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巫医的魅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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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外婆可以小声说话了，菲德丽凯进进出出地忙着，神色放心不少。
到了晚上，感谢上帝，出去的士兵没一个回来。午夜时分，劳伦婆婆来了。她带了一个大包袱，里面居然有一个奇特的药锅，大肚小口，跟家里的都不一样！还有几包草药和三个小瓶，分别装着红色液体、银色粉末和绿色粘稠物。
她看了外婆的情况，对母亲说：“做得好！”
接着，菲德丽凯留下照顾外婆，劳伦婆婆、母亲和我去了地下室。
这回，材料和程序都复杂得多。劳伦婆婆在药锅前像个将军，很有气魄地掌握火候、剂量和时间。
我透过冉冉升腾的药物蒸气凝望着她，觉得她比那个宫廷礼仪女教师还要威严不可侵犯，虽然她的话并不难做到，也没有命令的语气——也许是对生命的敬畏让我产生了对她的敬畏吧！
特别当看见她往药锅里滴了几滴那种绿色的粘稠物，还神秘地对我说：“这是毒药，千万别碰到手上！”
害怕和期待像两株飞长的藤蔓植物，交缠上我的心。
然后她朝火里撒上一小撮银白色的粉末，火焰突然跳跃成了艳丽的桃红！随即落下转为蓝白，此时，药锅里嘟嘟作响，漂亮的火焰，神奇的药物！妈妈绝对做不出这么复杂的药剂！而这位婆婆，她究竟要熬出什么来？
最后一道程序：熄灭炉火前，再滴上两滴小瓶里的红色液体。突然间，劳伦婆婆毫无预兆地转过头，对我说了一句：“是猞猁血，孩子。”
她说这句话时，我觉得出来，她已经喜欢上我了。那么过一会，我可以问她几个问题吧？不过，问她是不是女巫还是太唐突了……
我看着这锅药剂被均匀地分成了两份：一份给外婆当即服下，另一份分成十天的剂量，每天服用，清除残留毒素。
外婆喝下第一剂，昏昏睡去。劳伦婆婆又从袍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皮绳挂着的小木牌递给母亲，上面写着熟悉又陌生的字母，排列成倒三角形：
abracadabra
abracadabr
abracadab
abracada
abracad
abraca
abrac
abra
abr
ab
a
“给她带在脖子上，吃完十天的药以后，再拿下来，埋在她昏倒的地方，黄纹小蛙就不会再来了。不过，大家以后还是穿上鞋在院子里活动比较好。”
她说着，忽然转身，把正在背后盯着她看的安妮吓了一跳，十四岁少女的眼中满是好奇、困惑，还有浓厚的向往。
“啊，”劳伦婆婆咧开嘴笑了：“特别是你，小姑娘，你是很喜欢光着脚到处跑的人，可要当心哟！”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光着脚跑？”
“我一看你就知道，因为……我是女巫嘛！”
除了外婆在昏睡，房间里所有的人都笑了，带着长时间高度紧张后突然放轻的疲惫。
安妮明白她在打趣自己，眨眨眼，也神秘地说：“哦！女巫婆婆，能把你的魔法传给我吗？顺便问候一句：您的魔鬼情人还好吧？”
“哎，我和他好久没见面了，想念得不得了！但他可不是什么好情人，这辈子都没送过我一支玫瑰花！不过，我愿意把魔法传给你，如果你喜欢的话。”
接下来的一个月，安妮在格威森林里又多了一个好去处。劳伦婆婆的房子兼药材仓库在一个隐蔽的岩洞中，不知道的人即使走进去也很难发现。看似空大的浅浅岩洞左角边有条狭窄矮小的缝隙，一些乱石植物堵在那儿，如果敢于冒险侧身弯腰挤进去，就可以沿着一条小通道，走到这洞中之洞的另一个天地。
天然的内部空洞比外面的岩洞宽阔得多，劳伦婆婆那个没有屋顶的木屋就造在里面。洞顶有一个半月形的大缺口，晴朗的日子可以看到阳光。对着这个缺口，天长日久，婆婆自己动手掘出了一个不小的池塘，储存起雨季过多的水。安妮尝了一口，水里有青草的味道。
白天她跟婆婆一起出去采药。有些只能用铁器挖；有些要在耳朵里塞上沾了蜡的棉花，戴上厚厚的牛皮手套才能动手；有些药只能在月圆时采；有些要避开天狼星和月亮；至于有毒的，像颠茄和毒芹，偏要在土星到达天空黄道第八宫正位时才最有功效……
还有听来不可思议的超自然力量。如果把五月节正午或子夜盛开的蓝菊苣用金色刀片切开，插在卧室锁眼中，你会在梦中听到小仙子唱歌；如果被喜欢恶作剧的精灵纠缠上了，就在地板上撒一些毛地黄汁。只是采摘、压榨这些叶汁时，千万别叫啄木鸟看到……
“为什么？劳伦婆婆，为什么不能叫啄木鸟看到？”
“呵呵，我想，它们会向那些小精灵告密吧！”
安妮迷上了这些生长于自然中的神奇植物，也迷上了博学的劳伦婆婆。她在岩洞里待上几天，菲德丽凯会来接她回家，再在家里的地下室里看医书。遇上妈妈也说不清的就记下来，过几天再找劳伦婆婆问。总之，在十四岁这年的八月，她草草地读了从一两千年前的《论植物本源》、《医药资料》到一两百年前的《医典》、《解剖学》。
她大略地读、细致地读、遇到难题边问边读。有时欣喜、有时迷惑、有时震惊。大自然原来有那么多奇异的秘密和力量！生命中另一个魅力缤纷，奥妙无穷的新世界被打开了！以至于当她要离开时，眷恋是那么浓烈，但妈妈不许她把任何一本医书带回王宫，更不许她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一点儿这方面的知识。母女俩带着最后的士兵回宫，一切照旧。
但安妮清楚地感觉到她已经不同了。当索菲公主像往常一样，目中无人地昂着头走过去，当宫廷内外到处流传着母亲不愿与父王结婚的各种说法，安妮心中不再掀起忐忑的波澜，因为她心灵所属的世界广阔了。
“我有我的世界，我们是不同的！我了解的，你们谁都不曾、也不可能了解。你们的态度和非议无法动摇我的世界！森林岩洞里的木屋，劳伦婆婆和她的草药、动物、矿石……这些都是属于我的，属于我的，秘密。”
少女唇边浮出源自内心的自信微笑，一阵轻风扬起她浅金色微卷的长发，抚过那粉嫩的面颊。这一瞬间，小小的安妮公主美得无于伦比。王宫从此不再是她的家——心在何处，家就在何处。安妮把心留在了格威森林。
接下来的两个夏天，依然是这样自然又愉快的学习，因为天赋、痴迷和执着往往会创造出时间无法积累的奇迹，安妮在医学方面的知识已经超越了母亲。
“上帝创造了这完美的世界，将我们放置其中，”劳伦婆婆每次挖出草药后，总教她再撒下些种子，“这是我们回报给土地的爱！孩子，这就是大化无言，生生不息的动力……”
这位当初令她惶恐不安的“女巫”，如今既像一本医学大辞典，又像一位通晓生命全部奥秘和智慧的人，成为她学识与精神的双重导师，
安妮如此热爱医学、热爱劳伦婆婆，如果她没在十六岁第二次遇到阿尔里王子，也许一生都会把医学当作生命中的最爱，把格威森林当作心灵的家园。
这次相遇，是注定的。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巫医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