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磨》欣涵

56、第十九章 浓情如水势多变（三）

　　玄帝心满意足地拥着魅奴躺下，魅奴以他结实的臂膀为枕，顿时觉得安稳了许多。感受着玄帝绵长的呼吸，魅奴轻声问：“烈寂你打算怎么办？”

　　“朕还以为你会先问齐凉生。”魅奴默不作声，玄帝又道：“朕不会放他活路的，他一日存于此世，朕一日便睡不安稳。”

　　“尹珮夏来找过我了，”魅奴老老实实地告诉他：“我不会觉得你这样做是错，只是看她那样，有些不忍。”

　　“朕可以给她大笔的钱财安置自己，什么样的男人也都可以，唯独不可以是烈寂。”玄帝说得毫无余地。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才会放烈寂一条活路？”

　　“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武功尽废……但那样，生不如死。朕并不是不念同胞之情，可朕哪知他可会执迷不悟，人心最难预料，死了一了百了。你，害怕这样的朕么？”

　　“你是皇帝，你有你的苦处，他日他再掀风作浪，苦的不止你一个，还有百姓，我都明白。但我总是觉得，活着，比死要好。若是尹珮夏在他身边，即便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只要他真正放下了，也是一种幸运。”

　　玄帝讶然低头，看着怀中人轻描淡写的表情轻叹口气：“你说得也对。魅奴，告诉朕，你又怎样才会放下齐凉生？”

　　魅奴紧抿了唇，半晌回了一句：“我并没有答应你留下。”

　　玄帝黑眸中复有卷起了风暴，却是一声不吭生生压抑住，有些僵硬地抱着魅奴，二人各怀着心思入睡。

　　翌日午时，魅奴才转醒，一抬眼玄帝已不在身边，心里竟然忽而有些失落，有些烦地揉了揉眉头，她轻声喊：“小若。”自从退回了城中，玄帝便命人将小若从宫中接了出来守魅奴。小若踩着莲步打一旁偏阁出来，边扶着魅奴起身便道：“娘娘，尹才人在院中坐了许久了。”

　　尹珮夏终于进了门，对着魅奴扑通一跪：“珮夏谢娘娘成全。”

　　魅奴心底明白了八九分：“皇上具体怎么说？”

　　“若珮夏不能说服肃亲王安分守己过寻常百姓生活，珮夏当与肃亲王同尽。”尹珮夏平静地说着，仿佛只是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魅奴看着她干瘦的摸样，扭头命小若：“小若，从皇上给得药材中取些上好的来给珮夏。”小若打眼儿一瞅魅奴，满肚子的不情愿，却还是乖乖去取。尹珮夏眼睛微微红了起来：“谢谢娘娘……”

　　魅奴亲手将药材递给她，顺便又自床阁中取了不少首饰、金锭：“他日后便不能劳作了，只能仗你养活，想他堂堂王孙贵胄，自幼便锦衣玉食，虽生而坎坷、为命运捉弄，可终究是个心气儿高的，你此后的路怕是不比先前容易。给你这些，不是收拢你，而是希望你们能安安定定，你二人日后天涯海角，生几个孩子，逍遥自在，莫在回来。尹无依当初手下资产颇多，可已均为皇上抄没，你自己又残了双腿，日子肯定难，这些也不能保你们一世，我会下旨给燕羡，你们定下去处后，安置一处宅院、一处酒楼给你们经营，有什么难处，尽管找他。若是……他真的执迷不悟，你最好记得，他的人生完结，你的却还很长远，爱情的结果并没有人生的结果来得重要。日后，好自为之。”

　　尹珮夏怔怔地接过财物，魅奴最后几句话仿若醍醐灌顶。目送着尹珮夏怔怔地被侍女扶架走，魅奴长叹一口气——劝别人放下说得轻松，自己又何尝不是执迷不悟。

　　北烈的江山，就此算安定了吧，此番内阁定安大乱，外扰成功击退、内叛平定，当初她答应玄帝的，已经尽自己全力做到了。久日不曾下床，魅奴穿衣洗漱，靠在床边晒着正午的太阳，温暖的光线打在她被毁的半边脸上，鲜明的对比下更显魅然，小若看得傻了眼。

　　玄帝踏进院门时，看见的便是那窈窕纤瘦身影为暖日所笼的温暖景象，那女子半面毁若鬼魅，半面清婉似仙，矫首昂视遥远的天际，气质决然独立，美得仿佛欲飞天而去的仙魔。玄帝轻脚步至魅奴身旁：“你毁半面而得魅艳，朕失一手而得江山，这世上，还有谁能比朕更与你般配。”

　　魅奴接的话却让玄帝再一次心凉不已：“皇上，北烈江山已定，百废待兴，民众求安，剩下的事情，皇上一定能做得很好。午膳后，我便要走了。但愿此后天涯海角，都能听闻北烈喜讯。求皇上不再强留，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玄帝的呼吸压抑而急促，一把掰过魅奴的身子直面自己：“朕不放你走，你当你能走得了么？是的，朕食言，朕就是言而无信怎么了！你本就是朕的皇后，谁也改变不了！回到定安，朕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祭天地行封后之大典、帝后之大礼！”

　　“皇上若是要一个行尸走肉在身边，便这么做吧。”魅奴傲然回视，眸中闪着决绝。

　　玄帝沉默了，看进魅奴的眸子里闪过太多复杂的情绪，终究，自怀中掏出那面仍有着明显裂缝的铜镜放在了魅奴手心，而后，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魅奴怔怔地看着那抹背影，心中五味陈杂，她原以为至少还会有一番争吵，她作好了先被玄帝软禁的准备，也联系好了燕羡助她逃脱，只是没想到，那人，答应了。

　　燕羡再出现在魅奴面前，只见他明显清瘦了许多，原本阳光的一张脸满满是压抑的沧桑与心事，将军服已经换成了江湖人劲爽的布衣，那曾经的一切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燕羡对魅奴的态度，明显冷了许多，一句废话也没有。魅奴心中很不舒服，却也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带给他的伤害。

　　车行至半路，魅奴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羡儿，告诉姐姐，止隐有没有对凉生起疑？”

　　燕羡冷冷相回：“齐相与我均没有回京都，此刻回去，便是人头落地。”

　　魅奴一诧：“那我们现在先去哪儿？凉生他作何打算？”

　　“燕羡不知。”冷冰冰的回答让魅奴再也没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