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吹洞萧》那瞬

9、第9章

　　胡滢笑得甜软娇艳，如带露玫瑰，沾雨百合。
　　
　　“追兵。”
　　
　　“追……兵……”
　　
　　“嗯。”
　　
　　“你……你的？”梁凉手指着胡滢，几乎要晕倒。
　　
　　“答对啦！”
　　
　　“胡滢！”我和梁凉居然默契十足，同时开始咆哮，“你居然拉我们来当挡箭牌！”
　　
　　胡滢两手一摊，无辜可怜，“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各自赶路，毫无瓜葛，在这里相见也算有缘。”
　　
　　我还不好说什么，梁凉已经大吼：“我们这是赶路，你是在被人追杀，怎么能一概而论？！”
　　
　　“嗳呀，你难道不是在中原呆不下去，才逃到西域来的吗？”她好象消息灵通的很，“我可听说了！什么‘长江西陵峡，兵书宝剑崖’之类的，梁凉，梁凉，你可真能编啊！我倒要看看你到时候怎么圆谎！”
　　
　　梁凉冷冷一哼，“岂敢岂敢，哪有你劫持丐帮帮主风光，现在所有丐帮弟子见到你，都一心想赏你两脚。”
　　
　　这两人一碰上面，简直就是针尖对麦芒，胡椒对生姜，周围的人全部被辣翻。
　　更可怕的是他们居然对到底身处何等环境毫不在乎，照样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我还算清醒，横箫在两人中间一隔，大声道：“别吵了！胡姑娘，追你的人是谁？”
　　
　　胡滢笑道：“黑衣人。”
　　
　　“黑衣人？”
　　
　　“对啊，他们大约有百人以上，人人武功高强，皆穿黑衣，不是黑衣人是什么？”
　　
　　“如儿你不要跟这只小狐狸纠缠，我们收拾东西，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梁凉被她气的不行。
　　
　　胡滢神色一敛，“他们自称是修罗宫的人，修罗宫早就灭亡了几十年了，现在突然又冒出一伙人来，追杀我这正牌的修罗宫少宫主，你说是不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我和梁凉对看一眼，也感到事有蹊跷，按我的本性，自然不插手这档子事，一走了之，却不知道梁凉预备如何。
　　
　　梁凉怔了一下，转身就向我们的帐篷走去。
　　
　　胡滢追上去，叫道：“梁凉，你去哪里？”
　　
　　“收拾东西走人，离你越远越好！”
　　
　　“啊～！枉费我和你相交多年，朋友有难，自然两肋插刀，你居然不管不顾。”
　　
　　“谁说我不管不顾，我没有把你抓起来，和那拨不知来历的黑衣人交换些宝物，就算对的起你了。”
　　
　　“好啊！梁凉，你这么说以后千万不要后悔！”
　　
　　“我只后悔为什么今天要在这里扎营。”
　　
　　我存心堵住耳朵不听，加紧收拾帐篷，将各种物件放上马背，梁凉和胡滢二人一边牵马一边抬杠，我也不去理他们。
　　
　　不到一刻，各项均已安置妥当，我们三人正待上马，我忽然叹了口气，道：“来不及了。”
　　
　　梁凉胸有成竹，对我们俩说：“不忙不忙，他们这叫羊入虎口，送上门来，你们谁都不要出手，我来应付就可以了。”
　　
　　我和胡滢斜睨他一眼，胡滢张了张嘴，好象要说些什么，却被隆隆的马蹄声盖了过去。
　　
　　不多时，那拨人已到近前，个个身着黑衣，腰携利刃，骠悍的很，胯下骏马如龙，一看就是受过训练。
　　
　　我们三人傲然而立，镇定的很，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梁凉突然问我：“如儿，我们两个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你吹的那首超级难听的，还横着吹的，叫什么名字？”
　　
　　我暗气他没有品味，声音也刺骨冷冽。“横吹洞箫，曲名《殷如醉》，你这种家伙怎么知道其中滋味。”
　　
　　“哦，与你同名的曲子，一定是天下第一曲！”
　　
　　我轻声道：“是我自创的。”
　　
　　胡滢促狭道：“如醉，你不要理小凉，他是想天下第一想疯了，我自打小时候，就听他胡吹乱造，要囊括所有天下第一，至今除了成为天下第一小滑头，简直一事无成！”
　　
　　那群黑衣人中一个看似首领的人终于沉不住气，大声道：“妖女，你少装作若无其事，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用，快把修罗刀交出来！！”
　　
　　胡滢笑道：“我都说了多少遍了，第一，修罗刀不在我手上，第二，我是正牌的修罗刀传人，就算我有修罗刀，你们来抢，名不正，言不顺，第三，我不和你们打，那是在可怜你们，怕你们尸骨无存，现在惹火了我，可不要怪我大开杀戒！”
　　
　　她虽然在笑，眼中却露出极邪的煞气，冷森森的让人毛骨悚然。
　　
　　我一捻箫上的玉佩，“没想到有人居然喜欢曝尸大漠，倒是一种特殊的爱好。”
　　
　　那黑衣人怒吼一声，作了个手势，手下的人眼看就要一拥而上，梁凉忽然大喊道：“且慢！”
　　
　　那些家伙被分散了些许注意力，都向他看来，他却一抱拳，笑得眼睛眯成个月牙儿，两个酒窝也浮了上来，这种微笑，不知诓骗了多少人，连我开始也上了他的当。
　　
　　“小人梁凉，不知道你们找这位美人儿，有什么事情？”
　　
　　“少装蒜！你他妈的是什么人，修罗宫的事少插手！”那人口吐脏话，颇不文雅。
　　
　　他声音放得极大，我们都已了然，他的内力虽强，却只算第三流的外家功夫，倘若这百来人全都是这类不太高明的杂兵，胡滢一人应付虽嫌吃力，加上我们二人，他们便如砧板上的鱼肉，只有被我们宰割的份儿。
　　
　　“诸位大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找错人了吧？如果是劫财，小人这里有的是银子，如果是劫色，呵呵，这两位美人儿都是小人的内眷……”
　　
　　内眷？？？
　　我暗暗从箫中抽出针来，随着掠发的动作藏在发中，胡滢却毫不客气，手中匕首一挥，骂道：“你小子说便说了，敢占我便宜！”一剑便向梁凉砍去。
　　
　　梁凉滴溜溜打了个转，逃到我的背后，大叫：“谋杀亲夫？！天理何在！！喂，你们这些黑衣大侠，谁替我把她除掉，我就赏银一百两！”
　　
　　我被他逗笑了，“修罗宫少宫主，只值区区一百两？”
　　
　　“好啊，那就赏银一两！”
　　
　　“梁凉！你去死！”
　　
　　他们两人闹成一团，如果那些黑衣人此时出手，倒好像是为了一两银子，来杀胡滢了，可是他们显然不解其中诀窍，居然随着那首领的手势，纷纷杀了过来。
　　
　　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断不能善了，不如先下手为强。
　　
　　我身形一晃，拦住最前面的人，提箫一刺，直插心脏正中，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直坠下马来，后面两人一愣，稍慢了一瞬，也被我刺死，第四人举刀来格，我让他削断了一截竹箫，左手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他胸口，他鲜血狂喷而亡，我顺手运内力，掷出半截断箫，三丈远处的一人啊地一声惨叫，胸口被横贯，死在马上。
　　
　　其余众人见我斯文纤细，没想到一出手如此狠辣，退后几步，脸色大变。
　　
　　只听得胡滢笑声不断，“可惜，可惜，多好的一管箫！”竟是半点惊惧怜悯之意也无。
　　
　　身后梁凉笑问道：“如儿，我好象听你说过，一定要有白银万两才杀一人，现在没人给你钱，你为什么还是动手了？”
　　
　　我冷冷道：“废话！只要不想当死人，就得动手！”
　　
　　胡滢右手一抬，手中已经多了一条绿莹莹的鞭子，高声道：“不错！人在江湖，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你们还不动手，等我们来杀吗？”说着左手匕首，右手长鞭，已经杀入人群中。
　　
　　我展开轻功，夺下一柄长剑，剑花错落，白光闪动，招招抢攻敌人要害，剑剑均不落空。梁凉却在人群马下左一晃，右一穿，引得那些家伙兵刃全向自己人身上招呼，眼看避不过了，银蛛丝一挥，卷起身旁的一名大汉来挡。最后索性玩上了瘾，玄金钩到处勾起人来抛上天空，任他们重重跌落，满眼全是人影和惨叫。
　　
　　我们三人这一冲，犹如猛虎扑入羊群，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杀的他们摧枯拉朽，一时间只见兵刃与大汉齐飞，黄沙共鲜血一色。不到半刻，对方所剩已经寥寥无几，有人看势头不好，发一声喊，各自逃跑，近的那些被胡滢暗器击中，远的被我和梁凉展开绝顶轻功，点住穴道，提了回来。
　　
　　黄沙之上，净是鲜血，被月光映成暗紫颜色，放眼一望，沙丘上下，累尸重重，只有我们三人站立！
　　
　　胡滢俯身在一人尸体上抹干匕首上的血迹，收回怀中，转头微笑，红唇轻颤，笑靥如花，好象闺门小女儿新得了一支珠花般开心，任谁看到她此刻表情，都不会想到她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小妖女胡滢。
　　
　　“殷如醉果然不愧为殷如醉，小凉，多年不见，你的武功也见长啊！”
　　
　　梁凉驳道：“哪像你不进反退？还要我们帮你解决这些小喽罗！”
　　
　　他们刚打完了敌人又开始内讧，我摇了摇头，随手扔下长剑，对着渐渐淡去的月亮叹了口气，提醒他们，“喂，两位，天都要亮了，你们预备如何？”
　　
　　胡滢一笑，“我想来玩县太爷审犯人的游戏。”
　　
　　梁凉低头看看脚下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的几人，皱眉道：“小狐狸说话拐弯抹角，乱七八糟--这么麻烦的事情，你还觉得有趣，真是奇怪！”
　　
　　“呵呵，我这是苦中作乐，小凉，你可知道我要去哪里？”
　　
　　梁凉嘴一撇，满脸不屑。
　　“不过是去修罗宫旧址罢了，我用小手指也能猜到！喂，你到底审不审，别光说不练呀！”
　　
　　胡滢揉了揉眼睛，掸掉帽带上沾的砂子，“我赶了半个晚上的路，又打了半个晚上的架，累得骨头都快散了，你就行行好，让我休息一下。”
　　
　　梁凉啧了一声，“果然是麻烦的女人！”说着拣起地上一柄锋利的短剑，微笑着凑过去，将那几人排成一排，伸手解了第一人的哑穴，问他道：“你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情，有多少告诉我多少！”
　　
　　那人骨气甚硬，哼了一声，闭眼不理。
　　
　　梁凉笑道：“呵呵，不想说是吗？很好，我乐得轻松。”说着手中短剑轻轻一送，噗地一声刺死了他。
　　
　　其余几人见他杀人于谈笑之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脸都变绿了，若不是被点住穴道，肯定会颤抖不停，也许还会失禁。
　　
　　梁凉转向第二人，解穴问他：“不如你来告诉我。”
　　
　　那人牙齿咯咯咯咯上下打架，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我……我们是修罗宫的……”
　　
　　梁凉斥道：“废话，我也知道你们自称是修罗宫的人，鬼话连篇，修罗宫早就没了！”说着又是一刺，一剑穿心，转向第三人，短剑在他脖子上拖了几拖。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乖乖的说哦！”
　　
　　那人哑穴一解，忙不迭道：“小人，小人只知道顶头上司自称修罗宫的人，让我们追杀这小妖……这位小姐，逼迫她交出修罗刀，其余什么也不知道了。”
　　
　　胡滢秀眉一皱，道：“你们的上司叫什么名字？”
　　
　　那人小声道：“小人是在清风寨坐第五把交椅，半个月前一名黑衣人全歼了清风寨，给我们这些武功不错的人服了慢性毒药，让我们听令于他，那黑衣人武功极高，面无表情，其余的小人真的不知道了。”
　　
　　“依你看比我们如何？”
　　
　　“好……好象武功差不多……”
　　
　　梁凉嗯了一声，“说出这些，也很不错了。”
　　
　　一手拍开剩余人的哑穴，又道：“你们呢？还有没有补充？”
　　
　　那些人眼中茫然的很，急忙摇头。
　　
　　梁凉头一抬，冲我微笑道：“如儿，看来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什么……”
　　
　　突然短剑一勒，手下那人啊的一声惨呼，喉管已被割开，鲜血如泉水涌出，慢慢浸透身下沙地。
　　
　　那人望着梁凉，眼珠如鱼目般凸出，格格道：“你……你……”
　　
　　梁凉把玩着手中的短剑，柔声道：“你说了这些，那黑衣人也不会饶你，我也没有解药给你解毒，左右是个死，长痛不如短痛，你应该感谢我才是啊。”
　　
　　其余几人嘶声大吼道：“你卑鄙！你不是说过要饶我们性命的吗？”
　　
　　梁凉嘻笑道：“自作多情，可笑可笑，你们若是我，会不会饶了你们？”说着一剑一个，几声惨叫过后，大漠复归平静。
　　
　　梁凉将短剑插在地上，拍了拍手掌，“我审完了，我们走吧！”
　　
　　他笑嘻嘻的样子在晨曦的微光里显得如此可爱，却像天竺传说的阿修罗一样妖异残酷，我虽然杀人如麻，见他此时状态，心里还是微微抖了一下。
　　
　　梁凉过来拉我的手，我任他握住。
　　他仔细看我两眼，“如儿你表情怎么怪怪的，脸色也好差。”
　　
　　我脑中一片混乱，直接细声说出涌入心中的第一个感受。
　　
　　“我怕……你有一天这样对我。”
　　
　　他使劲一握我手掌，嘴嘟的老高，“如儿你怎么能这样怀疑我？我永远，永远，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胡滢一口打断他，“要肉麻现在不是时候。”
　　
　　梁凉砍了她一眼，“那你说什么时候恰当，你就眼睛闭一闭，耳朵堵一堵好了！”
　　
　　“呵呵，非礼勿视，非言勿听，这点我也了解，不过你们能不能清醒一点，有没有听到什么？”
　　
　　我们二人凝神片刻，已听到东南方向，隐隐有凄厉的狼嚎，不禁相对失色，均知沙漠遇狼，最是要命，任你武功盖世，面对铺天盖地的狼群，也是束手无策，命丧狼吻。
　　
　　梁凉左手握成拳头，在右掌上一击，道：“糟了，我们杀了这么多人，估计是狼群被血腥气招来了。”
　　
　　三人对看一眼，异口同声大叫：“还不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