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六]江心月淡舟不系》花**兮

1、01

　　“闲卿，若是转世了，我还能记住到现在为止的一切么？”

　　那是闲卿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祝敔之祸还未过去多久，以人类的速度，恐怕战乱遗落下的疮痍还没修复多少。十一日前，他的昭言还在已成废墟的盈辉堡独叹遗臭万年的凄凉，而十日前，她方在云来石上邀他共寻长生之术，应允他共入魔道，千年万年。

　　方才十日。

　　青木居宁静而祥和，这顶部平台上无遮蔽，配上茂盛的草木与满目的星光，明月如盘，美不胜收。他以原型趴在地上，他的昭言依偎在他的皮毛之间，一边说着，一边就有越来越多的重量依托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声线轻细柔和，仿佛正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换作旁人，或许只会认为这个姑娘困意已起，不做多想，却让他心下发紧，浑身冰凉，所有的恐惧感皆在一瞬间升上了顶峰。

　　或许是自小操心洛家与西域百姓的原因，洛昭言不是个嗜睡的人。他们与居十方一同行事时，她常提出守夜，且当真能一夜不合眼，只是后来他多凭三寸不烂之舌堂而皇之地将这个工作推给别人罢了。然而，夜半期间，他常被门声惊醒，她虽不知，他却时常认真地听着她外出又归来的脚步声，凭着他过人的听力判断在外踱步的她究竟在做着什么。

　　祝敔之乱后，她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伴随着的是越发稀薄的生命力。只是前几日，生命力的流失还不算迅速，他以为凭借着自己每日恢复的修为可以暂且替她续命，慢慢引导她修炼妖术，以图后效。听闻苗疆蛊术颇有妙用，更有灵力强盛的女娲后人在此，便连日而来。

　　却不料在这一刻，那流失速度突然加剧到了他再没时间控制的地步。

　　“昭言说这个做什么？”
　　按捺着心中难掩的恐惧，他依然带着笑音故作轻松地答道，
　　“若是转世了，即便寻遍天涯海角，我也定会找到你，若是转世不了，同生共死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闲卿，我……”

　　“我知道，即便六界倾覆，我的昭言也希望我能活下去。”
　　故作轻松地摇了摇尾巴，他略费力地恢复人形，将一只手虚按在胸前，缓缓逼出了自己的内丹，
　　“既如此，我曾说过，我只为你一人而生，若想要我活下去，那昭言也势必得活下去啊。”

　　他已没有任何富余的修为，集妖类修行之精华凝聚而成的内丹是如今唯一孤注一掷的筹码。

　　“……”
　　她听闻嘴唇张合，却愣是发不出声音，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剩多少了，只圆睁着碧色的美目直直的盯着他。他凝视了她片刻，轻轻浅浅地凝眉一笑，俯首贴上她的唇，缓缓将口中之物送入她体内。

　　末了，伸手擦过女子低垂的眼角滑落的泪，千年狼妖笑意不减，平平静静地接道：
　　“我的内丹可保你暂时无虞，待寻到续命之法，我自会将它取回。若寻不着，内丹离身日久，妖类则性命不保，届时我们同去同归，不也是一桩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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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月漫长，闲卿从不惜命，只是过去的悠悠年头中，他似乎也没想过做出这种疯狂的决定。
　　不，不该这样说。毕竟此时的他一点不觉得这个行为疯狂在何处，反倒有些满意于自己的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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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上天虽没能使洛昭言尽尝流芳百世之愿，却也没延续她的短命之咒。

　　“闲卿闲卿！”
　　衣着苗疆服饰的红发女子风风火火地奔入屋内，身上的铃铛叮铃作响，粉色的蜥蜴闻声从椅板上跳开，一溜烟窜到她肩上。

　　千年狼妖一如往常坐在床边，听到她的话音，这才把目光从塌上沉睡着的人身上移开，侧身看过去。

　　那日，祭出内丹不到半日，他便在青木居外见到了传说中的女娲后人。如今，她已用蛊术暂时封住了洛昭言的生命活动，她虽陷入沉睡，最后那一点生命力的流失却也被冻结。之后，他每晚汲取日月精华加紧修炼，以慢慢将重新聚集的修为渡给她，白日里就如现在这般，静静地守在她身边。

　　这一过便是近十年。

　　小蛮看了眼肩上的嘟儿，瞥见塌边男子的赤眸，想起他酷似昔日那人的声线，微微恍惚。

　　她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却也不想太敛本性，未免有朝一日，神魔之井再启时，故人相见不相识。

　　她时常会去青木居坐坐，当年的青木幻域是她最快乐的记忆。她会坐在祝有涯的墓边看树上的飞鸟鸣啼，回忆那令人捉摸不透又铭记许久的经历。

　　神魔有何别，人与妖又为何不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所以那一日，她看到他们时，仅凭灵力判定了两人的状态，便几乎主动提出了帮忙。

　　现在，几步走到他身旁，她展开双手，活力十足地笑道：
　　“看，这是我刚炼成的蛊！借取了些许五灵珠之力，让昭言服下，或许能使你的妖力于她更有作用！这样她就能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