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日谈》宛如轮回

30、32

　　32
　　韩千一直闷闷不乐，那件事情之后他也给莫日发过短消息，语气甚是平淡，不是道歉，只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口水话，莫日却很少回复，偶尔回的一条短信匆忙的好像他抽不出哪怕两分钟的时间来按手机键盘。
　　于是韩千就越来越不开心了，原本开朗活泼的一个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整日板着一张脸，让父母都不住的询问，韩千每每都显出不耐烦的样子说没事，韩谈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也不知道该如何插话。
　　终有一日，韩千从浴室出来，浑身上下蒸腾着热气，他看见韩谈抱着双臂倚靠在门口，像是等了好一会儿的样子。
　　“哥哥。”韩谈直截了当的开口，目光灼灼的看着韩千，“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爱情就像手中的沙子，攥的越紧，流逝的越快。”他抛下这句话就直接挤进浴室将门轻轻的带上，独留下韩千一人愣在原地，水顺着发梢滴在睡衣上，留下湮湿的痕迹。
　　有些事情，领悟了也改不了，改得了也终究是赶不上了。
　　莫日除了礼貌的回了韩千一句“新年快乐”完，再也没有和韩千有联系。电话打过去永远是没人接听，网上也寻不见人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韩千从来也不会去问韩谈能否联系到莫日，韩谈偶尔会陪着沈依依出去逛逛街，回来的时候也不见得多欢喜。
　　寒假本就短暂，眨眼之间也过去了。韩千也不再给莫日发短信，莫日也不再需要对着那突然亮起的屏幕唏嘘犹豫。
　　结束一段感情，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你看，只是短暂的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就陌生的好像从未认识过一样。
　　新学期的第一天，莫日正在宿舍里收拾行李，铺开被褥，韩谈也在忙活着，顺便和莫日闲聊两句，莫日的手机突然又来了短信，他一按开锁键，赫然是韩千的名字，这两个熟悉的字让他陡然一惊。
　　内容和往常不同，不再是闲扯的话，而是一个邀约请求：“明天有空出去玩么？”
　　莫日长叹一口气，果断的回绝了：“没空。有事。”
　　哪怕心里再清楚，也终究没有那个勇气打个电话或是约着见个面，说一声“分手吧”。
　　真逊啊，真软弱啊。这样拖着捱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十点半钟，一切都收拾好了，莫日正准备上床睡觉，刚端着盆去水房打水，手机铃声催命似的响起来，韩谈探着头看了眼，把手机递给他：“哥哥。”
　　莫日像捏着一块烫手山芋似的呆站了几秒，深深吸了口气按下接听，还没来及说话，只听到话筒那边韩千的舌头都大了，语气激烈：“你出来！”
　　莫日皱眉道：“今天太晚，改天吧，我已经准备睡了。”他说的平静，心里却打鼓似的。
　　“我就在你楼下！”
　　莫日一惊，伸头向窗外一看，果然有个人影站在黑暗中，半边脸颊给手机的屏幕映照的发亮。
　　“莫日！你下来！”那声音突然变大，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莫日觉得自己听见它从窗口而不仅是手机中传来。
　　“好，你等我一下。”莫日挂了电话披上外套穿好鞋，只和韩谈交待一声，“我去去就来。”一溜烟的就下了楼。
　　韩千满身酒气东摇西晃的冲着莫日笑，莫日赶紧扶住他，低声责备道：“怎么喝了这么多？我送你回宿舍去。”他想把韩千的手臂担在肩上，韩千突然使劲推开他，他往后一踉跄，韩千的手指紧紧拽着他的衣襟。
　　韩千直勾勾的盯着他，笑着笑着流下泪来。莫日只觉得心里刀绞一般的痛，好像连日来悬而未决的苦楚都决了堤。
　　两人相视而唏嘘，两张脸都是湿乎乎的，喉头里只能发出哽咽的声音，明明只间隔着一步的距离，却再也靠近不了。
　　曾经，我那么愿意和你在一起。
　　曾经，我想过，能永远和你在一起。
　　韩千的鼻音很浓重，他把脑袋靠在莫日的肩上说：“你给我一个答案。”他发出类似呻吟的嘶吼，“不要再这样折磨我。我要你的答案！”
　　但他又捂住耳朵，仿佛很怕听见什么，他一遍遍的重复着，如同在念咒语：“说吧说吧，把什么都说出来吧。”
　　那句话，那句一直蛰伏在心里的话翻涌上来，像给笛声催动的蛇，蜿蜒着爬出陶罐。
　　说吧说吧，总有一天，是要说的。
　　不要让人再更加的痛苦下去了。
　　“韩千，我们分手吧。”莫日想把这句话说的尽量平静，却颤抖着极其迅速的滑出了口。
　　韩千瞪大眼睛，眼角的泪痕未干，他不敢置信一样又问道：“你说什么？”
　　“分手吧。”
　　说过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了那么许多。原来这样简单的，也就说出来了。
　　分手吧，分手吧，把心中属于你的沉重而纠缠的一块，一并的带走吧。
　　韩千忽然笑了，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他说：“你知道么？明天是我们交往一年的纪念日。”他慢慢的后退，低低念着：“哦，你忘记了，你一定忘记了。”他的脚步仍是虚浮，莫日向前一步想要扶住他，被他狠狠的推开。
　　莫日原地不动，他眼睁睁的看着韩千掉头落寞而悲哀的走掉。
　　不能追，不能去追，他喃喃的对自己说，他看着韩千穿着大衣的身影越来越远，消失在自己视线的尽头，他不禁捂住了嘴，把哭声掩盖在手掌中。

　　莫日呆立了好一会儿，直到宿管大声的叫喊着催促他，他拖着步子挪动到门口，腿上像是拴着千斤重的铁板，抬也抬不起来。
　　他看见韩谈站在大门口默默的盯着他看，他想笑一下，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韩谈安静的跟着他走回宿舍，关上门，注视着他缓慢而艰难的在床上躺下，盖好被子。
　　韩谈不发一言，直到十一点，灯忽然熄了，小小的房间瞬时陷入黑暗中。
　　莫日歪斜了下身子，非常轻的对着空气说：“我们分手了。”
　　韩谈嗯了一声，还是淡淡的，他只说：“好好睡吧，晚安。”声音特别温柔，好像要唱出一首摇篮曲。
　　韩谈把脑袋埋进被窝里拨韩千的电话，没等接通又慌忙的按掉。依韩千的性格，一定不希望有人在此时此刻多做打扰。
　　韩谈睁大了眼睛盯着头顶上的床板，清冷的空气直窜进鼻腔里。他慢慢的探出手去，一直向上，仿佛想摸到什么，那手臂定在半空中，直到鸡皮疙瘩都被冷风吹起来。
　　莫日，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好像从前一样，天天能够微笑。
　　哥哥并不适合你，你也并不适合哥哥。
　　这份爱情，没有谁对谁错，无可考究无法衡量，只是开头就存在一点偏差，造成了今日的一场错过。
　　韩千步履凌乱的走到路口，一不小心踩在一块石头上，身子一歪保持不了平衡，朝着一边就跌下去。冷不丁窜出来一个人影一把扶住他，暗道一声：“好沉。”
　　声音有些熟悉，韩千定睛一看，是很久没见的余亮。
　　余亮冲着他眨眨眼，依旧一副嬉笑的样子，调侃到：“阿千，怎么变得这么颓废了？喝醉了么？”
　　韩千伸手想要推开他，无奈酒劲上来，浑身发软，余亮又把他拽的死紧，怎么都推不开。他黯然道：“你怎么在这里？”
　　余亮夸张的叹了口气：“明明是你打电话给我的。”
　　韩千扶着额头：“我不记得了。多半打错了吧。”
　　余亮满不在乎的笑笑：“我猜也是打错了，胡言乱语的。”他轻轻的又说，“错了也罢，反正我是要来的。”
　　这句话卷在风里，韩千没有听见半点。余亮费力的扛住他往前走。
　　“去哪？”韩千迷迷糊糊的问。
　　“我的公寓就在前面不远，现在回你宿舍也不方便，不如去我那边将就将就吧。”
　　韩千不在挣扎，他是真的累了。他把头搁在余亮的颈窝，任由他牵引着向前面的楼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