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有山神》甘狸

4、黑镯

　　靳四跟邵风艺聊完后去了自己房间，他今天来的时候一来是来探探底，二也没想过晚上要在这住下，不过眼下的情况估计一般工作流程也没什么用，就比如签合同这些事……应该是没有的，还有五险一金。

　　庙里的这两人啥也不说就把房间给安排了，看慕老话里的意思大晚上还有事情要做。

　　靳四推开房门，站在门口就被里面的情形惊呆了。
　　他最初对于自己房间的希望，仅仅只是有个床有个桌有个椅子，再来个wifi就够了。

　　然而里面的情形一下子就让他想到了之前看过的日剧里面的房子，原以为直接是面墙的地方敞开着，是一扇滑动门，敞开的大门露出了房间里面的小院子。

　　也不对，院子不小，入眼看到有小池塘和小石桥。
　　滑动门外有半米长的木板，靳四走到木板上站着，接着就看到了两边相连通的曲廊，曲廊靠里的一面是墙壁，只有几间房子是连通着曲廊，另一面则没有栏杆阻挡，只有间距均匀的柱子撑起。

　　靳四把之前的印象划掉，不是日剧房，而是古代的那种大宅院的改版，变得更现代化但又不失韵味。

　　天已经黑了，院内四周的石灯笼，经过现代化的打磨，照亮的范围稍大许多。黑夜之下，幽静优美的庭院和亮起的一簇簇光线，让人平静。

　　靳四缓了缓神，这才重新把目光放在房间内。
　　简单而结实的木板床，下面垫了层床垫再铺上了凉席，薄款棉被和凉席枕。再看向最右边，靠墙的一边摆着一张木桌，配套了同色系花雕的木椅。
　　一切都很完美。

　　视线往上，靳四看到了摆在桌上的两本本子。
　　两本都包上了牛皮纸，封面印着名字，一本叫《山神图鉴》，另一本叫《山神记事》，他先打开了后者，里面纸张有些硬度不容易撕破，且都是牛皮纸一样的土黄色。

　　纸张快速翻动的声音像极了外面的树叶被风吹动，飒飒作响。

　　空的？
　　靳四皱了皱眉，又去看那本《山神图鉴》，先翻开的那页在中间，也是空的。
　　忽地动作一顿，停了下来，第一页最上面出现了两个黑点，然后那两个黑点自动延长，慢慢的呈现出两个线条，渐渐地，纸面上的线条越来越多，最终浮现出了一张画。

　　像是黑色水笔画的，一个人的全身简笔画像，人的神态和特征很明显，包括被画这个人头上的黑白花色，黑的地方涂满了，白色的就空在那。
　　这是一个老人的画像，靳四一眼就认出来——是慕老。

　　画像线条走完后，这本书像是故意等在那，等靳四看完了又继续浮现出黑色的字迹。

　　【慕老】：好像有着不俗的法力，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困在山上。

　　字迹到这就显示完了，靳四瞳孔微缩，迅速去翻看下一张。

　　依照刚才的步骤，出现了付婆婆的画像。

　　【付婆婆】：好像有着一些法力，不知道什么原因不愿意离开山脚下。

　　再看下一张！

　　【数斯】：长着如人类一般的脚，暗红色的猛禽，酷似鹞鹰，食用它的肉似乎可以医治“瘿”病。

　　靳四再往后看就什么也没有了，这本上记载的好像都是他目前所接触到一些人或精怪。也不对，阿山就没被记录，看来这还是有选择性的，如果是普通人就不会被记载。

　　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靳四打开手机搜索瘿是什么病，结果出来：由于缺碘引起的甲状腺肿大。

　　还好还好，现在医学这么发达，甲状腺肿大不至于要杀一个古时候的精怪来治疗。
　　靳四一颗心刚放下来，又想起他自从进了这山里好像就没看到数斯了，一颗心悬在那里不上不下，被门边上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一大跳。

　　慕老看了里面一眼说：“怎么了，被图鉴吓到了？”
　　靳四松了一口气：“那倒不是。”

　　慕老也没在意，喊了他一句：“休息好了就出来吧，我带你去趟仓库，图鉴的事情等会顺带一起说了。”

　　·

　　走廊的灯都亮着，两人没有丝毫阻拦的来到了仓库门口。
　　之所以说是没有阻拦，是因为靳四这一路都见着慕老每走两步就要停下来，低着头在地上找什么，他也被带着低头找，以为地板上有什么，比如脏东西之类的，然而并没有。

　　靳四又问慕老，有东西掉了？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慕老摇了摇头说不是，那态度明显不愿多说，他识趣的不多问。

　　仓库门一拉开，空气中顿时飘出尘封许久的气息。
　　靳四在面前挥了挥手，让灰尘飘远点。

　　慕老说：“这里二十年没打开过，你来了我也才在刚才去找了那两本空白的本子给你，图鉴你看过了，想必你应该能明白它是怎么记载内容的，另一本关于记事的则是要你自己手动记录，可以写日记也可以写对某件事情的感触，不论是普通的事情或者特殊的事情都可以写，或者也可以不写。”

　　“一切随你，这是属于你自己的记录。等你死后，这两本都由我来为你封存，直到下一任山神上任想要开上一任或者上上一任山神的记事我才会拿出来。”

　　慕老说着，打开了仓库里的大灯。
　　黑暗的瞬间变得亮堂，靳四也看见了仓库里的一堆架子上摆着的一模一样的《山神记事》和《山神图鉴》，不同的是，这里面的这两本本子侧面还印着一行字：第几任山神，生于几几年，于几几年去世，姓什么名什么。

　　这里面全是历史的味道。
　　靳四一想到自己的那两本未来也被摆在这，顿时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有点小感慨。

　　每一任新上任的山神被带到这来几乎都是这个表情，慕老习惯了，瞥见靳四要伸手去触碰赶紧阻止：“别碰！上面有法术！除了我之外任何人碰到都会受到灼烈燃烧，那伤害谁也承受不住！”

　　靳四立马缩回了手：“原来封存是这个意思啊，明白了明白了。”
　　慕老欸了一声：“聪明啊，是这样没错。这是每个看守人的职责，等一年后的山神大会你见到了其他同行的，你去问问他们，都是这样。”
　　靳四：“理解理解。”

　　慕老推开地上摆着的各种杂物，走到底，又把挡在面前的桌椅全都搬到一旁。

　　靳四看着有些慌：“慕老，要不我帮你吧，你看你一大把年纪……”

　　“我不老！”慕老愤愤说，“不老！我只是外表老！心里年轻得很！”

　　说话间桌椅很快被搬开，露出来一扇铁门，无锁也无门把，只见慕老伸手在门上点了两下，这铁门就自动打开了。
　　靳四连连称奇，在慕老的示意下跟着走了进去。

　　铁门内的空间呈正方形，不大不小，慕老摸着黑弯下腰在某一处翻找：“你等等啊。”
　　过一会儿，他抱着一打小木盒走出来，最下面小手指还挂着一个四四方方、长方形，线条呈黑色，中间是透明的类似提灯的东西。

　　靳四甚至看到了里面的灯芯。

　　慕老把木盒子依依排开放在旁边空桌上，又把提灯交给了靳四：“抽屉里有打火机，你先把这个灯芯点上。”
　　靳四依言照做。

　　火苗很快燃起，奇怪的是，屋子里没风，这火苗却不停地闪动，看着就快要熄灭似的。

　　慕老说：“这火，由你点起又不太一样了。这火苗就是世人或是精怪对你的信仰，亦是对你的肯定、承认和接受，后面肯定会有不少精怪来找你麻烦，你也会接待上山来祈福的香客，慢慢的，这个火苗会变得坚定，燃烧的也会越旺盛。”

　　不等靳四问出疑问，他又说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需要做什么对不对？等过了明天，你会知道的，到时，一边接触我再一边同你讲解会更容易理解。”

　　他指了指桌上：“这木盒里的，都是我挑着一些比较精致小巧，又符合当代社会审美的……你挑一个自己喜欢的，作为你的代表物，全部都有两个，你一个我一个。”

　　靳四全打开一看，基本都是玉镯、木镯、银镯，还有戒指和项链。
　　慕老在一旁说：“全是我手工打磨制作，建议选玉镯，就黑色那个，看着有逼格点。”

　　靳四不挑，听了他的意见。
　　慕老很满意，伸手在他头顶上晃荡一圈，靳四还没搞明白，就感受到自己体内有股力量开始缓缓流动，顺着方向最终流向指尖……传入到了这两个黑色玉镯之中。

　　这黑色玉镯闪过一道金光，又恢复平静，速度之快让人以为是自己眼花。
　　慕老手指飞快滑动，在空中落下一个金色的复杂的图样，转瞬间印到玉镯上。

　　黑色上的金色的纹路一点点刻印下来，在空气中散发出一道道波纹。

　　直到整个玉镯布满了金纹，慕老沉声说道：“山神印，结成。”
　　话音落下，金波愈发肆意，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圈，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靳四感觉自己似乎有什么冲动快要抑制不住了。
　　慕老的声音像是在远处，平静而舒缓地传来让他定了心神。

　　“不用抵抗，顺着心走。”

　　靳四嘴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就像是从天而降，震入人脑海之中。

　　整个A市的精怪似有感应，全部都抬起头来统一望向空中一处。

　　某A市著名的寺庙中，正在教授一群小道士的老道长浑身一震，前排的小道士们看出不对：“师父？”
　　老道长嘴唇翕动，目光微怔，又是感叹山神出世，又是感叹自己身上居然还留有有一丝法力，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几乎整个A市的能人异士、异兽精怪都在这一刻收到了来自天上直降脑海之中的声音——

　　“山神已现，见此镯如见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