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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   B&Q快装修完了,中途我们俩居然谁都没有去看过。日子就像流水一样过下去,这才叫普通人的生活吧,波澜不惊,循规蹈矩。我不知道郑平川是怎么忍受下来的,或者他的生活中还有另一部分要他叱咤风云,或者他脑子坏掉了。
      我有一次问他,巴拿马那边怎么和他联系,时差刚好是白天黑夜。
      他毫不在意地说,正常联系,还能怎么样?
      可是他们上班你睡觉。
      但是我上班他们不能睡觉。
      我靠,他还真是老板的范儿。

      一天中午,郑平川破例打来电话,在另一边沉稳地说:“我中午不过去吃饭了。”
      可我一听就知道肯定发生什么事了,咬咬嘴唇说:“你挑要紧的说吧。”
      “有一艘船出了点事,我今天下午走。”声音中一点情绪也无。我却心中翻江倒海,像过往一样,越是有事,大事,他越镇静,越是什么都不肯讲。
      “走好,不送!”我摔了电话。我怕的就是这个,我总得知道如果有那么一天,到哪里给他收尸吧。
      我吃饭的时候,胃都是抖的,最终放下筷子。我问李贺:“是不是运欧阳靖平这票货的船出了问题?”
      他摇头,说:“没有消息。难道遇上海盗了?”
      我想想,觉得不可能郑平川的船会往枪口上撞,从中国去巴拿马绕道好望角得了,非得走苏伊士?
      我忍不住拨了他的手机号,但是在第一声响铃开始前,就啪地放下电话。也许只是个普通的问题要处理,没有什么危险。但是郑平川的过往太不清白,我就是为他担不起这个心,才会逃跑的。
      当然每次他都没事儿,连受伤都几乎没有过。我总是眼前一麻黑地等他,吃不好睡不香。他若办完事回来,多半是看到我捧着五升装的冰淇淋坐在地毯上吃。然后他会疲倦地笑笑说:“挺会享受啊。”
      我的心才落地。那颗被冰淇淋冻得冰冷的心。然后起身,捧住他的头,狠狠地在他嘴上啃起来。
      自从巴拿马回来,我都没有再吃过冰淇淋。吃伤了,看到缤纷的图片都会恶心。
      下午,我独自走到楼下的咖啡厅,要了一杯摩卡,慢慢地啜饮。
      有人走过来,在我身侧坐下,我没有动。那人把我头发别在耳后,我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挺会享受呀。”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我只是狠狠地瞪他一眼。
      他换了衣服,想必是回家整理了行李。看得出有些匆匆,因为他的皮鞋没有擦。他永远皮鞋锃亮,头发一丝不苟。倘若不是,或者故作性感,或者情势所逼。
      他看我不忿的样子,终于皱皱眉,但还是忍住不动声色说:“我事情解决了就立刻回来。”
      我嘲弄地点头,是,每次都是一样说辞,能不能换点新的。
      “一点危险都没有,就是给钱呗。反正你也不稀罕。”他声音里有些宠溺。我一下子抓着他的衬衣领口,狠狠地说:“郑平川,”然后竟然就说不下去了,他眼中有一丝笑,看着我,我哽咽一下,“你回来,我带你去见我爸爸。”
      我们很可笑地,可以说是很礼貌性地吻了一下,他就走了。
      以前两个人住这样的小屋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突然屋子里没有了他,空荡荡的。
      柳青青打来电话,随便问候一下。听出我的无精打采,问:“怎么了,和你家串串吵架了?”
      “我倒想,没机会。”我们俩都没有一起好好吵过架。
      “分手了?”她咦地一声。
      “从以往经验证明,也很困难。”我没有生气,恹恹地说。
      “那你这么郁闷是怎么着呀?他要是出差,你不正好出来和我们鬼混一下?荆艳和艾伦小朋友好像确认关系了。”
      我想想,突然乐了。“出差”,我怎么从来没有想过把这个词儿用在郑平川身上。他可不就是“出差”了!
      第一天,第二天,没有消息。第三天三更半夜的,电话铃声大作,我睡梦中一跃而起,抱着电话机滚落在地。
      他居然在那边听到我这边的声响,轻轻笑。我对着话筒骂,说:“郑平川,你坐的什么飞机,今天才飞到啊!”他答应我一到就给我电话。
      他不说话,我接着说:“一切顺利吗?”
      他仍然不说话,我们于是一下子都静静地。
      突然,他说:“小云,你是不是又跌下床?”声音极尽轻柔。
      我“唔”地一声,把头靠在膝盖上,很享受这样和他说话。
      他说:“你接着睡吧。”
      我赶紧喊他:“串串!”
      “嗯?”
      “新房子里的床是什么尺寸?”
      “超king size。”他又笑了。
      我那一夜睡得很好。
      这种好心情延续到第七天,才又接到他的电话。
      他声音里透着疲惫,说:“说你想我。”
      我嗤地乐了,不说话。
      顿了顿,他也轻轻笑。
      我说:“房子已经装好了,我明天去验收。你给我快点儿回来,还指着你做劳力搬家呢。”
      他仿佛有些开心说:“还得几天,老头子叫我去巴拿马一趟。”
      原来他现在不在那里。不过听他的口气,好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自己的爹叫回去,总没话说吧。我也曾经见过他爸爸两次,看上去和普通老人没什么区别,只是那一双眼睛,鹰隼一般。第一次,他自己找上门,郑平川不在。他说:“我知道他不在。”
      当然有人赶紧向他报告去。
      他让我和他下围棋,我不会。于是我教他下跳棋,他觉得有趣。等到郑平川匆匆赶回来看到这一幕,也是一愣,深觉不可思议。
      我终于放下一颗心。
      拿了钥匙,去验收房子。B&Q是家英国的老牌装修公司。水平确实不错,房子里一应具全,连烧水的水壶都买好了,据说是郑平川开的单子,列了物品清单及其规格品牌。我大笔一挥,签上大名。
      然后江南回来了,说郑平川派他先回来,要不要帮我搬家,有什么吩咐。我同情地看着他,说:“不用,等你大哥回来,让他做牛做马。”他恭敬地退一步,丝毫不见表情变化,告辞走了。
      我在网站上看到一则新闻,据说死人商船和中巴两国军方协作,一举击退海盗,大获全胜。政府予以奖励N多个零的美金云云。原来是这样。看完了,我心里美滋滋的,嘿,是我老公!
      郑平川应该回来的一天前,江南又来了。我一看他脸色,就知道又是严重的事。
      我整整衣襟,说:“你说吧。”
      “大嫂,两个小时前,一架从巴黎起飞的飞机坠毁了,大哥在飞机上。”
      我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对不对,他是明天的飞机。”
      他把打印出的旅客名单给我看,上面用马克笔标着Alfredo Zheng Qi。那是郑平川护照上的名字。
      “我给巴拿马打过电话,是Miguel送他去的机场。他在巴黎转机。我们还在联系一切可能力量,一定会查清楚大哥的下落。”他很镇定,郑平川带出来的人,都和他一样。
      我看着他嘴巴张合,听得也很清楚,但是脑袋有点转不过来,问:“他怎么告诉我说是明天回来?”
      “他和我说想给你的惊喜。”
      “为什么在巴黎转机,平时不都是美国吗?”从美国转最近,郑平川也拿美国护照。从巴黎飞,一共要三十多个小时,不脑残不能这么办。
      “大哥好像要去巴黎买东西。”他还真有闲情逸致。
      我没有叹气,我连大气都不敢出,用手死死按住桌角,仿佛是我的救生木一样,最后说:“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知道。大嫂,我送你回家。”他仿佛有些担心。
      “不用,你去办事,随时通知我。”我呼出一口气。
      他转身要走。
      “需要我做什么?”我叫住他问,心中很迷茫。
      “好好照顾自己。”他恳切地说。他是个实际的人,并没有安慰我虚假的话,比如郑平川会回来的。
      我周身的细胞都处于非活跃状态,还不太能够处理刚刚收到的信息。只是机械地打开网站,看到有关事故的信息,照例是屁话,具体伤亡结果不明。
      我去找李贺,自我感觉语气正常地说:“我得请假。”
      “你怎么了?”这山东大汉发现我不对劲。
      “不舒服。”我说完就走。
      李贺拦住我,问:“什么事,我帮你。”
      “不用。”我面无表情,脚像踩在棉花上。
      我拿了包就走。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结果进了一家药店,买了十只验孕棒,五个牌子,每种两只。
      我得干点儿什么,于是就回家收拾了衣物,去了新房子。
      洗了冷水澡,在淋浴下,把自己的皮肤搓得通红。然后一屁股坐在窗口的角落里。等验孕结果。那些狗血电视剧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心爱的人死了,他的女人都会发现原来已经怀孕了,然后带着他的孩子坚强的活下去。等孩子长大后,告诉他他爸爸当年是何等人物。
      看着那张超大的床,我竟然还能失笑。
      前年,他过生日。我和他早上约好晚上七点在家里见,他如约而至。却找不见我,问了人,都说不知道。于是郁闷地自己喝起酒来,对于放在卧室里的大礼物箱理都不理。有人告诉他说我让他回到家就去拆封,他心情一不好,其他人也不敢坚持。害得我在箱子里面赤身裸体,蜷缩着呆了一个小时,最后只得拼命叫喊,又打又撞,终于被他听到响动,拆开箱子,看到我身上绑着大大的蝴蝶结,气呼呼地瞪他。
      他哈哈大笑,把我从里面抱出来,我们撕打着上了床。
      一生跟过这样一个人,一点都不后悔,真的。
      但是所有验孕棒上,只有一杠,我看了一遍又一遍。
      我打电话给江南,问:“有什么消息吗?”其实心里也清楚问的都是废话,但凡有半点消息,江南也会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已经有人赶往出事地点了,我们有关系,可以接近。”
      “查了其它航空公司的记录了吗?”
      “正在查。”
      “大嫂,你自己保重。我让人来陪你?”
      “不用。”
      我只能等。我一直蜷缩在那个角落里,听到门有响动,醒过来,不知今夕何夕。
      有人走进来,在门口摸索着,但是半天没打开灯。我并不害怕,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害怕。
      他走进来,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朝我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叫我名字“林乘云”。
      我麻木地看着他,眼睛艰涩地转了又转,一抬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清脆的一声。他很是愣了一下,抓住我即要上去扑打的手,凑近我嘴边听我含混不清地说:“你,是人是鬼?是人是鬼?”
      然后我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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