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chapter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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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枝刺得人生疼，却并没有使两人的脚步停下来。在他们身后紧接着就传来了刹车声，下来的人开始向树林里射击。好在这条路上没有路灯，树林是藏身的最佳选择。但树林面积并不大，再往后就是开阔的草坪，因此虽然难以被一眼发现却经不起大范围搜查。
尹季年拉着林子沫伏在地上，他们只需要坚持到救援的到来。射击没有持续太久便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又一辆车到达这里停了下来。林子沫心里一紧，两个车的人手足够将他们找出来了，手心里开始渗出密密的汗，不由得握紧了尹季年的手。
然而过了许久都再没有动静，只有时不时传入耳中的交谈声，林子沫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谈话的内容，似乎是第一辆车的人在向刚到的第二辆车汇报之前的情况。话语声不甚清晰，林子沫费了好大力才能勉强听清，就在她放弃继续听下去的时候，一个男人语气恭敬地叫出那个名字：“Arthur。”
身体猛地一颤，她几乎跳起来，却被尹季年一掌按下，回头见他皱着眉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才按耐下冲动。依旧伏在地上，心脏却一下一下剧烈地跳动起来，比起刚才在枪林弹雨中更甚。
是他？
正这么想着，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用英文简单地说了几句。声音不大林子沫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但因为那再熟悉不过的声线她立刻确定，林子尉在这里。
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她不敢想。
没有时间让她细想，丛林里传来草木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进入树林了！
林子沫侧头看向尹季年的眼里有了明显的慌乱，而他则依旧将她护住一动不动，只是按在她背上的手隐隐加了些力气。
别动，再坚持会。他的眼神这样告诉她。
脚步声不紧不慢的在周围响起，似乎只有一个人。林子沫埋着头大气不敢出，自然也看不见究竟是谁进入了树林，但直觉却将她的所有猜测都引向了一个人。
一直希望见到，却又不敢见的。她突然油然生出一股畏惧心来，不敢面对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若是不见她还可以安慰自己Guivenere说的都不是他的意思，然而一旦得到本人的确认，她便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自己其实已经相信了不是吗，相信林子尉…从头到尾二十几年都在欺骗她、利用她、玩弄她，不然为什么不敢面对？因为怕他亲口戳破自己最后的泡沫，所以不敢。
短短的两三分钟竟如此漫长，她的手心渗出密密的汗，几乎湿了整个手掌。不再抱有侥幸，她完全确定了脚步声的主人，只有那个人才会以玩弄猎物为乐，才会不慌不忙的欣赏猎物眼中的恐惧。
战栗开始抑制不住，连尹季年都感受到了她强烈的不安，担心地侧头看她。
她对林子尉有着与生俱来的畏惧感，她像是他精心呵护的鸟儿一般，爱时便倾尽全部宠爱，可也能随时拧断那纤细的脖颈。她一直都被他牢牢掌握在手心。
必须要逃！
几乎是生物的本能，她身体一动，正准备挣脱尹季年起身不顾一切的逃离。寂静的夜突然被一个声音划破，清冷的声线与记忆中的别无二致，依旧是对她时的柔和，却毫无温度。
“沫沫。”
黑暗中他对着一丛矮树说，似乎并没有将遮掩物看入眼里，而只看到了藏身于那之后的林子沫。他永远能找到她，无论在哪里，她永远也逃不掉。
身体猛地一颤，她几乎要出声，尹季年见状将她按得更紧，一边小动作地轻拍让她平静下来。
静了一会，谁也没有出声，就在他们以为他会离开的时候，包含了些许不耐却更加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沫沫，出来。”
他生气了。
林子沫侧过头看尹季年，眼睛泛红，竟是快哭出来。尹季年心里一震，他没想到林子尉对于她的影响力居然大到这种程度，单是听见他的声音也能让她失去理智。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用口型告诉林子沫好好待着千万别动也别出声，一手摸到她抓着枪的手紧紧握了下，从灌木丛中站起身来。
“嘿，Arthur。”他摊开双手，语气轻松地开口，丝毫不显狼狈。然而随着声音，几束灯光立马捕捉到他的身影，牢牢地锁定了他。对突如其来的强光略感不适地闭了闭眼，却没有用手遮挡，他知道与这些光束一同指向自己的，还有枪。
眼下不能妄动，只能尽量拖延时间。
另一边的男人见尹季年一个人出现，眼中的黑雾更甚。“真巧，Lancelot。”也是淡淡的语气，若不是周围的环境，两人的状态恰如街头偶遇一般闲适。
“呵，是很巧，难得Arthur亲自出动。”尹季年轻巧地一笑，“于是现在是怎样？Arthur认为比起守护Guivenere还不如直接干掉Lancelot来得方便吗？”
“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我深感抱歉。Guivenere已被本家承认，只差举行婚礼了而已，我并没有对失败者落井下石的爱好。”林子尉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挡在眼前的幼细枝条。
尹季年讽刺地笑着说：“哦？既然这样，Arthur今晚是专程来请我赏夜景的吗？”
“我找的不是你，”顿了顿，继续用波澜不惊地声音说，“你该知道她现在的身份对两边都没益处。”言下之意，用过了的棋子没有继续存在意义。
“既然你们抛弃了她，又何必管她今后怎样。”他一边回答，一边小心地感受脚下离自己不远处的林子沫。
林子尉看着尹季年眼中快速闪过的一抹笑意，抿紧了嘴唇，随即又勾起来，“Lancelot不也和本家想的一样么？”
“既然在哪一边都一样，你又何必多此一举，交给Lancelot处理不就行了。”
“我带出来的人，自然应该由我……”他沉下目光，后面的声音轻地被风一吹就消逝在略带寒意的空气中，让伏在地上的人霎时间冷彻入骨，“亲自处理。”
尹季年闻言挑了挑眉，看似心情极好，却也不忘分神暗地看了眼林子沫的状态。
“现在可以把她交给我了么。”林子尉站在与他们相隔七八米的地方，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动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道。
一直半举着双手以示手上并无武器的尹季年突然露出一个笑来，左手迅速伸向背后，林子尉眉一皱，还未来得及回身示意，一声枪响骤然炸开。
回头看着开枪的人，林子尉眼中闪过一丝狠意，被瞪的人愣在原地举着枪不敢再动。
尹季年向后退了两步，一手捂住左肩，血液瞬间浸湿了肩头。他咬着唇，额上全是密密的汗，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
“住手。”
一个声音响起在树林中，随着灯光聚过去，林子尉的面色一僵，没想到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而已经因为肩膀被贯穿的疼痛跌坐在地上的人则埋着头，刘海遮住了缓缓勾起的嘴角。
举起一只手示意后面的人不动，他转向那个双手拿枪指着自己的人，心里划过细密的痛楚，开口的话语依旧不带暖意：“沫沫。”
“我不叫那个名字。”如同林子尉一般，她的声音也失去了色彩，平平地回答道，漠然的脸上没有其他表情，只有握住手枪微颤的指尖泄露了情绪。
“随你喜欢叫什么。”他把手伸向她，脚下微微向前，“过来。”
“别动！”被刺激到，她大声命令，一边扳下了保险扣。见他依言停止，她慢慢走出灌木丛，移到尹季年的前方，守护一般将他挡在身后。
“嘶…谁叫你出来的……”身后的人又是疼又是急。
“不会有事的。”被保护得已经够了，她不会让他再有事。
见状林子尉神色黑到了极点，语气第一次带上了冷硬，“你要护着他？”
“是你先打伤了他。”
枪口依旧直直地指着他，胸腔内翻滚的说不清是他的滔天怒气还是她的心灰意冷。可笑的是，就连现在他都能感受到她的心情，也知道她是真的打算为了地上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努力压制所有的恐惧和悲伤，像只护雏的鸟一般张开浑身羽翼，恐吓面前的敌人。
敌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平息着想不顾一切将她抢过来撕咬的冲动，她总是能轻易打碎他所有的理智与冷静。咬牙，林子尉再次开口：“林子沫，扔掉枪，过来。”
“我说了我不叫那个名字！”话音刚落她便不受控制地冲他吼道，半响她才扯出一抹笑来，似是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失控，三分苦意三分讽刺。“我以为你能告诉我，她说的不是真的，结果……早知道，我就不该抱有什么期待，毕竟，她才是…你的家人……”
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沉默。
“看在相处那么多年的份上，我也确实…发挥了作用，为什么就不能放我自生自灭呢？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我就必须要去死呢？为什么连活下去这么卑微的权利都不给我呢？……我一直知道你的关心与温柔只给与身边的人，没想到，原来我根本就不是那个人。”
最后一句带上了丝哽咽，却马上被掩盖了过去，她举着枪，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究竟是她还是他自己情绪，混杂着揉绞着内心让他痛得喘不过气，那双写满无尽失望与悲伤的眼睛，几乎快将他吞噬。
“别忘了你本来就是我的，我现在叫你放下那支枪，跟.我.走。”没时间顾及太多，林子尉想做的是有一件事，那就是带她走。
“你的……对，我从来就不是自己的，我连‘自己’都没有……”她收回指着他的枪，缓缓的，对向自己。笑容颇有些无奈，声音低低的像是只说给自己听：“至少，让我来掌握自己的命吧……”
纵使对他已经不再保佑任何希望，举起枪的双手却如千斤重，更何论扣动扳机。既然身体本能不允许她伤害那个人，那就干脆最后帮他达成他的愿望吧。反正，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了。
没有了她，林子尉就没有理由再与尹季年对峙，Lancelot的人也应该就快赶过来，到时他便能得到医治。
对象变成了自己，手便变得轻松起来。她看着黑黢黢的枪口，觉得那个黑洞好像遇见梅林的那条小巷中的一线天，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却也吸引着人向那边去。
只要轻轻一扣，就彻底清净了。
只要那么，轻轻一扣而已。
她微微地颤抖起来，逐渐施加着食指上的力量。耳边传来尹季年嘶吼一般的声音，却又似乎远远的听不清，眼角看见对面的那个人举起手来，然后——
砰！
声音响起的一瞬间神经便将炽热的疼痛感传到脑中，枪掉落在地上，她愣愣的看向疼痛的来源。子弹擦着手臂留下一道又长又深的裂口，鲜红的血争先恐后的渗出来。好像很痛，但又好像一点也不痛，为了试探感觉是否麻木，她用另一只手按向了伤口，狠狠的。
面前忽然拂来一阵风，她怔怔的抬头，眼前被一袭黑衣笼罩。
啪！
这次是，真切的疼痛，火辣辣的，在脸颊上蔓延开。
“你在做什么！”
脸被扇得侧到一边去，伴随着林子尉的怒斥，起身冲过灌丛的尹季年也停了下来，垂搭着一边肩膀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
机械地回过头看着他，嘴唇微张，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眼睛空空的，死了一般。
“想死？”林子尉怒极，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拉到面前，眼里迸出杀人的目光，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有问过我准不准吗？”
衣领被攥得死紧，纤细的脖颈被勒住，渐渐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人却仍是像个没有生命的布偶一样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放手Arthur！你快把她勒死了！”一边行动不便的尹季年正要上前拉开林子尉，便听见细微的声音从她嘴里传出来，顿时僵住了动作。
“哥哥…痛……”
几乎与她面对面的林子尉闻言一愣，黑眸中的杀意尽数敛去。她喃喃地吐出这几个字，双眼合上身体一下就软了下去。松开衣领，他两手堪堪接住她下滑的身躯。
这时一直站在他身后待命的人突然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Guivenere刚才打电话找您。”
尹季年此时再没有了好心情，浑身戒备地盯着林子尉。而对方在听到那人的报告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叫人拿来绷带，沉默地绑住她的上臂止血，又缠绕住伤口简单包起来，末了才把剩下的绷带扔给尹季年。
两个男人兀自打量着对方，再没有说话。
直到汽车的声音传来，方才报告的那人低头向林子尉说：“Lancelot的人来了，您看……”
看着怀里失去意识的人，他顿了顿，将她交给尹季年。
离开时他瞥了眼尹季年的肩，语气恢复了初始的不紧不慢：“不要以为苦肉计每次都能成功，她是我的，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
一只肩膀仍旧疼得厉害，不过因为这样她居然站到了自己面前，让他觉得再疼也值了。那个男人的意思他明白，也的确，是该做决定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chapter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