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情深》李暮夕

9、怦然

　　第009章怦然

　　“这么多人啊？”到了冰淇淋店外，看到那长龙似的队伍，平若就郁闷了。
　　就跟前两天去迪士尼一样，每个项目要排几个小时，那还玩个锤子？
　　“算了吧，我不吃了。”她恹恹地拨拉了一下手指。
　　“等我一下。”沈瞰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在一旁等着，自己去冰淇淋店门口排起了队。
　　平若在后面眼巴巴望着，然后，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分明不认识，他却游刃有余地跟那些谋生人打招呼，点头致意，然后人群纷纷给他让开了道路。
　　不到五分钟，他就买好了一个甜筒，回来放到她手里。
　　“快吃吧。”
　　她抱着甜筒舔一下，是真甜，更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做到的你？”
　　他跟她眨了一下眼睛：“我跟他们说，今天是我女朋友生日，她很喜欢吃这家的甜筒，可队伍太长了，一会儿可能来不及要去别的地方玩，他们听了就让我去前面。作为回报，我给他们每人一张百汇的购物券，算是补偿了。”
　　“你怎么会有百汇的超市券？”
　　中正百汇购物中心是全球连锁超市，光在国内就有200多家分店，隶属于徐氏集团旗下，算是徐氏最有力的产业之一了。
　　“我认识他们的CEO。”他笑了笑跟她说。
　　平若眼睛亮起来，发现新大陆似的：“我就说，你果然是有钱人吧。”
　　他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后来，他们又去附近的商场逛了逛，在二楼玩了玩溜冰才回到家里。
　　沈瞰送她到楼底下，跟她告别：“早点休息。”
　　“这话该是我对你说。”她扬了扬手里的资料，“这个明天上班了再还给你，今天晚上，不许工作。”
　　他苦笑：“从来没有人管过我这个。”
　　平若说：“因为你是德高望重的天才教授啊。”就算在所里，那些前辈也不敢过问他的事情，何况是做学术。
　　至于同僚和下面那些助理或者实习生，更没人敢劝阻了。

　　平若也觉得自己胆大包天，可当时不知道怎么，话就那么脱口而出了：“沈教授，工作归工作，也要劳逸结合啊，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想起之前看到他没日没夜工作的样子，再想起他对自己的帮助，以及……这人其实没有什么交心朋友的境况——
　　她是真有点担心他，把那沓资料紧紧抱在怀里：“反正，今天晚上不还给你了。一天不做事，不会影响什么吧？我记得最近没有什么要紧的项目。”
　　“好吧。”沈瞰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平若说：“反正，你以后多注意，年轻可不能这么挥霍。虽然你们老说我不学无术，可我在养生这方面还是很有心得的。”
　　沈瞰莞尔：“是吃喝玩乐的心得吗？”
　　她脸色绯红，有点羞恼：“什么叫吃喝玩乐啊？”
　　他眼底的笑意加深，倚着车门望着她，略挑了一下眉：“怎么，不是吗？”
　　平若生气地说：“养生就是养生！是健康的生活方式！难道，一定要像你们这样累死累活每天工作到大半夜才是认真生活吗？”
　　看着她无比认真的表情，他顿了顿：“好像也挺有道理的。不过，以前没人跟我说过这些。”
　　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从来没有注意过。

　　平若不解：“怎么会每人跟你说呢？你朋友，还有你家人呢？我爸天天念叨让我早睡早起，好好吃饭，不要挑食，烦都烦死了。”
　　“我没有父母。”
　　平若愣住，还以为他开玩笑呢。
　　却听他说：“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过世了，我被送到亲戚家。小时候，身体不大好，也没什么人跟我玩。”
　　平若：“……”
　　他思索了一下，说：“刚开始的时候，感觉不好受，不过，渐渐也就习惯了，更多时候，我一个人学习、看书。等我慢慢长大，愿意跟我玩的人变多了。”
　　不过，那时候他已经不需要了。

　　也不知道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还是他天生就是个寡清的人，等他发现时，他已经很难跟人交心了。
　　心里，有一道闭上的门。

　　小时候刚开始被孤立的那种彷徨……一去不复返，他对别人的看法无动于衷，外界也影响不了他，甚至不管身处于任何环境，都能泰然处之。

　　有时候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怪物一样，过分从容，根本无法体会别人的遭遇和痛苦，也融入不了他们快乐的氛围。
　　他像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没有人知道，外表优雅、博学、能与人很好交流的沈教授，实际上是一个纯理性的、情感冷漠、无法共鸣的怪物。
　　后来，他的心理医生告诉他，这个叫情感冷漠症，可能有先天因素，可能也是后天加剧的，要多交流，会改善的。
　　不过他没在意，他不觉得这是种病，纯理性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

　　所以，他大多时候是在工作，从来不参加那种在他看来纯属浪费时间的社交活动，也省得与人过多交流、被人看出异样。

　　当然，也没人关心过他这种事情，除了眼前这个在他看来幼稚得有点可笑的女孩子……

　　“那就这么说定了。”她跟他摆摆手，转身钻进了单元楼。

　　夜晚的小区很安静，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视野里，女孩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转而变为漠然。
　　夜风拂过他的鬓发，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似是有些困惑。

　　感觉有什么异样的东西在胸腔里翻涌，像是种下的一颗小种子，慢慢开始发芽，有些痒、有点疼。
　　那是他过去，体会不到的情感。

　　这种感觉，有点讨厌，又有些未知的危险。

　　……

　　天气渐渐转凉，这两天，研究所里的同事基本都换上了长袖子。

　　早上有个小组会议，平若资历最浅，坐在最后面。

　　她记笔记时，却发现旁边的女生在偷偷百度。

　　女生好像也察觉到平若的视线，偷偷往台上看了眼，跟她吐吐舌头：“不是开小差，我看看感冒吃什么药呢。”
　　“你病了？”
　　她摇头：“不是我，是沈老师。”
　　“啊？”沈瞰病了？
　　女生点头：“早上去交作业的时候，发现他一直咳嗽，脸色也不大好的样子。”
　　平若“哦”了声，心里有点沉甸甸的。
　　下午，她抱了一沓资料，去顶楼去了他的办公室。刚要敲门，手就停住了——门是虚掩的，里面还传来谈话声。
　　声音有点熟悉：“沈老师，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我看你的状态不大好。”
　　平若趴在门边，偷偷往里望了一眼。
　　不就是之前一块儿开会那个女生？

　　平若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交缠在身前的手，似乎挺紧张的样子，还有绯红的脸颊，眸子水润润的，一瞬不瞬望着眼前的男人。
　　沈瞰的状态好像真的不是很好，虽然坐姿还是很挺拔，脸色却要比平日苍白，嘴唇微抿，看着有些淡漠。
　　他看着跟往常不大一样，连笑容都没有了。

　　有那么一瞬间，平若甚至不认识这个人。

　　直到他和往常一样的温润声音响起：“不用了，我没事，你把资料放这儿吧。”他手里的钢笔点点桌面。
　　然后就不去看那个女生了，低头查阅资料。

　　安静的室内，只有他修长的手指翻动书页的声音。

　　那个女生就被晾在了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平若肉眼可见，她的脸上原本少女怀春的表情变得极为尴尬。
　　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目光一触及眼前人那张苍白清俊的脸，又憋了回去。

　　平若是真的同情她，于是，敲了敲半开的门。

　　“吱呀”一声，虚掩的门就这么被推开了。

　　沈瞰抬起头。
　　平若抱着手里的资料，欢快地说：“沈老师，我来交作业。”
　　他安静的目光在她脸上掠过，有那么一瞬，平若感觉他似乎看穿了她所有的想法。

　　这时，沈瞰对那女生说：“不好意思，我这里还有点事，你先出去吧。”

　　女生如蒙大赦，灰溜溜跑了出去。只是擦肩而过的时候，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眼。

　　平若还来不及细细思量，沈瞰温和的声音响起：“作业不是早上就交过了？”

　　平若回神，抬头就看到他盛满笑意的眼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我听他们说，你病了，就过来看看。”
　　他一怔，似乎没想到，是这么一种回答。

　　平若过去，不由分说，把手贴到他的额头。

　　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愣住了，自下而上，乌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

　　好在她专心感受，没有发现，过了会儿收回手，兀自喃喃：“真的有点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