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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十二章 泰国之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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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一次在布兰顿的脸上看到了虚伪的笑脸,男人呐,都有那么两面三刀的,也许叫做神秘,也许叫做假装。
而我的头,始终不敢抬起来,直直地盯着盘子里面还剩下一大堆的东西。
很紧张,手抖得更加厉害。
表面上,却假装冷静。
哼,谁不是有个两面三刀的,还怎么混?
听着霍三手杖越来越远的声响,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地平复下来,再也没心情顾及碗里面的东西。
眼角不住往霍三坐着的地方瞄,还是一身的黑衣黑裤,白色的衬衣,解开的袖口,领口,他走得很慢,比以前更加慢了,似乎是腿疾加重,可是他的那种磁场,仍旧骇人,他的手杖还是斜斜地倚靠在身旁的餐桌上。
阿鬼照例站在他的边上,双手摆在身后。
一切如同昨日,却已经是今朝。
陆陆续续地有人过去他的旁边个他打招呼。
他总是不紧不慢地回应着。
或者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走了,很奇怪,唯独要过来和布兰顿打招呼,是因为我吗?他不害怕我会杀了他吗?
“咳,咳。。。”布兰顿清了清嗓子,“水水,那个人比我好看麽?”
“不是。”不想被他看出什么,慌乱否定。
“那你吃饱了没?”
“嗯。”
我的神经已经游离得太远太远了,收都收不回来。
同时挣扎的还有我的心,离得这么近,这么近,我为什么不下手?
拳头被自己握得紧紧的,脑袋里,一会是血流成河的画面,一会是霍三低语温情的画面,两组交叉,头痛难忍。
正慌乱着,手被对面的人,轻轻地握住,他的指尖有细腻滑润感传来,
“水水,不舒服的话,先回房吧。”布兰顿说话总是温柔至极,体贴入微。
我眼眶一红,觉得霍三离我其实很遥远,很遥远。
以前,即使同睡一张床,我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如今,我们之间隔着三条命,我们再也没有可以缝合的距离。
任由布兰顿牵着我的手起身,然后朝霍三的方向走去。
“霍三爷,您慢用,我们改天再见。”布兰顿眼光考究地朝霍三射过去,满是玩味的笑容。
我却注意到,布兰顿站地笔直,似乎是有点平起平坐的意思了。
□□上的人,拜关公,注重礼节的程度不亚于国家领导人之间的座位排序。
那么这意味着什么,我想明眼人都懂得。
“科普里纳,再见。”他满是似笑非笑地回应着,然后眼睛看似随意地朝我身上撇来。
这一次,我直视他的目光,他漆黑发亮的双眸。
是他欠我的,欠东阳和阿月的,我又有何畏惧?
一旦想通了,人就变得肆无忌惮了起来,转而拿起桌子上他尚未用过的红酒杯,倒得满满的,手勾住身旁布兰顿的臂膀,微微一笑,
“原来是霍三爷,真是闻名不如一见,来,若水先干为敬了!”
杯子刚要碰到嘴角,就被一支手拦下,恍恍惚惚地以为是布兰顿,岂料不是。
“这位小姐,我看不需要。”
是霍三,他说话,冷冷冰冰地,不带一丝的情感。根本不拿正眼瞥我。
“我来替她吧!”布兰顿及时解围,把一直僵持着的我们,解救出来。
霍三依旧面色淡然,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与不满。
趁着布兰顿喝酒的时候,我弯腰,贴近霍三身旁,
“小心点!”轻柔软语,像是一种嬉戏,更像是一种小女子的嗔怪与撒娇,但是,只有我知道,更多的是警告!
你欠我的,迟早都要还的。
“三爷。”布兰顿很潇洒地把杯子翻过来,杯口朝下,一滴都不剩。
很快,霍三也不甘示弱般地喝掉同样大杯的酒。脸上依旧是我熟悉的似笑非笑。
阿鬼作出请的手势。
直到走出餐厅,霍三都没同我说过一句话,甚至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在唱戏,他根本不曾参与。
夜间的海风,把我的头发吹得凌乱,更凌乱的还是见到霍三的表情,这么久没见了,我竟然,还是会微微地紧张,不论从哪个方面说来,我都紧张。
“水水,你的手冰凉。”布兰顿说罢,就直接握住我的指尖,似乎想为它们取暖。
我扯动嘴角,给了他一个苍白和无力的微笑,
“布兰顿,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什么来头了吗?”
沿着海边走着,沙子细软,卷入脚趾间,痒痒地,沙沙地,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打来,拍卷的声音 ,如同在荆棘岛上听到的声音一般。
那些过去的岁月,怎么都变不回从前了吧。
而我这么轻轻地一问,布兰顿握住我的手,也有着不经意地颤抖。
我总是这般敏感。
他停下了脚步,认认真真地望着我 ,月色朦胧,我想我在很多年后,都会记得他的这幅表情,如同一个稚子一般,生涩却带着张扬,他的这张脸上,没有霍三的沧桑和沉重,却有着同样的孤单和寂寞。
“水水,我想你猜的是对的。”他声音比起平时来,略显低沉,却有不容置疑的干脆利落。
“其实,布布,你是谁,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我真的只是随口一问的。”
我的这么随口一问,只是如同像以前问他荆棘岛上的花花草草或者泰国的好吃好玩的东西一样,一时兴起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我撇开他的手,继续朝酒店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我们再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沉闷的气氛,与天气极其配合,有些闷热的天气和海浪袭来,一拍又一拍,成了正比。
而我的心,起伏着,在做一个决定。
现在已经能够下得了这个决定了。
因为,我和自己说,如果布兰顿是当时在赌场那个取代俄罗斯的卡斯若的叛军首领,是那个为了要取霍三首级而烧的三把火之一的俄罗斯新教父的话,那么,我就在今晚,去要霍三的命!
我苦笑,原来,一切还是绕回了原点。
布兰顿,并没有外表看上去的这么简单,既然他能够公然在公船上,杀掉一个毫无建树的首领,能够在公船上独自一人贴近霍三的身边,他的能耐,我还未完全见识而已。
他根本不是陪我来祭拜东阳这么简单,如果是的话,我就不会见到霍三还有一些国家的教父了。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还有更加刺激的在后面。那都是后话了。
“水水,早些睡,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布兰顿送我到房间门口,就止步。
没有过激的言行举止,我也没问关于他是如何知晓东阳故乡的这一事实。
我想,时间,会证明一切给我看的。
“谢谢你,布布。”不论如何,我还是该感谢他。
谁料,他张开手臂,给我来了个法式拥抱和热吻,把我整个人弄得晕呼呼的,我一脚踩上他,防狼术我还是有学过的,就差给他来个倒戈了。
他吃痛,叫了起来,“水水,人家不过是想表达一下热情。”
“不好意思,布布,我不习惯。”
我低头看他脚的间隙,却看到一根墨绿色的手杖着地,抬眼往上,是他的身子都依靠在手杖上,身子不大平衡,每一步都迈得极其沉重,阿鬼则站在一边,不敢上前搀扶或者靠近。
霍三,还是看都不看我们,这一次,连招呼都免了,他的头抬起,径直走过去。
他的背影那么倔强,那么孤单。
“布布,我回房了,明天见。”
“水水晚安,我就在隔壁,睡不着的话,欢迎骚扰。”他不改往日的调笑。
我拿眼瞪他,却很快进得门去。
疼痛涌上心间,连老天都帮我!
连老天爷都觉得要给我一个机会吧,都觉得东阳和阿月死得不值得吧。
其实在刚才我就已经看清了霍三的房号,我想,机会来了。
站在他的房间门口,心跳加快,越来越快。
一下,
两下,
三下,
门铃后,房门打开。
霍三只披了一件浴袍,头发上还滴着水,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惊讶,似乎预料到我会来一样,单腿立在门边,依旧不说一句,却很大方地让出一点位置,把我请进屋。
我只是看着他,握住放在门后的手杖,撑着自己的身体,关门,走近。
瞬间,我变得局促和不安,整个房间的空气让我有快要窒息的感觉,闷得要死。
我的枪就别在腰后,因为有了裤子的遮掩,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突兀,待霍三站定,我很自然地套出枪,不出我所料,手,依旧颤抖着。
我却用左手紧紧地握着右手,做好瞄准的动作。
我的枪,直指他的脑门中心!
人却不住往后退去,他还是没有一丝的惊讶,似乎我的一举一动,全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就那样手拄着手杖,站在离我不到2米的地方,一动不动,只是望着我,眼里都是淡然,还有他惯性的似笑非笑。
“你说话呀,你就没话说了吗?”我的情绪出乎意料地高涨起来,我忍不住朝他喊去,他永远都是这样的表情吗?不管在任何时候,他都是这样的吗?
“霍三,你说话,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解释的了?”我咆哮道。
“阿水,我说过,不论在任何时候,你都叫我阿琛,你怎么忘记了?”
他根本不在乎我的咆哮和张狂,自顾自地说着话,这样一句话如同一根刺一般地埋在我心中,就像是那种隐性的伏线,满满地涌现起来。
“霍三,”我低语起来。
上了膛的枪,很沉很沉,我第一次觉得这般地沉重。
“砰!”
“哗啦”
走火的枪声,倒塌的心碎。
我只望着离我不到2米的那个人,直愣愣地倒地,手一软,枪落在铺了地毯的地上,再发不出任何声响。
我根本,我根本,再下不去手,不论是我颤抖的手,或者是颤抖的心,我都做不到!
失去了水准,他的脑门,我根本瞄不准,只好打偏了去。
他的手杖也丢弃,人软绵绵地躺在地上。因为缺失了左腿,他的臀部也有些变形,所以他用手撑起他的身子,看起来,很艰难。
我这才看到他的浴袍内,隐隐渗出来的鲜红色。
可是我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孩子,第一次见到亲人,不敢靠近。
始终隔膜,始终陌生,始终游离。
我就那样呆呆地站着,不敢动弹。
地上的人,呼吸沉重。
眼神却依旧犀利。
“阿水,房间里有止血药。。。”
我的神经如同被点穴了一般,只听他的话语,他的话语如同催眠术把我一度以为坚硬的意志摧毁。
急急走进房内,然后又朝他走去,就要把药递给他的时候,神智才恢复回来。
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明显语气温柔很多。
时隔那么久,就在今日我才有间隙,我才能够亲口问出这样的话。
可惜他依旧不答我,“你的手,为什么抖得那么厉害,受伤了?”
他是第一个发现我的手颤抖的人,我掩饰得那么好,他还是发现了吗?他还是在注意着我吗?
“为什么那样做?”我坚定语气,仍旧不肯把药给他。
“如果说,不是我,你会相信吗?”他的喉结滚动,眼睛却盯着我,一动不动。浑厚的嗓音,缓缓地说着,或许是因为伤口,或许是因为痛苦。
我会,相信吗?
我还会再相信他吗?
我能吗?
如今,我和他之间,隔了三条人命那样的远,我还能相信他吗?
我不是应该恨不得杀了他。
有什么好问的,有什么好解释的,有什么好听的。
他一直都在骗我。
“为什么?”我低喃,内心挣扎。
“阿水,你难道察觉不到,我爱上你了吗?”
他怎么可以,把这句话说得这么自然,他怎么可以在这种情况下,说着爱我。
他怎么可以?
他的身后,血越来越汹涌,我却还是无动于衷。
脑中所有的画面都在回放,我越来越害怕,从来没有试过杀一个人,如此害怕过。
因为这个人,说出了我很久以来的期盼他说的话。
可是我摸不透他。
他能够在任何场合对我冷淡,也能够随时对我温柔,他是多变的,莫测的。
此刻,他匍匐在我的面前,受伤的他,更是独具魅力,阳刚的气息从他周身散发,曾经我就说过,这个我爱过的男人,有着世界上最最英俊的脸庞。现在依旧。
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然后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浮现。
“阿水,我爱你。”
他再一次,用他那低沉却温厚的嗓音,深情地望着我,对着我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是,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刻?
为什么他的脸上,有抹不去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