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剧本》拏依伽

13、第13章 滑稽之夜（一）

　　酒吧的门从外被人推开，门帘挂的风铃响了起来。

　　进来的男人五官立体深邃，神情冷峻，满脸阴郁，他穿着立领黑色毛衣，外面套了一件灰蓝色的长风衣，两只手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左手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一边向吧台前等候的人走过去，一边毫无耐心地不断吸吐。

　　“人呢？”停在吧台前，烟只剩一半，侍应生贺非常识趣地拿出烟灰缸，男人低手在里面摁灭了烟蒂。
　　“叶先生，你的表情快控制不住了，”帕里斯邀请他坐下，“上次宴会见面，你比现在看起来礼貌多了。”

　　帕里斯从初次见面，就肯定了叶伯原的长相，不论放在任何人群中，他都绝对是最耀眼拔尖的那个，因此，叶伯原做为ACR的门面其一，据说也是很好的一块社交筹码。

　　你不得不承认，样貌姣好又谈吐得体的人，总会得到更多的青睐，这是生物的本性。

　　“抱歉，我的车刚刚在路上发生了一点小事故，帕里斯先生，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吗？”阴郁的表情瞬时收敛，叶伯原淡淡地笑着。
　　帕里斯放下手中的酒，对李说：“在这里等我。”起身来到叶伯原面前，“叶先生，我们做个交易吧。”
　　叶伯原又抽出一根烟，将要点燃时，似乎极为克制地收起了打火机，微笑地回视帕里斯：“这是应该的，我非常乐意。”

　　.

　　“玫瑰！”周清也和白则行的对话被打断，园丁惊恐地跑向周清也，抓住他的肩膀不停摇晃，“是玫瑰的香，我闻到了玫瑰花的香，兔子，快！快找到彩蛋！”

　　“再晃我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周清也被晃得眼冒金星。
　　“有人来了。”白则行沉声提醒两人。

　　园丁噤声，竖起耳朵听了半晌，目光落在周清也脸上，定定看了会儿，又看向飘来花香的方向。
　　“先藏起来，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出来。”他拉着周清也蹲进身后的花墙阴影，白则行跟在他们身后。

　　头顶的月亮忽而变得明亮，对面的花墙上枝叶窸窸窣窣，一道橘黄的火光从深处慢慢走了出来。
　　“园丁。”是一个男人在呼喊园丁。

　　“阿列克谢？”玫瑰墙下的园丁打了个哆嗦。
　　周清也顺着他的目光，仔细看向火光下的男人，霎时，他神色微变，屏住了呼吸。
　　——那竟是一个没有头颅的成年男人，手里举着一只火把，怀里抱着一盆玫瑰，穿着旧时的西裤衬衣，像是从夜色深处走出来的无头幽灵。

　　“园丁，玫瑰在这里，出来玩游戏吧。”阿列克谢的声音不知从身上什么地方发出来，他没有头，也就没有嘴巴，砍断一半的脖子上，突起的喉结似乎也已萎缩，但他的声音，三人都能听得非常清楚。
　　“玫瑰？”园丁不由自主探出半边身子，细微的动作差点暴露躲藏的位置。

　　周清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说的话……是中文？”记得园丁提起过，阿列克谢是莫斯科的物理学家，周清也这才又意识到，园丁也不是东方人，但他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这里和外面的世界不一样，像一个智能的语言翻译系统，会自动转换成倾听者的母语。我刚掉下来时，除了园丁，还碰到了会说话的茶壶，他们说的都是中文。”白则行沉声解释，他比周清也更早来到兔子笼，对这里比他更多了些了解。

　　“朋友们，都出来吧，你们想要的彩蛋，也在我这里，只要你赢得了游戏，我就把彩蛋拿出来。”没有得到园丁的回应，阿列克谢转而诱哄另外的人。

　　周清也的脖子发痒，他下意识提了提领口，那只金色的蝉再次出现，沿着他惨白的脖颈，爬到下颌线的阴影里，突然受到惊吓似地，又重新钻进衣下，从左手的袖口钻了出来，它震动翅膀跳上时间静止的手表，抖了抖透明的鳞翅，变成一道金色的微光，像是一滩水融化进了表芯内。

　　周清也抬起手表，时间又动了起来，指针飞快走动，最后停在了12点。

　　“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想答谢我的救命之恩，不如配合我，玩玩看他的游戏。”自转换后遗症开始爆发，他身上的时间应该已经走完一轮，也就是说，他仅剩不到6个小时。
　　“我不太会玩游戏，尽量配合你，”白则行顿了顿，“我会尽量遵守规则。”

　　周清也不知如何作答，和在地铁偶遇时一样，白则行的言语举止充斥着难以驯化的野性。
　　不过，面对眼前这些难以用常识解释的事物，不按套路出牌，也许更能出奇制胜。
　　“见机行事，但也不要……太出格。”他提醒了一句，担心他太狂野，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合计好，从花墙后走出来，周清也大声向无头幽灵喊道：“阿列克谢先生，如果你说的彩蛋是指‘普西凯’，那是我在音乐会拍到的珍贵宝石。”
　　“愚蠢的兔子，出来干什么！”花墙下的园丁急得又开始挠头皮。

　　“有趣有趣，” 阿列克谢举着火把靠近两人，没有头颅的身躯，却能让人感受到打量的视线，“你还不能拥有‘普西凯’，当然，如果你愿意和我玩游戏，并且赢了游戏，‘普西凯’就属于你了。”
　　周清也低头，看了眼表上的时间：“乐意奉陪，不过，我希望能速战速决。”如果玩游戏是可以最快离开这里的办法，他认为自己一定不会输。
　　“哈哈哈，你的个性我喜欢，”阿列克谢放下玫瑰花盆，从身后摸出一把手风琴，欢快地原地起舞，“就照你说的，速战速决，滑稽之夜，现在开始！”

　　“我是兔子。”
　　“我是兔子。”
　　“我是兔子。”
　　……
　　一时间，从花墙里蹿出了无数会说话的东西。
　　白则行提到的茶壶，身后跟着一排茶杯；从花丛里滚出来一只黑白熊猫，跟另一边花丛扑出来的棕熊撞成一团，像捏在一起的黏米团子，从水池上空飞了过去；就连普西凯雕像背后的食人花也长出两条腿，扑腾着从水池里爬上了陆地。
　　它们全都念着“我是兔子”四个字，仿佛对什么无比惊惧。

　　阿列克谢收起手风琴，重新抱起玫瑰：“第一个游戏：谁是真正的兔子？如果你们赢了，这盆玫瑰就归你们。”

　　园丁从花墙后跑了出来，抓住周清也的肩膀又是一顿猛摇：“兔子，我要玫瑰，你要赢得游戏！”
　　周清也一头问号：“你说玫瑰咬伤了你，一直在躲它，怎么突然这么积极了？”

　　“我爱它，我爱它！”园丁忽而大喊，震得周清也一时没缓过神。
　　“我好像只说过帮你找到彩蛋。”周清也没忘记对园丁的承诺，但似乎和他现在的要求毫无关系。
　　“只要你能帮我赢回玫瑰，兔子，我可以不要彩蛋！” 园丁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
　　周清也看着他认真的表情，轻笑一声：“那我考虑考虑。”

　　“都商量完了吗？”阿列克谢的声音响起。
　　众人看向他，没有表现出异议。

　　“那么现在第一轮游戏开始，我将宣布三条游戏规则，各位请听仔细：
　　第一，兔子都很聪明，隐藏在兔子笼的居民里，它们的眼睛是红色的，至少有十只兔子；
　　第二，兔子的目标是小屋里的胡萝卜，如果它得到一根胡萝卜，本轮游戏认定参与者失败；
　　第三，兔子无法看到自己的样貌，但如果知道自己是兔子，必定会去小屋。”

　　他介绍完游戏规则，一只硕大的乌鸦突然从天而降，收起翅膀停在他面前。
　　“祝你们好运，”阿列克谢说完，留下火把插在喷泉的石柱里，回到乌鸦前跨上鸟背。
　　“滑稽之夜，尽情狂欢吧！”说着，乌鸦振翅起飞，在手风琴的音乐里，载着阿列克谢飞向远方的积云。

作者有话说

　　晚点会更（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