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雪清风》媉紫极

12、北京

　　萧笑单方面冷淡了下来。
　　一月各部门正忙于上年度的各种总结回顾，萧笑也接到总部通知，要求她飞到芝加哥去汇报述职。萧笑看了下行程，得了，年前最后两周一周在美国一周在北京出差，从北京回来正好赶上年三十。这么密集的安排全都不在上海，她正好想静静，也不用想理由应付温延避而不见了。

　　听闻萧笑要去美国出差，卫薄寒托她帮忙带一副美国产的限量版雪镜回来。他是北京人，年前一周已经从上海回了北京，陪陪家里人顺便见几个北京的潜在客户。
　　萧笑从美国回来停留北京的时候，正好把雪镜带给他，过年期间去北京附近的崇礼滑雪场就能用上新款。小事一桩，萧笑乐得顺手帮忙，跟他约了周一晚上碰面带东西给他。
　　连续的长途飞行和高强度的工作，卫薄寒在国贸写字楼下看到神色恹恹的萧笑走过来的时候，显而易见的愣了愣：“你上班能化这么重的烟熏妆啊？”
　　“滚！”萧笑气结，“什么眼神！我今天睫毛膏都没涂！素颜！”
　　“啧啧，”卫薄寒顺手接过装在纸袋里的雪镜，“你这是多久没睡了？头发披下来拿手机打个惨白的光，晚上出门能吓死人信不信。”
　　“生存不易，赚钱艰难啊！”萧笑夸张的叹口气：“不干活没米过年啊！”
　　“走走，请你吃饭，给你好好补补！看你现在瘦的这样，不怕被阿姨骂啊！”
　　萧笑郁闷的蹙起眉头，怎么不怕，昨天下飞机在机场的卫生间无意抬头看了眼镜子，她险些没被憔悴苍白的自己吓死……这种脸色，不用想，就知道过几天回家爸妈要多心疼。
　　萧笑没精神，两人就选了附近一家德国餐吧，走过去不到十分钟。
　　临近春节，北上广深的漂泊候鸟陆续离开，往日热闹的餐厅也染上几分萧条。
　　挑了个窗边的桌子坐下，萧笑把菜单推到卫薄寒面前，示意他随意点就好。最近劳心又劳力，疲劳过度后她没什么胃口。
　　餐厅里放着低缓的音乐，两人随意聊了几句滑雪装备，卫薄寒话锋一转，忽然问了句：“笑笑你对美国那边的上市流程熟吗？”
　　话题转的太快，萧笑眨眨眼咽下口中的色拉，才点点头：“知道一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平时很少听你提起工作，朋友圈都是全球各地吃喝玩乐，这不看你这次去美国出差，才忽然想起来你还是这行的专家？”
　　“我喜欢吃喝玩乐但我不是草包好吗……”大大翻个白眼，萧笑有些无语，“不是只有天天在朋友圈发加班卖惨的才是努力工作的呀，我只是不喜欢在朋友圈发工作上的事而已。”
　　耸耸肩，卫薄寒露出几分歉然：“知道知道，跟你聊点正事。”敲敲桌面，卫薄寒神色正经了几分：“你知道我回国是去了本科师兄新成立的公司吧？”
　　见萧笑点头，卫薄寒接着道：“我们做的是芯片行业里的一个细分市场，这块几乎是空白但未来很有潜力，我们做的方向别说国内，现在世界范围内出成果的都少。如果我们的产品如期研发出来了，毫无疑问，我们就是细分市场的第一。”眼神熠熠发光，卫薄寒自信的看着萧笑，“所以，这家公司，我们就是冲着上市去做的。”
　　“可我记得你上次说你们公司现在加老板就十来个员工？客户也就四五个？”心中诧异，萧笑有些不解，她又不是投资人，卫薄寒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坦然的点点头，卫薄寒笑意不改，“而且几乎全是研发，连正经销售都还没有。
　　所以想请你帮个忙，这公司之前就是我师兄自己设立的，架构上什么他都不懂，内部职能都不完整，账务报税是扔给外面的代理记账公司，客户全是以前的校友。讲的直白点，除了研发很强大，其他都乱七八糟。”
　　见萧笑听得认真，卫薄寒也没藏着掖着，犀利的不留情面。
　　“既然对未来的产品和市场有信心，又是冲着上市去的，有些东西还是一开始就理干净，立好规矩。上市前夕审计翻旧账，从盈利变成巨额亏损、计划泡汤的，你肯定听过的不比我少，我可不想到了临上市，才发现一堆棘手的历史问题。所以你能不能帮忙看看我们现在的架构，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给点建议，以后要注意些什么。”
　　卫薄寒三言两语把情况说的很明白，萧笑思考了几秒就大概明了他的想法，走一步看十步，卫薄寒这是在为几年后的江山打牢地基，万丈高楼平地起。
　　赞赏的颔首，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雄心和远见。只是这个要求……萧笑面露为难，有些迟疑：“朋友之间，能帮忙的我很乐意，只是你们想要多专业的建议呢？是简单提醒下几种常见最容易踩的雷，还是要系统的给个方案？
　　如果只是前者，咱们这一顿饭的功夫，几条最关键的我就可以跟你简单讲完了。如果是后者，那就需要看你们公司实际的情况、行业特点、主要的收入来源等等很多资料，要考虑到方方面面后才知道，这种专业性的方案其实找个事务所或者咨询公司去做最好，后续情况跟踪、反馈、修正也很重要，不是一份报告就简单结束的。”
　　卫薄寒思考了几秒，他脑子转的快，即便隔行如隔山也很快明白了萧笑的为难之处，这个问题的答案可繁可简，他之前的问法太笼统。瞬间理清了思路：“我想要的自然是专业的一个方案，包括后续的定时审核和建议，但我们现在规模小，相对简单，顶尖的事务所和咨询公司看不上我们这种小案子，我们也付不起他们昂贵的咨询费。小的公司我又信不过他们的水平，他们的业务一般接触不到上市这种大项目，经验少，给不出太有意义的建议。”
　　卫薄寒顿了顿，“唔，太专业的报告我们还在起步暂时用不上，你看这样行吗？回上海后，我带你去公司转转了解下具体情况，看能不能针对性的给我们一些咨询建议，当然，这不是简单的帮忙了，不能让你做白工，所有咨询费按市价来。”
　　萧笑挥挥手，“心意我领了，钱的事情等我看看你们公司情况再说，你知道的，我最近在忙重组，要是你们的事情太复杂，我还真没精力帮忙。要是情况简单的话，几句话的事，提钱就见外了。”
　　卫薄寒笑着摇头：“亲兄弟明算账，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公事公办，不用客气。谁刚刚还在叫穷说没钱吃饭啊？”
　　萧笑噗嗤一声乐了，漂亮的杏眼盛着星子一样闪闪发光，“真要付咨询费啊？我很贵的。”似笑非笑的挑唇，萧笑晃晃手机，白皙的指尖轻轻点在屏幕上硕大的时间显示上，“光咱俩这顿饭的时间，可就小一万了。”
　　卫薄寒也乐了，“付不起付不起，要不收我给你当滑雪教练抵债？”
　　萧笑斜了他一眼，“得了吧……我十分钟咨询费跟一天滑雪教练价格差不多，你这要还到什么时候去？”
　　“来日方长，慢慢还呗。”卫薄寒顺手叉了一块德式香肠放到嘴里，垂下眼遮住眼中的意味深长，笑得漫不经心。
　　“随你。”说过就忘的玩笑话，萧笑也不认真。
　　谈完正事，卸下刚刚强撑着精神的认真，萧笑抿了口果汁，又恢复了刚刚初见时的无精打采，懒洋洋的啃色拉。
　　“说起来，这公司你也有股份？”
　　“嗯，技术入股，几个核心研发都有，我特殊一些，除了创立公司的师兄，我占的最多。”卫薄寒看着脸色不佳的萧笑心下诧异，以前高强度运动量的滑雪一玩好几天，就算长途航班疲劳，也不至于让人脸色这么差？一桌子的菜，纯肉食动物萧笑今晚居然什么都没吃，就盯着面前的考伯色拉吃了一小盘。
　　“这么多人有股份，遇到意见不合怎么办？”萧笑若无其事的随口问道。
　　“意见不一致不是很常见吗？”卫薄寒不甚在意的耸耸肩，创业里的摩擦多了去，意见不一致每秒都在发生。
　　“那要是三观不合呢？比如你和你师兄，唔，公司里最大的两个老板，要是他三观不正，你会怎么办呢？”歪着头想了想，萧笑心内犹豫了一会还是接着追问到。
　　对外都说是最近在美国出差太累，其实她自己心里清楚，工作上的这些事情虽然复杂但她处理起来游刃有余，但每晚闭上眼温延那些话就反复回响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睡不好，精神自然不会好。
　　眼里划过一丝暗芒，卫薄寒不动声色的抬眼迅速掠过对面的萧笑，敏锐的察觉到她眉间的犹豫纠结，这像是感情出问题了？
　　“两个人之间，除了大是大非，三观没有好坏对错，只有合不合拍。”
　　见萧笑怔忪的盯着餐盘发呆，卫薄寒心下暗晒，聊到工作时侃侃而谈整个人都自信的发着光，怎么到了感情，就一点气势都没了呢？
　　“唔，不谈对错，那要是你和师兄不合拍，你会怎么办？拆伙不干了？”
　　卫薄寒慢条斯理的咽下嘴里的牛排，回答的果断：“君子和而不同，我尊重不同的想法，但如果对我来说是原则性想法的不一致，那么就好聚好散。”
　　“不可惜吗？毕竟是两个人一起创业的成果，那么多的精力心力投入啊，都不要了吗？”萧笑神色黯然，心里钝钝的痛。
　　“所以我说是原则性问题的不一致。”轻轻放下刀叉，卫薄寒努力放缓了语气：“听起来好像只是没发生的事，但这样的问题一旦真的发生，一方肯定完全无法接受，与其等发生了以后两败俱伤，不如及时叫停。不撞南墙不回头，是小孩子才做的事。”
　　见萧笑脸色越发差了，卫薄寒坐实了心内的猜想，看来两个人在很关键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敏锐的窥见了萧笑和男朋友间感情的嫌隙，卫薄寒丝毫不怀疑，这时候勤劳的挥动铲子撬墙角，绝对是事半功倍。
　　要不要加把劲呢？他罕见的犹豫了。
　　未来的卫薄寒无数次后悔，他怎么这时候退缩了呢，如果撬了墙角，是不是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惜没有如果。

作者有话说

　　以前总是以三观正不正来评价一个人，后来才明白，除了大是大非，三观没有好坏对错，只有合不合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