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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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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横刀向天笑,岳阳一晤震江湖!
八月十五西陵峡,谁是天下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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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冷森森一哼,袖中乌光一闪,梁凉出手了!
那是一个手掌大小的钩子,似金非金,乌沉沉却有奇异的彩光流动,一端连着小指粗细的银白长丝,正是原来打断杨沄长剑的奇异兵刃。
云飞扬手中折扇一扬,却没有迎上这道光。
乌光飞出,收回,不过片刻之事。
一切不变,惟有那夺命渔人极大极沉的斗笠已经被勾到了地上,圆桌面大小的竹笠滴溜溜打转,滑稽已极,却没有人注意。
所有人都怔住了,呆呆地盯着那被打下斗笠之人的脸。
一片寂静中,梁凉淡淡转头,笑得像刚刚偷喝了整盘牛奶的小猫。
“我早就看出你不对劲了。”
那人嘻嘻浅笑,笑声又清又娇,甜甜脆脆,竟是个坤客!
(注:坤客,江湖切口,意指女性。)
“果然还是没逃过你的眼睛,厉害厉害。”
梁凉微笑,“马马虎虎,还过的去。我开始不过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罢了,倒真没看出来。
“哦?”
“直到刚才毁刀的时候,他们几人都拼命出手抢刀,唯有你纹丝不动,我才明了,因为你早就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修罗刀。”
那人又是一笑,笑声如银铃细碎,说不出地好听,这才将目光投向我们。
原来她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乌油油的长发学男子式样,高高束在脑后,容色绝丽,肤光胜雪,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红红的小嘴微微上翘,美艳中略带几分稚气,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好似两粒黑宝石一般,顾盼之际,流光溢彩,闪烁不定,叫人完全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反而被她不由自主地吸引过去。
我看了她两眼,马上转头,不敢多看,恍惚想起传说中的妖魔之眼,估计也就如现在所见了。
“这件烂蓑衣又厚又重,幸好被你认出,我总算可以脱掉了。”
她双手轻分,身子微摇,那沉重笨拙的蓑衣就滑落到地上,露出里面的湖水绿短衣,腰上系着大红色的水绸汗巾,愈显得身形轻巧,娇美不可方物。
梁凉笑而不答,反而对杨沄说:“小沄,你看她是不是像一个人?”
杨沄自从竹笠被打落在地,双眸一直盯着她的脸,此时方轻呼一声,“小狐狸,是你!”
那少女皱皱鼻子,道:“能不能好好叫我的名字,小时候的外号,叫它干吗?”
梁凉打趣道:“那就叫小妖女得了!”
杨沄声音仿佛在云中漂浮,“胡滢,你扮成夺命渔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那名叫胡滢的少女狡狯地一笑,道:“我自然是来看你和小凉了。”
旁边的陆仁宜突然眼中精光暴长,大喝道:“少他妈的废话,要叙旧到阴间去再说不迟,姓梁的,你们原来是串通好了的,来消遣老子!”
袁一园悠哉游哉地将打狗棒在手里舞成个圆圈,笑嘻嘻地说:“小凉,我也给你们闹糊涂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能是怎么一回事?”梁凉的笑脸和气而无害,对着云飞扬大大地作了个揖,说:“云兄,刚才我为了让这小妖女放松警惕,趁机揭开她的伪装,才对你口出大不敬之词,把你诬陷得体无完肤,实在都是形势所迫,万望云兄千万原谅则个,我们这里人人都清楚,云兄盖世英才,天之骄子,行事端正,品行绝佳,是个大好人,大大的好人哪!”
云飞扬虽然纵横陕南,做了很多劫富济贫,仗义疏财的好事,可是身为大风谷谷主,手上的人命也有数百条,哪里称的上是大大的好人?
他左一句“云兄”,右一句“好人”,倒叫云飞扬尴尬万分,谢也不是,怒也不是,半晌从牙缝里吐出半句:“好说好说……”便没了下文。
我半低着头,越想越觉得好笑,终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虽轻,云飞扬耳力何等敏锐,转头如斗鸡,对我怒目相向。
胡滢却大大方方地走过来,直视着我,说:“你长得好漂亮,人人都说夏云裳是武林第一美女,我看她比不上你。”
我勉强一笑,道:“胡姑娘才真是美貌绝伦,我又算什么?”
她大大的眼睛滴溜溜一转,问:“我说你好看的很,绝对是真心话,你为什么还不高兴?哦,我明白了,你在吃醋,放心,梁凉和我……”
这句话还没说完,那黑衣人突然上前一步,厉声道:“我认出你来了,你是胡追云的孙女?!?!”
他这句话竟然带着哭腔,想是激动到了极点。
话音刚落,云飞扬、陆家兄弟、袁一园同时开口问道:“什么?”“莫不是修罗宫主胡追云?”“她是胡追云的后代?”
胡滢手指点在左颊,歪头笑道:“你认得我,我可不认的你,你是谁?”
她这话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陆家兄弟大叫,双双向胡滢攻到,梁凉右手一扬,手中的怪钩突然飞出七八丈,隔着数人打中陆仁佳的腰眼,钩子居然好象有自己的生命,在空中猛地一折,对着反方向的陆仁宜面门钩来,迅速得不容人眨眼,陆仁宜本来就提着一口气冲在空中,眼看逼不过,一个千斤坠扑通一声落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这几下兔起凫落,我和胡滢还没有动手,银丝已经带着怪钩飞回梁凉袖中。
胡滢轰然叫好道:“玄金钩,银蛛丝,你这天下第一妙贼的名头,五成都是它帮你赚来的吧?”
那黑衣人却全当没看见刚才那些,身体平平向前滑出一步,道:“在下金元宝,怀璧阁财字门直属部下,拜见修罗宫少宫主。”
云飞扬冷然道:“修罗宫早在三十年前就不存在了,你叫她少宫主,真是笑话。”
我淡淡一笑,道:“笑话人人都有,可惜从自己身上出来的笑话,不大好笑吧?”
云飞扬怨毒的眼神又扫了过来,恨我暗暗讽刺他刚刚被梁凉摆了一道的事情,唉,听说云飞扬是个枭雄,没想到不但记仇,而且沉不住气,被人一挤兑就上套儿,实在没什么气度。
胡滢眼睛瞟着我,说:“我可不敢自居什么少宫主,我是邪教余孽,人人得而诛之的小妖女,你叫得太亲切,小心江湖上名门正派找你的麻烦。”
那姓名极其古怪的金元宝道:“怀璧阁本就是江湖下五门出身,与贵宫也颇有渊源,既然正主子在此,该不该管这事,在下也不知道,只好就此告辞。”说着又是上身不动,平平滑出数丈,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楼下,再一闪已经没了踪迹。
众人望着他逝去的地方发呆,梁凉突然大声说:“好了,这下你们可以自己解决了。”
陆仁宜愣愣道:“怎么自己解决?”
梁凉微有不屑,一指胡滢,道:“她都自己承认自己是修罗宫的人,修罗刀自然在她手里,你们慢慢商量,有帐一笔一笔细算,恕不奉陪,如儿,小沄,袁老儿,咱们另找个馆子喝酒去。”说着拉起杨沄的手,大步就走。
胡滢一跺脚,大骂道:“梁凉,你还真是团结敌人,打击朋友,为了修罗刀,连我和杨沄都给你卖了。”
梁凉反唇相讥,“这句话倒该说说你自己,谁知道你是不是反咬我一口,要挑起武林的腥风血雨?!”
胡滢说:“哼,谁不知道你是天下第一名偷,我要是先藏了刀,绝对会落在你的手里。”
梁凉道:“你小妖女的本事我哪里比的上,就算你把我卖了,我没准还在帮你数钱呢!”
胡滢身形一晃,扯住杨沄的袖子,说:“杨沄,你是信他还是信我。”
梁凉轻描淡写地说:“诸位,你们是信她还是信我?”
我们其余诸人被他们东拉西扯,脑袋嗡嗡作响。一个梁凉本就够古灵精怪,再加上狡猾邪气的胡滢,好比两只老狐狸斗法,吵的人头晕目眩,不知孰是孰非,何去何从。
陆仁佳首先受不了了,呸地吐了一口浓痰,怪叫道:“老子他妈的谁也不信,两个小崽子都给我留下,咱们慢慢盘问!”
梁凉胡滢二人同时白了他一眼,斥道:“不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吗?”“你这种白痴的想法不要表达出来好不好?”
云飞扬铁青着脸道:“此事非同小可,两位还是留下来,共同商量,说清误会才是。”
胡滢憋着一股气,手叉着腰,叫道:“你叫我跟这种人商量?我偏偏不要,杨沄,袁大叔,你们跟我走,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梁凉嚣张地放开杨沄,走到我的身边,道:“哼,你能怎么样?你就算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跟你走的。”
胡滢气道:“好你个梁凉,咱们下次再好好算帐!”说着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小的圆球往地上一扔,波地一声,一团桃红色的烟雾猛地散开来,岳阳楼上本来地方就不大,她又突然出手,我们头一个反应就是:烟中有毒!
我立刻屏气凝神,守住丹田,谨防毒气侵入,过了片刻,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似乎没什么动静,烟雾却已经散了。
脑海中的第二个想法就是:难道她已经趁着烟幕,偷偷脱身?
抬头一看,才发现我太低估胡滢的邪气了。
一柄锋锐的匕首架在袁一园的脖子上,闪着幽幽的蓝光。
袁一园不知着了什么道,打狗棒也不知怎么收回到左腿的裤袋里,浑身僵硬,仿佛被点了周身大穴。
胡滢就举着那把匕首,缩在袁一园身后,厉声道:“谁都不许动,否则今天丐帮帮主就是因你而死!”
她笑得让人直冒凉气,道:“哪个今天阻拦我走出岳阳楼,就是与数万丐帮弟子为敌!”
乖乖的不得了,她居然一口一个丐帮弟子,正气凛然,仿佛是我们在逼死袁一园一样。
梁凉表情古怪已极,大声道:“你……你别乱来,有话好好说不成吗?”
胡滢冷冷道:“你最好站着别动,少耍什么把戏,哼哼!”说话间已经拖着袁一园一步一步走下楼梯,面对着我们出了大门。
杨沄咬得嘴唇上又出现了新的血迹,突然重重地一跺脚,大叫道:“小狐狸,你给我回来!”
刷地冲到栏杆前,翻下楼去,脚尖在岳阳楼外的飞檐上一点,轻飘飘弹出去数丈,化解了下坠之力,更兼姿式从容潇洒,一忽而失去了踪影。
我莞尔微笑,梁凉早已大笑着起哄,“杨兄,加油!救回丐帮帮主可是轰动武林的大事,保管丐帮弟子见了你,个个必恭必敬,俯首帖耳,如临大敌,尔格来飨!”越说越是胡扯八道,满嘴放炮!
我笑得直打跌,以前当杀手的时候,常常笑面迎人,种种甜笑,娇笑,微笑,冷笑,媚笑,轻颦浅笑,莫不惟妙惟肖,今天第一次大笑出声,开怀舒畅,好象一辈子积在胸口的郁闷之气,一朝吹去!
梁凉突然不再插科打诨,静静地望着我,说:“如儿,原来你笑起来这般好看。”
我脸上一热,偏过头,忽然发现,旁边六只眼睛交织成一片电网,死死地锁在我和梁凉身上。
没错,偌大的岳阳楼上,只剩下梁凉,我,云飞扬和陆家兄弟五人。
呵呵,我们俩每人都可以独对云飞扬或者陆家双雄二人,两人联手,还怕他们阻挡去路不成。
当下对着梁凉灿烂一笑,“你走不走?我们还有一场轻功未比呢!”
“慢着!”他诡异一笑,对着云飞扬说:“云兄千里迢迢从陕南至此,却落得空手而归,想必不大甘心吧?而且陆氏双侠的名头,在关外关内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怎能就这么回去?”
陆仁佳道:“哼!你还知道?也不算笨到家。”
梁凉说:“我若说这修罗刀不在我和那女孩身上……你们也不会信,好吧,我姑且告诉你,那修罗刀的确在我的手里!”
什么?
云飞扬,陆家双雄顿时动容!
我讶异地望着他,他却对我使了个几乎察觉不出来的眼色,慨然道:“当然现在不在我身上。”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道:“我这么做,其实也是有苦衷的。云兄可知道,‘修罗非天,在天灭天,在地灭地’这个口诀,后面还有半句?”
那三人对望了一眼,摇了摇头。
梁凉的声音放得更低,缓缓道:“修罗出世,若逢第一,天下无敌!”
云飞扬半信半疑地说:“我对修罗邪教颇有研究,可从未听过这种口诀。”
梁凉神神秘秘道:“若是我知道这口诀,也不会去碰这邪恶的魔刀了!那口诀就篆刻在古旧的刀鞘上,我取刀的时候,刀鞘就在旁边,我读完了字,刀鞘突然碎裂成许多小片,真是诡异!”
说着突然猛一转头,好象被什么东西惊住了,我们都心中一跳,环顾四周,却无异状。
梁凉拿起桌上我喝过的残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又不安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我是在修罗宫的一个秘洞里拿到的刀,却发现对面石壁上青苔之下,隐隐刻有字迹,拨开一看,就是这两行口诀,下面还有几行小字,说这修罗刀魔性极重,任何得到刀的人,如果不是修罗刀的真正主人,三年之内,若还保留此刀,必定死于非命,惨不忍睹。”
陆仁宜忍不住插口道:“那么谁才是修罗刀的真正主人?”
梁凉正色道:“口诀里说的不是清清楚楚吗?当然是天下第一咯!”
陆仁佳道:“天下第一,莫不是皇……”
梁凉摇手道:“皇帝老儿不过是世袭的,难道就能驾驭住这刀的魔性?所谓天下第一,自然是武功天下第一的那人喽!”
他话刚说完,那三人齐齐吞了一口口水,我轻笑道:“自古至今,为了这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头,有多少人争来争去,再说现在江湖群雄辈出,还有许多高人异士,不好说,不好说啊!”
梁凉道:“没错!修罗刀如果跟了自己的真正主人,不但能发挥绝大的功效,还能造福武林,让江湖风平浪静,万一被那些不知天高地厚还自以为是的家伙得去了,岂不天下大乱,不知有多少生灵涂炭,那前任修罗宫宫主胡追云,就是武功层次不高,被魔刀修罗的魔性所摄,无法控制,闹的血淋淋的,不堪入目。”
那三人又是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因此我不轻易交出刀来,便是为此。传说保留此刀三年,便有杀身之祸,我怎能把自己的性命轻易交出去,自然要设法一次找到此刀的真正主人了。”
云飞扬眼中光芒一闪,“那么梁兄预备如何找法?”
梁凉拱手一笑,“此事就要有劳云兄和两位陆兄了,希望三位帮小弟一个忙,代为转达各位武林同道,‘长江西陵峡,兵书宝剑崖,八月十五日,修罗落谁家?’”
陆仁宜奇道:“这是什么玩艺?”
云飞扬折扇一击桌面,道:“梁兄是要来年八月十五,约定武林同道,齐聚长江西陵峡的兵书宝剑崖,找出武功天下第一的人,把修罗刀给他?!”
梁凉眉头紧皱,道:“不错,小弟正有此意。我此时真是想快点把刀脱手,可是如果不遍传武林,武功天下第一的人没有来,岂不白费力气?所以要北至关外,南至天南,西至西域,东至南海,群雄并起,方可定出胜负。”
他见那三人神色游移不定,轻叹一声,“此事说来也太过荒诞,难怪三位不信,可是关系重大,天下苍生性命,也许在此,小弟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怎能见如此江湖,在云兄,陆兄和小弟这一辈大乱?三位若不相信,小弟就此别过,自力更生,独自通告天下去了。”
云飞扬急道:“梁兄且慢,我们怎会不信?梁兄侠骨仁心,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云某佩服万分,我和两位陆兄这就代梁兄放出话去。”
陆仁宜豪气道:“我们大大地干一场,也不枉陆氏双雄的名头了!”
陆仁佳点头道:“不错,长江西陵峡,兵书宝剑崖,八月十五日,修罗落谁家?”
梁凉大拇指一伸,赞道:“陆大哥好记性,小弟佩服佩服!”
说着四人相对大笑,笑声在岳阳楼上回荡,惊起了梁间几只鸟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