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明关系》Tsuki

4、六~七

　　[六]
　　龟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大半夜地把车开到了以前常常光顾地这家拉面店。
　　他发现自己一路上都在不断地想着过去的事情。
　　想赤西的女朋友，想山P暧昧不明的浅笑，想自己从来不沾的番茄青椒和梅干，想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有些心虚地庆幸嗯居然这种状态没有撞车或者被撞车，龟梨踩了刹车。把车停在了拉面店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径直拉了车门走下去了。

　　路灯很有些暗。泛黄的灯光照得人脑袋有些昏昏沉沉，龟梨揉了揉疲倦的双眼。
　　唔，从左手边最远处那数过来的第七根电线杆上刻过的字不知道还在不在。
　　15岁的自己和17岁的赤西在那时依旧还是幼稚得令人发指的小孩子。

　　龟梨望了望沉沉的黑夜，慢慢地穿过早就空无一人的马路，眼角的余光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宛如一条薄薄的线。刚剪好的发梢扫进了脖子里，他觉得有些痒的缩了缩肩膀。
　　左边。第七根。灰白。
　　他低着头，认真地看着路灯的柱脚，仔细地一根一根数过去。

　　然后他发现自己突然踩中了谁的影子。
　　那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却又难以分辨的人影。
　　黑色的，颀长的，单薄的，很熟悉。
　　自己的脚尖正好一脚踩在那个影子的顶端。是很美好的蓬松的投影。

　　龟梨想有的记忆实在太过灼人，它们在大脑的皮层里默不作声地埋藏了那么多年，偶然不小心被暴露在明媚的阳光下，才发现连它们的褶皱都是那么鲜明得熠熠生辉。连边边角角都不曾模糊。
　　好似骨骼在一个瞬间突然错位，以光速穿破了皮肤。

　　很多年以后的今天，龟梨愣愣地看着立在左手边第七根路灯下正专注地看着灯柱的赤西，在拉面店前低下了头。

　　[七]
　　赤西的轮廓正浸在无边的黑夜里，白色的T-shirt边缘被昏黄的灯光泡得有些微的发虚，泛出点点带着暖意的金黄。半边明亮的脸有着好看的弧度，而另外半边逆着光的脸上是一片模糊的阴影。龟梨眯着眼仔细地看着那片被路灯反射出光芒的精致的锁骨。

　　其实。
　　其实是一直记得赤西的锁骨是多么漂亮的。
　　那个时候眉毛还是蜡笔小新的自己在只隔着一层手感粗糙的不知道是什么制作的帐篷里皱着眉说很冷时，16岁的赤西摆出一脸大义凌然的表情说出了“我的怀抱借你依靠”之类让人只想喷水的白痴语句。
　　我又不是女孩子。粗眉毛的小新很不服气的样子。
　　赤西拍着胸脯说不是女孩子也可以依靠的怀抱不是更有型么。
　　……好吧，现在喷完水了只有喷血了。

　　当然，直到现在，龟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年的自己还是不由自主地钻进了对方的被窝里。——唔，大概真的是太冷了。

　　当时的星光零散，万籁俱寂，只有耳边充斥着轰隆轰隆的巨大海浪拍打礁石的回响，以及头顶上庞大的寂静光年。
　　并排躺着的两个人彼此大眼对小眼。毫无睡意。
　　仍旧是少年的龟梨如同着了魔似的伸手摸了摸身旁人蜿蜒的锁骨，而同为少年的赤西惊讶地看了看他，却只是轻微地哼了哼，然后得意地说本少爷的锁骨可是人见人爱呢，如今便宜你白摸了。
　　龟梨很多感受都忘记了，却一直记得自己当时只是不断地说：嗯，是啊，仁的锁骨很漂亮呢。
　　仿佛被雕刻进脑部最深处的记忆。

　　海浪。弥漫着汗液味的空气。酸涩的肌肉。狭窄的黑夜。以及身侧的你熟睡时发出的呼吸。
　　那是绵长而温柔的呼吸。

　　在龟梨的眼中，赤西现在的神态好似陷进了某种回忆中，嘴角噙着的微笑若有若无。他半仰着头，闪烁的暗黄却全都收进了眼底，有着某种明亮的光。
　　龟梨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
　　灯柱上依稀可见的依旧是那歪歪斜斜的刻下的时光的痕迹。

　　——Jin是大笨蛋。
　　——Kame要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