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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十二章 泰国之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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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他说着我爱你,我却逃也似的离开他的房间。丢下药,丢下枪,丢下他的伤痛,丢下我的报复心。
这一刻,我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他漆黑的双瞳,他认真的表情,他似笑非笑的脸庞,他的侧脸,他的温厚话语。
阿琛,阿琛,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是那一刻把我搂进怀中,说我是你的女人的那个人,还是前一刻和我在月下相拥,电话里打情骂俏,下一刻却能够置我于死地的那个人?
我不能,也不敢再相信你。
你说爱我,也无法抹去一个既成的事实,你说爱我,为何是在这样的时刻?
我多想,多想再离你近一点,就近那么一点。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重投你的怀抱。
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我想既然我的这只手,不能为东阳和阿月报仇,那么,我想把东阳送回家后,来一个了解吧,事情因我而起,却无能为力解决,只好由我一力承当。
一脸颓败地朝房间移去,夜晚的灯光呈现橘黄色,比起白天来,略显昏暗,一如此刻我的心境,我的步伐沉重,脚下如同灌铅,举步维艰。
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我房间门口徘徊,然后推门进了隔壁的房间。
那不是,那不是布兰顿的房间吗?我记得布布和我说过他就在我的隔壁的。
而那个熟悉的背影竟然是我的干爹,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我的干爹游厉怎么会认识布兰顿?!
而且是深夜造访,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虽说布兰顿也是从荆棘岛出来,但是,这样密切的关系,还是出乎我的意料。
在我来泰国之前,干爹一句话没说,也没提过要来的事,怎么会突然过来,还同布兰顿私下交往甚密。
出于好奇,我蹑足潜行,想要探个究竟。
一瞬间,无数个疑问在我的脑中得不到答案,这间酒店有着很好的隔离措施,在我的房间甚至连隔壁是否有灯光都看不清楚,想要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还有一定的难度,可能等我接好试探设备后,他们的谈话都已经结束。
我只好等待时间。
索性什么也不做,好在,不是太久,干爹就出来了,同时走出来的还有布兰顿,我把房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如同一个窥探器,对准房门外的这两个人,
“拜托了。”干爹的脸上依旧是久经风霜的那种不沉稳气息,然后朝布兰顿伸出右手。
这是他惯用的合作事成的姿势,这也是他惯用的话语,表面上听起来是在拜托人家,实际上还不是等于皮笑肉不笑,说到底,他也算是一只老狐狸了,可是,他待我始终不薄。
布兰顿则一改往日的调皮与不羁,显得成熟稳重,只是淡淡的回应着。
“再见。”
他们俩各自转身,一个离开,一个返回要关门。
只见布兰顿一脚已经踏入房门内,却又折了出来,站在我的门前,望了又望,看了又看。
好在我在他折回的时候就把剩余的那一点缝隙给合上,现在用门上的猫眼在偷看着,
看着布兰顿的表情。
他只是望着门,然后叹息,他的神情太认真,认真到我觉得以前从一开始他所有的不羁与放荡,还有温柔与体贴,全部都是伪装出来的。
然后在我的门前点了一支烟,不得不承认,他抽烟的样子,确实有那么点痞痞的坏坏的,如同刚混道上的小流氓,一点都没有教父的风范。
相比之下,阿琛就显得典雅很多,总是从容不迫,年岁不大,却自有一派老成与干练,我很喜欢看阿琛吸烟,他吞云吐雾的样子,特别特别的迷人,他的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充满灵气,能够一眼看穿我所有的心思,所以,我总是赢不了他。
我又在胡思乱想了。
他在我门前徘徊,似乎是深情地思索什么,最后,一个人淡淡地笑了笑,恰灭烟火,重重地关上房门。
我没听到声音,却感觉到了震颤。
他虽然走了,但是我的心却依旧不能平复,跳得很快,心下却了然,似乎有一个秘密,快要浮现出来的那种冲动,仿佛要从内心直接脱离了出去。
我的指甲完全要嵌入到我的肉内一般,不是疼痛,只是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局,一个别人精心布置的局,而我只是棋子,只是别人要赢得这盘棋的棋子而已。
但是,这盘棋究竟是谁在拿我当棋子呢?
是布兰顿,或者是干爹,再或者是霍三???
我的脑袋如同浆糊一般,搅乱着,迷惑着,不知所措起来。
游离间似乎听到霍三,带着伤口,对我说,
“如果我说,不是我,你信吗?”
坚定的话语,坚定的语气,一如当时他为了我不惜与合伙人反目时,说我是他的女人那般。
他的那种男人味,我还是逃脱不了吧。
这一刻,我想为了我自己,查清楚这件事。
夜晚的芭堤雅出奇的安静,其实我内心还是很期许过上这种安宁安静的生活,以前在荆棘岛,每晚睡觉都很安静,其实也是我们白天训练得累了,早上又要早起,所以睡觉就显得特别珍贵的缘故。
荆棘岛上,其实除了带刺的玫瑰外,还有种罂粟的,很漂亮,很迷离的花朵,却都是一朵一朵剧毒无比的药。
干爹曾经说过,要把我训练成一朵美丽的罂粟,美丽张扬,一碰上瘾,却是慢性毒药。女人生得美艳却眼中无所谓爱情,自然是最毒的毒药。
他在荆棘岛上,救了我们三个,我们也帮他卖力做事这么久,我有想要离开他,他也答应等我做完这一次就放我走,没料到,这一次,这般不顺利,还牵扯进去东阳的命。
我当时,只想金盆洗手后,与他们俩团聚,如今剩下我一个人,团聚?有何意义?
干爹与布兰顿的碰面,霍三的否认,如同纷乱的线,缠绕住我的脑袋,此起彼伏地纠缠不清,这样安静的夜,这样大且舒适的床。
我却在担心霍三的伤口怎样了,我丢在地上的药他能捡得到吗?
干爹和布兰顿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挣扎纠结之间,天很快就亮了。
洗漱的时候,对着镜子内,脸色苍白的自己,有点惨不忍睹,上了年纪就经不起失眠了。
于是决定给自己化妆,我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先涂眉毛,可能是有点迷信,觉得如果眉顺的话,一切都会比较顺利,没料到,才划到一般。
一股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涌上喉间,如同晕船时候,摇摆不定,胃像是被洗过了一般地难受,就是想作呕,可是吐的话,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也是我昨天,在听到那个人说爱我以后,没下得手去杀他的缘故。
我做不到当着自己孩子的面,杀了这个男人,尽管,这个孩子,留与不留,都是一个未知。
擦掉刚才偏差的眉毛,重新来过。
我很羡慕人家,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不敢奢求一生一世,却连半盏灯火的时光都难以得到。
可惜不是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原来一切都能遮掩的住的,化妆后的我,脸上根本看不出疲惫与心酸,神态淡定,安之若素也是我一贯的表情。
下到餐厅去,布兰顿已经等在那了,替我接过布包,因为放着骨灰盒,所以有些沉重,我的眼睛却朝昨天霍三坐过的位置上瞟,没有人,他有早起的习惯,这个时间,依照他的惯例,他应该有下来喝早茶的习惯。可是他没出现。
难道是我昨晚把他伤得太严重了?
按捺住想要去一探究竟的冲动,只是抿着红茶,对着布兰顿淡淡一笑。
“昨天睡的好吗水水?”又是一如既往地热情。
“挺好的,我们待会就去大城吧?”
“对啊,吃饭后我们就去。”
“好的,谢谢你了布布。”
“和我说什么谢谢。”他摆起架子来,有点不悦。
“布布,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因为我喜欢你啊,水水,我又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的。”他倒说得极其自然。
“呵呵。”
在这一刻,我除了干笑以外,好像说点别的什么,都是多余。
早餐吃到最后,霍三一直都没出现,我的心很焦急却什么都不能做,很担忧却一定要假装与我无关。
这一次,布兰顿只身陪我前往,并没有带马仔随行。
我觉得轻松无比,相信他也能感受得到。
因为大城距曼谷还有一段距离,而芭提雅离曼谷也有一段距离,所以先由布兰顿开车到了曼谷后,我们打算乘火车前去。
根据我手中的地理图标显示,大城在曼谷的北边,可是车子一到曼谷的市内,交通拥挤的毛病就一览无余了,在一个路口,我们竟然堵上了一个小时,照这个速度下去,我们肯定没办法白天就到大城的。
“水水,下车。”在我急不可耐的时候,布兰顿一个激灵拖着我下车。
他的手很自然地拖着我,此刻的曼谷,绿树青葱,阳光高照,没了芭提雅的海浪显得很是闷热,我焦躁且不安。
可是布兰顿却不回答我,丢下车子,很是潇洒地拉起我的手,背着我的大布包,就在车子相堵,人群相拥的大道上,奔跑起来。
如同落难的公主和前来解救的王子一般,显得洒脱之余,还有活力。
很久以后,我都会记得这一刻,微微的心动,因为那是一颗年轻且张扬的心。
虽然,此刻我在怀疑,在迷惑,可是并不能阻止我的感觉在蔓延。
我们俩的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华南蓬火车站,这里同样是堵得发慌,显得很是急促。
可是布兰顿胸有成竹地看着手表,我们都气喘吁吁,相视一笑,这种感觉,很像以前在荆棘岛训练时,同伴之间相互鼓励的对视。
弥漫在我和他之间的,除了迷惑,什么都不剩下。
果然,有马仔给他递了票来,他再一次拉着我的手,飞奔上车。
大约过了1个多小时的光景,我看到站台上竖着红白蓝三色泰国国旗,旁边是巨大的站名“AYUTTHAYA”。
下得车来,我问布兰顿怎么走,
“水水,你看,这是后来才建的镇子,我们的目的地是对岸。”
随着他的手指,我朝河的对岸望去,繁华尽头荒烟凄凉,暗示着大势已去的薄凉,如同人生一般,这是一个古老的城市。
曾经拥有辉煌的时刻,一度佛教达到顶峰,在这样一个信教的国家内,实属不易。
骆东阳,就是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吗?
我回头望着布兰顿,“来,水水,我们渡船过河。”他的声音轻柔,生怕吓着我,总是很暖很软的说着话。
我很感激地看着他深蓝色的双瞳。
不论如何,我还是应该谢谢他的,不管他有什么目的。
大城真的是一个没落了的城市,过得河去,方才领略到这样的凄凉。
几乎每走一个路口,都能看见残垣断壁,废弃的佛塔上面还有小鸟在做窝,稀稀松松,甚至没有人群的生气。
大多数的庙宇都坍塌了。
布兰顿并没顾及到我脸上的伤悲,只是停在一棵树下,顿了顿,
“水水,就这里吧。”
是啊,无论再怎么寻觅,东阳始终是孤儿,能够回来他出生的地方,就已经足够了,能够永远地生活在这片神圣而且有残缺美的土地上,也算是一种安息了吧。
“东阳,阿月,若水带你们回家了。”
在树前跪下,拿一小撮的土,似乎是在做弥撒,我正要张口,鼻尖有熟悉的味道传来,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敏感程度,可是这股熟悉的气味,不是别人,而是那个和我纠结不清的男人。
霍三!
他怎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待我抬起头来看,四下除了布布外,根本空无一人。
怎么可能?
是幻觉?
“布布,你刚才一直都在我旁边吗?”
“水水,怎么了?”他显然没发现我的异样。
“哦,没什么。”可是我真的闻到了,闻到了只是属于他,属于阿琛的味道,那么熟悉,那么熟悉,因为爱上一个人,所以连他身上的味道都变得亲切起来,这个道理,我早就明白。
布兰顿深蓝色的双眸清澈,干净,让人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掉进去,被他吸引进去。
“水水,你不要不开心好不好?”
“水水,”
我不应他,我只是想再多陪陪东阳,我是一个杀手,下一次,是否还能够来祭拜他们,都是一个未知。
我不奢求能多活几年。
“水水,我来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说罢,布兰顿的双手摆在身后,摇了摇,眨眼间,就是一束白色的玫瑰碰在胸前。
“水水,送给你。”
接过花来,我终于被他调笑的表情逗乐,他的这双手,不知道有多少神奇的魅力,在这一刻,却为了我,玩弄这样的小把戏。
谢谢,谢谢你,布布。
然后把骨灰盒打开,其实这里面不全是他们的骨灰,我会这样说,是因为,有很大一部分,我已经撒向海边了,装在这个黄色绒丝的盒子里面,只是剩下的一些些了。
我索性打开,撒落。
希望这棵大树,能够给予你们庇护。
一路走好。
再见了东阳。
再见了阿月。
一滴泪悄然滑落,却滴在了布兰顿的手心中,他略带忧伤地望着我,
“水水,你哭的样子,好妩媚。”
回去的路上,可能是累了,昏昏沉沉的靠在布布的肩膀上就睡着了,他的指尖在我脸上游走,可我对于霍三的那种强烈的感应却挥散不去,越是迷蒙却越是清晰,后面总有一个脚步在追随着我,跟着我,远远地看着我。
我似乎看到了他拄着双带手肘的拐杖,慢慢朝我靠近,他走得那么辛苦,可是却依旧倔强,他俊朗的脸上,挂着疲倦。
可是,这中间,隔了那么多,那么多,让你不肯前来,让我无法后退。
我甚至无法原谅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