跑起马来,畅快,并无给自己找麻烦的兴致。且认为露得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却是因为君武。这么些年下来,说跟家里人没有感情是假的。费扬古不在了,额娘一个人撑起一个家很不容易。君武又是老大,他的问题就是那拉家的最大问题。他那媳妇儿,管好几个儿子就不错了,不指望她能帮上什么忙。也难得君武喜欢马。这个策划,并不需要他做什么具体的事,他就是一个超级托儿。京城里的富家子,说起玩乐,没有人不知道那拉君武的。他要有心,这事绝对就能火起来。
      本来京城里的赛马活动就十分盛行,早在元朝就被蒙古人给带了进关,而满人更是喜欢骑射。不让骑马,会要了他们的命。老康每年都要跑出去,就是给憋的。
      此时的赛马,分城内城外。举办的时间各不相同,一般是从农历正月到九月。其中正月的赛马多在白云观西面和安定门、德胜门外;二月在天坛东侧的太阳宫;三月在东便门内蟠桃宫西南侧;四月在西直门外的万寿寺西面;五月在永定门南面;六月在先农坛东墙外;七月在黄寺北面;八月在广安门外南侧;九月在钓鱼台附近。进入十月以后因天气转凉,赛马活动便停止了。参赛的人并没有任何限制,只要有马的,有兴趣的,都可以来。并且没有所谓的组织者,多半是相互约定即可。平时也可随时来练习跑马,互相观摩骑术和马技。
      他们赛马的方式虽然有很多,但与西方的马术是很不一样的。此时的赛马,注重马的步伐,一般有走马、跑马、颠马三种。走马是看马跑时马步的稳健、美观;跑马是比赛速度和耐力。颠马是在比赛时马的颠簸姿势要优美,花样多。往往比赛的时候,人马众多,枪声鸣响,便扬鞭催马,奔腾向前。围观的人,也是兴奋呼喊,激动得不行。
      去看过一次,活活地就被那生猛的场面吓退了。
      还是比较喜欢优雅的盛装舞步,喜欢让纳•克利姆克。虽然亨利总说,那个老头,那么老,有什么好喜欢的?可我就是喜欢他呀!气得亨利直咬牙,等我也老了,等我也拿六枚奥运金牌了,哼哼……我很不客气地打断此人的幻想,那就等您老了再说。
      可惜,我等不到他老了。要不是亨利,我根本还不了解马术。在国内的时候,如果没有中国选手参赛,很难看到转播。即使有,加上时差的问题,也很难看到。后来都是他不停地唠叨,我就很勉强地说,那好,去看看。结果一发不可收拾,金山银山都得填进去了。两个人也兴高采烈地穷乐和,还专门跑到德国去看比赛。
      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是障碍赛和越野赛的部分。盛装舞步赛对于没有长期训练的人和马都是极难的事情,又不是天赋异禀。自己弄着好玩,给君武长长见识还是可以的。
      弄一个正经的比赛出来,会有得奖人,这就需要有赞助,要让生意人来砸钱。还得有人赌博,肯买彩票,我们来做庄家,不愁不来钱。
      只是这头一场免费的表演,是关键中的关键。能不能声名大噪,就看开幕这一场了。
      等我跟那二十匹漂亮得不像话的马儿混得烂熟的时候,君武还没有给我找来合适的职业经理人呢。
      怎么一个愁字了得?

      到了冬月,空气渐渐转寒,时常是阴霾的天,冰雨夹杂着雪粒子。
      胤禛叮嘱我,少出门。
      憋了这么些年,突然给放出去了,很难及时收心。既然四爷发话了,我还得听进去,以示尊重。闲了便想起星德那小子说元荷不会说话这事儿来,于是差莫儿去请大格格。
      没一会儿,莫儿沉着一张脸就回来了,没把人带来。
      “怎么?让我亲自去请?”我说着便起身,又见她点点头一脸不屑的样子,“你这丫头这是什么样子?谁给你气受了?”
      “侧福晋呗。”
      我一撇嘴,“她现在说什么干什么都有爷宠着,忍忍就算了,何必往心里去?”
      “主子,奴婢可是在替您委屈呢,您反倒开解起奴婢来了?”莫儿撅了一张嘴,嘟嘟囔囔。
      我一脸木然,“谁说我委屈了?我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不就是要生儿子了么?儿子我也有,还很聪明活泼健康帅气呢!
      “主子!”莫儿跺着脚,一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样子。
      “别啰嗦,跟着就是了。”
      “斗篷主子不拿了?”
      “就几步路。”
      这丫头的叽歪是天生的,改了一阵子,觉得难受得紧,手一松就又变回来。也懒得再跟她纠缠。就像益母草,在我这儿就是不肯活。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何必强求?
      绕过胤禛的书房,碧格格的院子,再过两道回廊,便是李倩茜的落雁轩。自从搬进府邸之后,从来没有进过她的院子。这一次,竟然是因为元荷那丫头。脑中又浮现那丫头安静的面庞和一双如水的眼睛。她继承了李倩茜的容貌,小巧的五官,瓜子脸,挺乖巧的模样。可为什么不说话?听懂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问问题知道点头、摇头,还知道不会就看看春嬷嬷,请她代答。
      刚迈腿进门,烟翠便出来迎,双眼肿得跟桃子似的,显然是哭过。
      “烟翠给福晋请安,侧福晋正歇着呢。”她低眉顺眼道。
      “我知道,就说两句话。”这是跟我摆谱呢?也不等她替我打帘,便自己挑了门帘进去。一进去便闻到一股烧炭的味道,屋子里的温度也高得吓人。李倩茜穿了身宽大的衣裳,坐在八仙桌旁,径直往嘴里送果脯,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侧福晋这屋里是不是太热了?”
      “福晋是不怕冷的人,倩茜可不一样。”
      我又瞧了她一眼,脸有点浮肿,看起来却是更饱满漂亮了,一双白皙滑嫩的手不停地在果盘里扒来拔去的。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手掌。前一阵抓缰绳抓得太多,愣是把掌心给磨出茧子来了。弄得莫儿直说,这可怎么是好?当时还不在意,有茧又怎么了?现在我知道莫儿在担心什么了。
      “这屋子里的炭气太重,对孩子不好。你也得开窗透透气。”
      她就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晚些时候,爷回来会带我出去透气的。”
      一句话便让我无言以对,只得转向正题,“我今儿来,是为了元荷丫头。得找个御医给她瞧瞧。她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么?还是怎么?”
      李倩茜突然就冷眼看着我,“福晋怎么在意起那丫头了?她很小的时候,会喊额娘,喊阿玛,还会说些简单的词。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不再说话的。福晋也知道,弘昐没了,我根本没有心思管她。”
      我在心里皱眉,这是什么理由?为了逝去的,而冷落活着的?只因为是个女儿?
      “既然侧福晋没有心思管,那我来管。侧福晋可有意见?”我说这话,是越权了。毕竟这个女儿不是我生的,她亲妈也还健在,没有道理不让亲妈管着,可我就是看不下去李倩茜那副无所谓的态度。元荷是个人,不是小猫小狗,只管吃饱穿暖。她需要关心爱护,甚至是必要的治疗。她不说话肯定是有原因的,极有可能是小时候受了某种惊吓导致。胤禛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愿开口说话?
      李倩茜仍是不在意地吃着一块杏干,慢悠悠道,“这事儿,等爷回来了再说吧。”
      “那行。侧福晋歇着吧,我告辞了。”站了这么一小会儿,身上已经开始要出汗了。也不知道胤禛在她这儿怎么呆得住。
      “福晋走好,倩茜就不送了。”
      我转身出门,烟翠送到门口。本想问问她,但还是算了。我的原则,能不管的事儿就不管。而元荷,是他的女儿。
      回去接着逼了莫儿做裁剪。她唠叨我能忍受,不求上进就不行了。我想要一身骑装,就害得莫儿愁眉不展,弄了纸样一点一点地比划着。西装的剪裁跟中式衣裳完全是两个概念。这丫头的悟性也不知道够用不够用。剪坏了料子没事儿,慢慢剪,福晋我有的是时间。
      斜靠在窗边,想着刚才李倩茜那句话。人家要出去散步呢,也许还会讨论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孩子乖不乖,有没有调皮捣乱……
      又记起怀着弘晖的时候,胤禛几乎是每日来的。可那个时候的我无所谓呀,来了也只是多个聊天的人而已。他偶尔会要求给我洗脚,剪脚趾甲,我都不拒绝。毕竟我累着,人家什么都不用干就等着抱儿子呢,他自己会觉得不好意思吧。
      他会不会也给她剪指甲?
      突然被自己的这些想法弄得快要窒息。
      剪与不剪又关我什么事儿?
      可他那冷静的声音还在我耳边萦绕,“我们将成为一个整体,互为彼此的一部分,我们将一起面对人生的一切,去分享我们的梦想,作为平等的忠实伴侣,度过今后的一生。”
      如此的忠实,如此的平等,如此的伴侣呵……
      我开始嘲笑自己的天真与无聊。
      那一场婚礼,现在看来,竟是这么无聊的一件事情。
      我给自己套上了一个曾经最憎恨的枷锁,想拿下来的时候,怕是早已嵌进了脖子里,强硬分开,只能流着血,慢慢死去。
      胤禛来得很晚,进门就问,你去要元荷了?
      我当下就不悦起来,我去要她,也是因为你。可这话,没出口。只是点头。
      “这事儿不行。御医我去请,你就别操心了。”
      我冷笑道,“现在才想起来请御医?爷早干嘛去了?”
      “敏儿,你在计较什么?”他的眸子里是询问,却也是猜疑。
      “我?我在计较,我若是元荷,会恨你们一辈子。”我没有想过他会拒绝,也没有想出来他为什么没有给元荷找大夫来治疗,抑或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也从来不在意。
      面对我的恶狠狠,胤禛猛地僵住,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任凭身后呼呼的冷风直灌进屋子里来,仿佛感觉不到那彻骨的寒气。
      又是这种无动于衷,我恨他们的无动于衷!怒气瞬间聚集。我从没有因为仔仔以外的事情跟他动干戈,可现在我控制不住我的音量跟情绪,“元荷是你的女儿!你生她出来,就要爱她、疼她,要将她含在嘴里,捧在手心!她这么大了不开口说话,你们做父母的竟然不知道原因,不给她治疗,你们耽误的是她的一生!等她长大了,懂事儿了,你要她怎么想你这个阿玛?你还指望她孝顺你,崇敬你么?真是可笑至极。”
      我想起我自己的父亲,那个疼我爱我宠着我的父亲,在心里流泪,不让任何人看见。而胤禛铁青着一张脸,瞪着我,不言语。
      我往身后的椅子里重重地坐下去,只觉浑身无力,“爷若是没有其他话,就请出去吧。随手关门,谢谢。”
      他没有说一个字,转身消失在初冬的寒夜。那个清瘦的背影,渐渐从我的脑子里淡出去,最后变成一团轻雾,朦胧模糊,像是从来就没有清晰过。
      直到今天,我才正视我与他之间那道三百年的鸿沟,如论如何也跨越不了的鸿沟。漠视了这么些年,一旦被扯出来,这种冲击的强烈,连自己都无法相信它确实真真切切地存在。
      现在的他,我已经猜不到了。
      我还有必要去在乎他怎么想么?
      也许,盛装我们爱情的这个容器过于畸形。再怎么努力,也不会圆满结局。
      我坚持自己在元荷的问题上的看法,不打算妥协。
      我也坚持要一身骑装,英姿飒爽,只为自己。
      “莫儿,进来。”
      “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盛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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