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格蕾思琳

40、一起回家

　　费尔南斯一觉醒来，高烧已经退去，涣散的意识渐渐明朗清晰。
　　身边，宁雪羽将自己牢牢抱紧，折腾了一夜的他，凌晨才开始睡去。
　　昨晚的事虽然记不太清，却有残留的记忆，是宁雪羽将他带出了黑暗，给了他温暖。
　　望着他宁静的睡颜，费尔南斯有无尽的感激，他已经不需要再用过去来折磨自己，他要鼓起勇气挥别过去，他要和宁雪羽一起，执手走向新的人生。
　　“谢谢你，小羽。”
　　在他额头轻轻一吻，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感恩之心，费尔南斯此时的心情很平静，像一只小船经历了大风大雨，终于找到了停泊的港湾。
　　他不想再纠缠于过去，现在的他，只要有小羽就行。
　　在一个花香鸟语的早上，安静地等待爱人睁开眼睛，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即使手臂被他枕麻了，即使要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对于费尔南斯来说，也是种享受。
　　时间在点滴中流逝，爱意在无声中积浓，费尔南斯凝视着他，直到那眼皮微动，睫毛轻抬，一双眼眸如亮起的星光闪烁。
　　“醒了？”费尔南斯勾出一丝怜爱的笑。
　　看见费尔南斯的笑脸，宁雪羽的第一反应就是伸出手去，探向了他的额头：“好点了吗？”
　　“好了，全好了。”
　　“那就好。”宁雪羽终于放下了心，“你昨晚都没吃什么，饿不饿？”
　　费尔南斯点了点头：“我想吃你昨晚给我做的粥。”
　　“好啊。”
　　听到费尔南斯有了胃口，宁雪羽也很高兴，起床洗漱一番，下楼去做早餐。
　　费尔南斯也起了床，收拾了一下，打开笔记本计算机，把手头上的事情吩咐给下面的人去做，又给秘书发了封电邮，告诉她自己要休长假。
　　工作刚刚安排完，内线电话响了，宁雪羽在那一头甜甜地催促：“喂，快下来吃早餐。”
　　费尔南斯挂上电话，心情愉悦地下了楼。
　　早餐很齐全，中式英式都有，宁雪羽要他每样都吃，营养齐全病魔才不会入侵。
　　费尔南斯觉得这个场面很熟悉，好象在七八岁的时候，妈妈也曾念叨他挑食，逼他吃这个吃那个，那时候他觉得很烦，只要妈妈稍不注意，他就会悄悄地把东西扔给桌子底下的小狗。
　　当时他还太小，不懂得这就是“爱”，当他恍然醒悟的时候，这种温暖已离他很远。
　　再没有人敢逼他吃他不喜欢的食物了，也没有人过问他心里在想什么，后来才明白，有人管，也是种幸福。
　　所幸现在又有人来管他的，敢对着他指手画脚，敢在他面前絮絮叨叨，而他也不敢再像小时候那么叛逆了，宁雪羽塞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生怕他一拒绝，上帝就会把这种恩赐收回去。
　　宁雪羽看着他吃东西，一副很有成就感的样子，优雅地啜了口茶，不时看他一眼。
　　费尔南斯知道，宁雪羽在等待什么，他在等自己开口，诉说过去的经历，即使他嘴上不说，眼神也是期盼的。
　　之前他一直在逃避，又一直在回忆的深渊里徘徊，现在小羽向他伸出了手，想要拉他一把……
　　他当然愿意接受这援助的手，那正是他所渴望的呀，在他心里，小羽已经和亲人一样，就算是生命他也甘愿托付，又何况是一段回忆？
　　这一次，他要握紧这只手，挣脱出“过去”的泥潭。
　　“小羽……”
　　“恩？”
　　“收拾一下，我带你回家。”
　　“带我回家？这里不是……”
　　“不是，这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一直沉睡在另一个地方。”
　　宁雪羽看见费尔南斯脸上已是云开雾散，欣喜地点了点头：“好。”

　　下午2点，宁雪羽陪着费尔南斯登上了私人飞机，沿着机场的跑道徐徐起飞。
　　费尔南斯没有说要去哪里，只是一直握着宁雪羽的手，有点紧张，有点期待。
　　宁雪羽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和他天南地北地聊着，感觉就像一起出去郊游。
　　天气很好，可以鸟瞰下面的景色，两人看向窗外，广阔的大地一望无垠。
　　飞机一路向东，很快就飞离了英国，广袤的大地变成了无边的海洋，英吉利海峡像是隔在英法之间的一滴蓝色的眼泪，在阳光下闪着点点光芒。
　　穿过了英吉利海峡，看见了欧洲大陆，绿色的森林草地，巍峨的峡谷丘陵。
　　在法国南部上空，飞机逐渐下降，可以看到地面上一大片熏衣草田，飞机侧身略过，那浪漫迷情的紫如同少女掀动了群摆，在心中留下一阵惊艳。
　　“好美……”宁雪羽由衷地赞叹。
　　费尔南斯微微勾动了嘴角，眼里包含着千万种感情。
　　飞机在一个小机场里降落，一出舱门，蓝天丽日和风细语，吸一口气都充满了活力。
　　宁雪羽怀着轻松的心情走下了飞机，服务小姐微笑着：“欢迎来到普罗旺斯。”
　　宁雪羽猜得没错，果然是这里，也只有这里，才有像地毯一样铺盖大地的熏衣草田。
　　费尔南斯并没有宁雪羽那么轻松，十六年了，他再次踏上了这片土地，这个在梦里见过千百次，无限依恋却又不堪回首的地方。
　　两人走出机场，有人来接他们，是费尔南斯法国分公司的人，他开来了一辆红色的甲壳虫，充当他们代步的工具。谢过之后，他们钻进了这辆轻巧可爱的车子里，悠闲自在地上了路。
　　费尔南斯开着车，穿梭在林荫遮蔽的小路上，过了许多年，这里也没怎么改变，时代的洪流并没有冲走普罗旺斯的宁静和淳朴，这里的山这里的水，和梦境中的一模一样。
　　宁雪羽趴在车窗上，流连着路边迷人的风光，普罗旺斯的天空是一种透明的蓝，空气像冰镇过的柠檬水沁入肺里，心里像有清泉流过，让人心旷神怡。
　　宁雪羽不是没来过这里，但那次是追逐一幅名画来的，心思全摆在了计划上，目标到手后匆匆地就走了，根本来不及浏览这里的诗情画意。所以这一次，他决定好好地端详这位蒙着紫色面纱的少女，领略她让人迷醉的甜与美。
　　车子穿过一大片的熏衣草田，紫色的浪漫一直蔓延到天边，淡雅的芬芳迎面而来，让人忘了置身于天堂还是人间。
　　“菲尔，这里就是你的家吗？你真是个幸福的家伙！”
　　“是呀，”费尔南斯笑了笑，“12岁之前，确实是很幸福。”
　　车子开进了一座小村庄，由于地广人稀，每家每户都离得很远，但是都有共同的特点，家家都连着一片熏衣草田。
　　在一座精巧别致的小屋前停下，费尔南斯拔出了车钥匙，对宁雪羽说：“到了。”
　　两人下了车，走到了门前，费尔南斯站了很久，眼前的门像有千钧，不知该如何推开。
　　宁雪羽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予无声的支持，费尔南斯终于鼓起了勇气，推开了门。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朴，具有法国乡村特色，只是安静得没有一点人气，显然是空置了很久，但是却很干净，没有什么灰尘。
　　费尔南斯抚摸着一件件家具，品味着记忆里的快乐和感伤，一边向宁雪羽介绍着。
　　“这里是我12岁之前住过的地方，但是这些东西并不是我以前用过的，这里经历过一场火灾，烧毁了一切，这间屋子是后来重建的，家具也是重新添置的。”
　　两人走进了小厨房，里面的厨具一应俱全，擀面棍还放早灶台上，似乎女主人只是刚刚走开，一会儿就回来做晚饭。
　　“我的爸爸叫杰斐利，一半法国人一半英国人；妈妈叫苏菲亚，是这里的当地人。爸爸是一名画家，像其它艺术家一样，他到普罗旺斯捕捉灵感，在这里邂逅了我的母亲，后来就有了我，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在这里。我去了英国以后，就没有回来过，这里一直是请人来看守打扫的。”
　　费尔南斯带着宁雪羽上了楼，走进自己的小房间，阳光照在了窗前的小书桌上，窗外可以眺望到远处的风景。
　　“我小时候很调皮，关在房间里假装写作业，小伙伴在楼下打暗号，我就会从这窗户爬下去，偷偷地跑出去玩，后来被妈妈发现了，气得不给我吃晚饭，饿肚子很难受，我到现在还记得。”
　　费尔南斯露出了笑颜，宁雪羽默默地听着，分享着他的快乐和忧伤。
　　“如果没有那件事发生，我现在可能在帮妈妈打理这片熏衣草田，跟爸爸学画画……又或许厌倦了这里的生活，考上了大学，到城市里闯天下……不论怎样，我都会比后来过得幸福……如果不是那件事……”
　　说到这里，费尔南斯哽咽了一下，宁雪羽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他，像一片温柔的云包容抚慰他。
　　过了一会儿，费尔南斯恢复了过来，握着宁雪羽的手，走出了房间。
　　“走，带你去见我的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