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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平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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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完这些糟心事后别院上下气象一新,管事的跟在屁股后头点头哈腰,求着要给沈念曦换院子,其他人更是殷勤得不得了,忙着往她这儿塞东西。
寒烟心中堵着的气终于都顺畅了,昂着头站在院门口不屑道:“我们姑娘想住哪就住哪,靠的是眼缘,这儿的梨花开得好,姑娘很喜欢,再说了,我们才把这儿收拾得好些,还搬什么?走走走,别在这儿扰姑娘清静,从今以后都安分些,别不知死活的。”
一一打发走那些人后她才开心进屋来沈念曦面前邀功似的说:“姑娘,奴婢说得怎么样?!”
沈念曦低头收拾着自己的衣裳赞许点头,“很是不错,再接再厉。”
山荷从外头跑着进屋,急匆匆将手中的信封递到沈念曦面前,轻喘着气道:“越王妃派人送来的。”
沈念曦脸上的笑容慢慢停住,迫不及待接过信封打开,仔细看完之后连日才舒了口气,“姐姐醒了。”
闻言满屋的人都跟着松了口气,太子妃昏迷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好在是有惊无险,只要太子妃无事就好。
待到胸口激荡的情绪平复下来,沈念曦才小心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里,将头上一枚珊瑚红玛瑙珠花摘下来握在手中摩挲,走到书案前执笔简单回了几句,同样用蜡封好信封,这才轻声朝山荷吩咐:“送出去吧。”
山荷双手接过沈念曦手里的珠钗,认真点头道:“是。”
暗卫带着沈念曦的回信迅速回到圣京,完好无损的将东西交到了安澜手里。
安澜没有碰,随即带上东西进宫,又将东西转交到沈念昀手里。
沈念昀才清醒过来,还没将自己的事情理清楚,便敏锐发觉了不对,她没看见妹妹。
紫荆眼见瞒不下去,只得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全说了。
听到这些后气得沈念昀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又晕过去,好在有安澜在旁劝慰,她才稍稍平复了心中肝火。
“玉汝于成,来日方长,愿万事顺遂,勿念,心安。”沈念昀靠在软枕里轻念信上内容,随即拍下信纸无奈苦笑:“都闹成这样了,算哪门子顺遂,真是糊涂。”
安澜接过紫荆奉上的茶,看着沈念昀轻声道:“她身处漩涡之中,与其死不放手,当机立断便是最好的结果了,太子妃,她离开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您,太子妃现在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否则她在外不能安心,岂不是辜负了她做的这许多。”
沈念昀手里握着珊瑚玛瑙珠钗,在烛光下闪着淡淡光辉,这个是未出阁前她亲手做给念曦的生辰礼,往事涌入脑海,良久她才红着眼眶点点头,呼了口气道:“我明白了,谢谢你这些日子来看我,劳烦你了。”
日子就这么平静下来,每个人都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在规定好的框架之内麻木的往前走。
沈念曦这儿也一切安好,处理掉那些碍眼的刺之后别院内才真正清静了不少,求医问药不管用后每个人看到沈念曦院里的人都恨不能把头摘下来放到地上硄硄磕两个,只求能沈念曦能大发慈悲,别真的让他们陪葬。
沈念曦闲着无事可做,便只能继续研究明芮送来的脂粉膏子,实在觉得无趣时便也会拿点毒药炼着玩儿。
管事来送东西的时看到沈念曦架在院子里的砂锅里黑漆漆浓稠沸腾的液体时便吓得腿都在打颤,面上却强撑着笑容恭敬道:“夫人,这是您要的香烛纸钱,小的给送来了,另外还有个上好的白玉香炉并几把供香,用来祭奠故人是最好不过了,您若是还有什么想要的,只管派人来知会奴才一声就是了。”
沈念曦躺在椅子上没说话,抬手将一个纸包的小包朝管事方向扔去,淡淡道:“每人一粒,服之可缓解身体瘙痒症状,三个月后再来求药即可。”
管事跪着爬过去将东西捡起来握在手里,闻到砂锅里浓厚的药味时吓得手更抖了,千恩万谢的退出院门,扭头步履匆匆的离开。
寒烟抱着小筛子往砂锅里加何首乌,看着管事慌忙走出院子的身影不解皱眉道:“姑娘又没说什么,他怎么反倒看起来更害怕了?”
山荷看着锅里冒泡的液体,淡淡接话:“他可能觉得这又是什么穿肠毒药吧。”
寒烟朝管事背影不屑哼了一声,转头朝躺在椅子上的沈念曦道:“姑娘,这乌发膏还要煮多久啊?”
沈念曦拿下盖在脸上的医书打了个哈欠道:“再煮半刻钟便可,注意火候,别糊了。”
转眼已然入夏,日子一天天过去,四下都风平浪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沈念曦知道姐姐醒来后知晓前因后果后差点又晕过去,好在有安澜在旁边宽慰,姐姐才找回理智,遵循她的意思按兵不动,只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在宫中那大泥潭里打滚。
高皇后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只不过嗓子算是废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没了以往的从容高贵,倒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稍不如意便要大发雷霆,她虽恨不能将罪魁祸首千刀万剐,但忆柳的‘尸体’都烂透了,皇后就是再愤怒不甘也无处发泄了,现在她的意思都得靠姐姐从旁传达,姐姐聪慧又贴心,总能准确表达出皇后的意思,皇后不得已只能依靠着姐姐,继续在皇后之位上撑着。
陶显时常会让崔韬两兄弟来送东西,每次来都背着几个大包裹,米面菜蔬、鸡鸭鱼肉、胭脂水粉、衣裳首饰、笔墨纸砚、细致入微面面俱到,就是累的兄弟俩明显瘦了一圈,每次来山荷都会勤勤恳恳的给他们做一桌子饭菜,看着他们吃完才放人回去。
崔韬崔韧从来没有体会过这般甜如蜜的关切,第一次接过山荷给的枇杷时眼眶都红了。
惊得寒烟在旁合不拢嘴,“崔二哥,你没吃过枇杷啊?”
然后得到崔韧的一个白眼。
除了她自己的人会送东西来,姐姐、安澜和沈、顾两家也总是成堆成堆的送,物资富足到已足够让沈念曦几人在这深山野岭中吃香喝辣的了。
这一来沈念曦过得比在梁王府时还要滋润许多,心中的伤痛在这宛若仙境的地方渐渐抚平,她也渐渐适应了没有阿娘和陶陶的日子,没有人喜欢失去,但却不能不接受,只能靠自己走出迷雾,好好活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各方对于梁王和梁王妃感情破裂的闲谈也慢慢淡了下去,沈佑兴来看望沈念曦时原本还因她被管事的安排到偏僻院子而窝火,见到满面红光的沈念曦后统统化作了无奈的笑:“你倒过得悠闲,外头都快乱套了。”
沈念曦面上神色不改,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如常引沈佑兴往屋里走。
沈佑兴环顾了下屋内陈设简单的布置,随后在桌边坐下,毫不客气给自己倒了杯茶,放到鼻尖轻嗅,“好久没尝到这样的茶了,真是清新。”
沈念曦在一侧跟着坐下,随口接话道:“兄长喜欢就好。”
“你就不好奇我为何突然来此吗?”沈佑兴慢慢品尝着微苦的茶汤,看着已然一副四大皆空模样的沈念曦也不再绕弯子,“你离开梁王府后,梁王便亲自去寻名医为刘侧妃诊治,各类珍稀药材更是流水似的送,生怕那位侧妃留下什么疤痕,如今人家在王府里朝夕相对,对你却不闻不问,你难道就没有半分伤心?”
祁渊是个情种,向来是怜香惜玉的。
沈念曦也跟着为自己倒了杯茶,刚沏出来的绿芽正好出色,茶香淡然,茶味清苦回味甘甜,沈佑兴倒是来得是时候,她顿了会儿才道:“到底相处多年,现在听兄长这样说,我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被妹妹的坦然逗笑,沈佑兴放下茶杯,看着她认真道:“所以,你真的放下了吗?”
沈念曦依旧淡然浅笑,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将手边一盘糯米糕推到沈佑兴手边,缓缓道:“都到这地步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你难不成真打算在此蹉跎一辈子吗?”沈佑兴低低叹息了声,沉声道:“若彼此再无情意,还守着这虚名做什么,等风头彻底过去,我就向皇上请旨准许你们和离,从此一别两宽,各走各的路,我和静晗接你回家去,你就不用在此活受罪了。”
“如今沈家不比从前,兄长在朝堂内还需用心经营地位,无须为我的事平白惹皇上烦心,如兄长所言,祁渊移情别恋,与咱们家翻脸,自会想方设法与咱们一刀两断好扶正刘芷念,兄长不必着急。”
沈佑兴想了想,皱眉道:“梁王若是沽名钓誉,未必肯败坏名声主动向皇上提和离,你正值青春年华,怎能白白耗费在这深山之中?”
“那就得看刘芷念的本事了,祁渊可是出了名的痴情,为了心爱之人什么事儿做不出来。”沈念曦调笑着说完,转瞬便恢复了平静,垂眸化去仅剩的情绪无所谓道:“我现在一切都好,在哪儿都是一样过日子,兄长不必挂心,皇上仁厚,我不会一直在此蹉跎岁月的,所以在我回去之前,我唯一所求便是姐姐能够安好,还望兄长在前朝尽心,不要让姐姐在宫中无依无靠。”
今日前来原本也只是为了探探沈念曦的意思,见她似乎另有成算,沈佑兴也不再多言,临走时只郑重又说道:“沈家永远是你的后路,只要累了,随时都可以回来。”
沈念曦只是笑而不语,在山庄门口停住脚步,轻轻福了一礼淡淡道:“兄长慢走。”
沈念曦在别院的日子过得轻松惬意,再没有什么可操心忧虑的,闲时不过跳舞、画画、炼药、制毒、骑马、打猎、游湖、钓鱼……
再者便是一起研究各色糕点菜品,教她们骑马射箭,还从山下佃户那儿买了只小黄狗,这一来满院子的人都更忙了,不是逗猫就是训狗。
中秋后小黄长大了一圈,也能准确的完成沈念曦的所有指令,院里每日猫猫狗狗叫声交错,好不热闹。
秋来山里总比外头要凉得快一些,转眼便快到母亲忌日,沈念曦怅然,竟是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么久。
回想着往日种种,沈念曦总觉得还如昨日发生的一般,细细盘算下来,才惊觉日子怎会过得如此之快。
这些日子沈念曦都在和寒烟她们折金银元宝,以便母亲忌日时能够焚烧祭奠。
当夜皓月当空,月光清凉如水,不比去年的时候阴雨绵绵,又寒又湿,直让人心灰意冷。
沈念曦跪在冰冷的地砖上默默的往火盆里一张接一张的放纸钱,跃动的火光里是她那张神色淡淡的面庞,发生了这么多事,怎么伤心也是伤心不完的,死又不敢死,若是什么都抓着不放,伤的也是自己的身子。
院门被缓缓推开,沈念曦停下动作抬头看去,只见一道青色倩影迎着火光慢慢走近,来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双激动又忧愁的双眼,声音难以抑制的发颤:“小满。”
沈念曦看到姐姐那一刻眼眶瞬时便红了,撇了撇嘴有些意外又委屈道:“外头这么黑,山上又冷,姐姐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