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三章 汹涌波涛暗中藏（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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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汹涌波涛暗中藏（下）
这日子过得太过平静，平静到让人每日都发慌的地步。暖生和魅奴在这宫内整整七日，没有人来打搅她们，就连不去给太后请安也没人怪罪，她们就这样被遗忘在这里，仿佛她们对于整个天家的作用就是放在这皇宫的一角做个摆设而已。两人虽都无趣，却都是不敢随便迈出大门，跟惹祸上身丢了性命比，还是忍住寂寞得好。魅奴倒也聪明，闲时便在院子里的花圃折腾，整理来整理去，竟然还将原先一个杂草丛生的地方变成了一处很漂亮的微型花园。暖生欣喜地看着，和魅奴一起趴在花圃边看着蟋蟀蚱蜢跳来蹦去，时不时捉将起来了斗一斗、玩一玩，倒也打法了这连一本书都没得看的时光。宫中女人是彻底近不得书的，此为不守规矩的行为。
这样平静的生活在七天后被一个小插曲轻轻搅和了，那日暖生和魅奴和往常一样吃罢午膳趴在那花圃边儿捉蟋蟀，正玩得起劲，魅奴起身欲回房拿来一个瓷盒子装，可刚起身，毕竟学了些拳脚功夫的魅奴敏锐地觉察到右边墙头竟然趴着个人，魅奴大喝一声：“谁！”
只听扑通一声响，那人摔在了院外地上，魅奴飞身上了墙头一瞧，只见一个青衣小奴趴在地上揉着屁 股，哎哟哎哟地叫唤着，而他旁边一个白衣俊男正素扇掩嘴，强忍着笑意，桃花大眼弯成了两抹小月，玉白的头冠上镶着金边蓝宝石，腰间挂着皇室图腾的龙佩，脚蹬一双云底高靴，好一副风流倜傥模样，只见他看着地上撅着屁 股直揉的小奴调侃着：“我说小全子，你可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说罢那白衣俊男一收扇子，抬头看着稳稳立在墙头的魅奴，眼眸中滑过一丝欣赏：“每次你都能让我意外……不过，你武功定是算不得上乘，终究是追错了人。”说罢白衣俊男往另一边墙头斜了一眼，魅奴将信将疑地扭过头去，正见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毫无声息地趴在那边看着他们，看见魅奴这一扭头，飞速地闪身不见了。魅奴不禁一身冷汗——此人究竟监视了暖生和她多久了？！而这白衣俊男显然是个会功夫了的，他让自己的奴才爬墙头，其实是在好心提醒她们。
魅奴刚想向这白衣俊男谢过，暖生便出了院门对着白衣俊男揖了一礼：“暖生见过三皇子。”
魅奴一凛忙飞身下了墙头，在暖生后头落了地，跪在地上行了宫礼：“奴婢见过三皇子，适才多有冲撞，望三皇子饶恕。”
齐止隐淡笑着扶过暖生，又转向魅奴道：“起来吧，本就是我先冲撞了你们。与我齐止隐，不必这么多的规矩。”
魅奴有些狐疑地看着他，识相地站了起来，恭敬地垂着头，却是丝毫没有放松警惕。齐止隐呵呵笑了起来：“你不用这么提防我，暖生妹妹是知道我的。”
魅奴扭头看向暖生，却见暖生双颊通红地朝她点了点头，局促得很，魅奴目光一滞——她从未看见过暖生这幅样子，难道说……
只见齐止隐对着暖生灿然一笑：“突然多了个妹妹，做哥哥的我怎么能不来看一看，暖生，给哥哥我沏壶茶可好？”
暖生涩然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让齐止隐看得也心头一疼，暖生转过身拉住魅奴的手：“魅奴，你帮止隐哥哥沏壶茶好么？”
魅奴淡笑着应了，暖生脚步轻快地领着齐止隐和小全子进了院子。齐止隐一进院便闻到了一阵清新的茉莉花香，不禁精神为之一振，扭头一看，只见院墙边的几方小巧的花圃中，几株茉莉斜淡地开着，夹杂了一小片一小片的雏菊，煞是清新好看，花圃边上一个装蟋蟀的瓷罐子倒躺着，几个蟋蟀在旁边儿胡乱跳。齐止隐一时间倒来了劲儿，将扇子插在腰间，捋起袖子便蹲了过去，一会儿功夫便捉了四只蟋蟀在里头，暖生瞧得眼花缭乱，在一旁拍手道：“止隐哥哥，你可真是个好手，跟凉生有得一拼了！”魅奴端着茶水出来的时候，齐止隐和暖生、小全子一起趴在院内石桌上斗着蟋蟀，三人都神情贯注、形象全无，暖生压抑了许久的玩性彻底被激发了出来，连鞋都踢在了一边，站在石凳上蹦达着，魅奴端着茶在一旁还没开口，只见齐止隐豁然抬起头来，在暖生和小全子的吵嚷声中定然而深沉地看着她，那双桃花大眼里闪着异样的神采。魅奴心头一惊，愣在那里好半晌——这眼神，好像凉生看她时的，那种炽热……对，是炽热……
魅奴很快定住心神，早就听闻这三皇子是个风流人，现在看来，果然不假……魅奴垂下眼帘不去看他，径自端了茶水摆在桌上，拉了拉暖生的袖子：“公主，快下来，被人看见不好，注意些。”
暖生愣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玩过了头，忙将鞋穿上下了石凳，正在这时，两只蟋蟀见了分晓，小全子惊呼：“哎哟，我的‘大王’！我的‘大王’翘了！”
暖生刚按捺下的劲头又上来了，一把冲过去一瞅，乐颠颠地跳将了起来：“魅奴魅奴！我赢了我赢了！止隐哥哥给我挑的蟋蟀就是好！止隐哥哥好棒！我赢了我赢了！”
魅奴无奈地看着她，一抹淡笑扬上了唇角。齐止隐举着茶杯看见魅奴倾城的淡笑愣住，随口吟来：“茉莉花香盈满庭，皎然浅笑侵我心……我终于对上了上阙……”
魅奴愣住，暖生也愣住，齐齐看着齐止隐，齐止隐仍旧着了魔般地盯着魅奴，暖生眸色暗了一暗：“那，下阙是什么……”
齐止隐盯着魅奴的目光越发灼热：“伊人暗香弄魅影，对镜但描半面妆。”
一时间，气氛凝滞了，暖生的眸色极为黯淡，脸色煞白。魅奴忽然觉得很可笑，一把扯下了面纱，额上青筋暴起：“三皇子殿下，你现在还会为魅奴这么作诗么？！”
齐止隐微微一愣，抬步至魅奴面前，轻轻抚上那斑驳可怖的右半边脸，转瞬又放下手，转过身去理好衣服往门外而去，小全子一言不发地跟在齐止隐身后，走至门口，齐止隐轻轻道出这么一句：“你愤怒的，究竟是我在你眼中的轻薄，还是自己的命运？”
魅奴愣怔，所有的气焰在这一刻全消，十九年来，第一次有人将她撕开，撕得如此彻底……
芳清苑很快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魅奴和暖生再也没有趴在花圃边一起捉过蟋蟀，每天魅奴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这个墙头看到那个墙头，赶走监视的人，可自从齐止隐走后，那太监就再也没出现过，可魅奴依旧每天都警惕着，仿佛例行公事一般。而暖生却一夜之间变得沉默寡言，除了吃饭洗漱这些琐碎的小事不得不开口，暖生安静得出奇，时不时地盯着魅奴发呆，眼神中太多的东西，有不甘，有怜悯，有关爱，还有好多好多……
魅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终究也什么都没有说，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变伤害暖生的一份子，暖生的心思是单纯的，光看眼神便能看出来，她单纯地喜欢上了一个人，可最终却是撕碎的失望。
这样尴尬的平静又持续了十多天，平静总是假象。
这日，魅奴像往常一样往马嬷嬷所在的御膳房走，只因暖生晚膳要银耳粥，这是魅奴进宫以来唯一出去走的一条路。走在高高的穿墙路中，迎面遇见了几个宫女，看见她都是一愣，盯着她瞅了好半晌才绕开走了，没远几步魅奴便听见了她们的窃窃私语，她们只当魅奴是一个女儿家，不晓得魅奴有功夫，听力自比常人要好得多：“就是她么？她就是那个魅奴么？”
“肯定的啦，你说这宫里还有几个符合这样子的？果然是蒙着半面脸的呀！”
“你还别说，那另半张脸还真是挺好看的！”
“可是再好看也是个被毁的呀，你说三皇子是怎么了，为这么个人跟黎妃吵成那样！”
“谁知道呢，看她那样子，难道……难道是个妖精？”
“啊？不会吧！不过话说，也有可能哦！”
“哎哟，这宫里头，难道是有妖精了么？！我告诉你哦，昨晚上我还看见一团白光从院墙那儿一闪而过呢！”
“呀，她也穿的白衣服唉！”
“我就说三皇子怎么可能喜欢这人呢，肯定是被魅惑了！”
声音渐飘渐远，而魅奴的心却愈发沉得冰凉……怎么办？三皇子到底怎么了……这样的流言蜚语再传下去，她该如何在这皇宫内院生存下去？！魅奴越想越可怕，脚步不禁不稳了起来，踉跄地靠在了宫墙上，脸色煞白，正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她：“你没事吧？”浑厚而沙哑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魅奴一凛，这声音？转头一看，果然是那天看见的在酒楼里的人——又是个宫里的男人？！魅奴再也不敢惹事，一把推开楚冉，头也不回地跑走了。楚冉愣在原地，心下想着这女人好生奇怪。
魅奴一进御膳房，便觉察到了四处飘来的各色目光，魅奴佯装镇定，仍旧昂着头走着，找到马嬷嬷说了暖生的要求，见马嬷嬷并没什么异议便走了，马嬷嬷仍旧是那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魅奴心下暗想，这马嬷嬷，在宫里混了一辈子，果然是个人精了。
魅奴的担心并没有多余，当天晚上刚服侍暖生吃完晚膳，太后身边的小林子便将魅奴喊走了，暖生问小林子为什么喊魅奴过去，小林子犹豫半晌什么都没说，这么长时间没有跟魅奴说话的暖生急了起来，一把拉过小林子：“小林子，你倒是告诉我啊，为什么不喊我光喊魅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一般太后晚上喊人都是没好事的！”暖生仓皇地转身又拉过魅奴：“魅奴，自打我小时候算起，听闻太后一共在晚上喊过三个人，一个是当夜被太后扔下井去的梅妃，一个是被太后关进死牢的皇上的一个贴身宫女，还有一个就是前些年被太后关进暗房跪到终身瘫倒在床的四皇子端亲王的王妃！魅奴，魅奴你不能去！”
魅奴比暖生冷静了许多，她拉下暖生的胳膊安慰道：“暖生，你我情同姐妹，不瞒你说，此次我被喊去，应该是三皇子的缘故，或许，我虽没做什么，却已经让太后碍眼了……暖生，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回来，我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关于三皇子的事情，对不起……我是无心的……”
暖生涕泪连连：“魅奴，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不要，我不要你走，呜呜呜呜……怎么可以，魅奴……凉生还在等你，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提到凉生，魅奴忽然清醒了许多——对，不能，她不能有事，凉生还在等着她。魅奴将怀中的鸽哨递给暖生：“暖生，这是夫人在我们走之前给我的，我先跟小林子走，不能让他为难，你赶紧通知老爷夫人还有凉生，让他们想想办法。”
暖生使劲儿地点头，趴在月亮门口边哭着边吹响了鸽哨……
魅奴从来没觉得走路也是这么一件困难的事情，可是她将手按在那面未磨镜上给自己打着气，小林子走到半路叹了口气，犹犹豫豫终于对魅奴开了口：“魅奴，我与你萍水相逢，可却对你感觉很好，你不像这宫里的人，光看眼神便能看得出来，我小林子平生第一回多个嘴……你很聪明，也想到了事情的源头，我看太后这回的火气，真的是很大……若是，若是你不能……有什么要交代的，可以告诉我小林子……我小林子定会尽己之能帮你办好。”
一抹苦笑扬上魅奴的嘴角：“小林子，谢谢你了，若我死了，记得将我怀中的镜子保护好，让它随我陪葬……”
“唉……”小林子叹了口气，沉沉地应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三章 汹涌波涛暗中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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