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 ...
-
第4章
一个小姑娘抱起一根粗如碗口·比她人高·重有两百斤的圆木桩。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刺激。
也让人难以相信。
“啪嗒”,毛笔从执笔考官手中跌落,墨迹在本册上开出一朵梅花,竹质笔杆撞击桌面,在鸦雀无声的考场中显得格外清脆。
王大山张大了嘴,满脸难以置信,模样十分滑稽。
“……老天爷,是我眼花了?”
“不止你眼花,我也觉得我眼花……”
“确定那根是刚才王大山搬起来的?真的有两百斤吗?”
“考官大人亲口所说,他总不能诓人吧?”
“……可这小娘子……就那细胳膊……难不成做假?”
质疑声四面八方传来,王大山转头气冲冲地骂:“哪个敢质疑老子?尽会耍嘴皮,有种的自己上去亲测一二!老子倒要看他搬不搬得起?!”
有人不服气了,“你别装神气,小姑娘都能搬起来的东西,你也不是顶厉害嘛!”
这话赵春花也说过,刚刚还站在顶峰享受赞美的王大山一口牙都要咬碎,心里恨死驳他脸面的臭娘们。
“我不服!”王大山撸起袖子冲进比武场,“小娘们!你准动了什么手脚!”
赵春花站在原地没动,她警惕着王大山的动作,侧放在身边的手松松握拳。要是王大山敢打人,她就先把他揍成猪头!超大的那种!
“要是让老子知道你耍什么花招,老子打断你的腿!拧断你的脖子!剥了……”
“王大山!”
“铮——”
银茫一闪,执笔考官甩出官刀指向王大山,“考场肃静!府衙岂是你撒泼骂娘之地!退下!再不退下,莫怪我刀下无情!”
王大山心中畏惧,又心有不甘,勉强往后退开一步,粗着脖子大嚷:“我不服!”
执笔考官斜他一眼,收回手中刀,“比武场上从不偏颇藏污,有谁质疑,可以弃。我允他在衙门外大骂三天三夜,让全城人尽皆知。”
先前议论纷纷的人都闭上嘴。
却有个不怕死的。王大山急了,“大人,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这小娘们扰乱考场,无视规矩,就这么算了?”
“哦。”执笔考官拿起本册,手中毛笔圈圈写写,“田鹏逾期未到,弃考。小丫头,你回去报信吧。”
赵春花心里头遗憾,田大哥到底没赶上,也不知道他身子如何了……这可是刑房捕快的考试啊,她十分理解田鹏爬也要爬过来的执着。
说起来,若不是因为王大山挑衅,她有生之年也踏不进府衙的比武场。这回饱了念想,也是她赚到。
王大山却不乐意,他横跨一步挡住赵春花的路。谁管田鹏是谁,他弃不弃考和小娘们扰乱考场有什么关系。小娘们一走,明日所有人都知道他比不过个女人!“大人!你不能让我当孬种吧?我以号牌为筹要与这小娘们再比一次,若还是我输,我王大山要点脸面,自己卷铺盖滚出府城!”
哇——
场外又嗡嗡议论。要不要这么狠啊,也没谁真相信这小丫头能搬起200斤的木桩。再说女人也不能进六房当差,他王大山脑门坏了?非要较这个劲,拿自己得来的机会去比。
“小娘们,这回爷可要加码。要不想你这对胳膊折了,就乖乖承认你刚才弄了什么把戏!”
赵春花拧起眉,“比什么?”
“还是比力气,省得说我欺负你。”
赵春花没吭声,暗暗自省被怒火牵了鼻子走。比力气她不会输,王大山抬两百斤的木桩都要气沉丹天,想来上限不远,而她还绰绰有余。可今日赢了未必有人信,输了却并定认为她弄虚作假,不管结果如何,她好惹风头的名声是落下了。
她微微叹口气,“好,比吧。”事已至此,这口气必须争!
王大山一愣,没想到她还真应了,不禁心里嘀咕又有些没底。可惜赵春花的外表太有迷惑性,他转念一想,固定认知占上风。
怕什么!
定要叫小娘们知道他的厉害,跪下来喊爹爹!
王大山鼓了鼓劲,胳膊上的肌肉块扩大一圈。“看好了!”他在圆木桩两头挂上两件重七十斤的铁器,这便是三百四十斤。“呵——”他起势把圆木桩扛在肩上,腹部运力,慢慢地站立起来。
三百四十斤!
这太要命了!
更要命的还在后头……
王大山额头泌出汗珠,咬咬牙才控制住发颤的小腿肚。为了憋住气息,他不敢说话,便用眼神挑衅地看赵春花一眼。他在赵春花脸上没有看到吃惊、恐惧,而是……无奈,和歉意?
小姑娘抿抿唇,樱唇轻启。
“可惜,你遇到的是我。”
“得罪了!”赵春花娇斥一声,几步上前抱住圆木桩的一头。王大山正要骂娘,忽觉肩头重量一松,他整个人……居然腾空而起了?!!
那一天,比武场外所有人都见证了这一切。
纤细的小姑娘一手托住铁器,一手扶住木身。斜斜挑起的圆木桩一头,男人凌空环抱木身,尿湿了裤子。
“服不服?”
“啊啊啊啊——该死的小娘们放我下来!”
“服不服?”
“啊啊啊啊——姑奶奶饶命啊!小人错了!”
“服不服?”
“服服服服服!”
“错哪了?”
“我千不该万不该诋毁姑奶奶清誉,不该骂田家大哥的不是,不该怀疑您老人家耍花招……孙儿回去定为您立功德牌好生供养!求求您放我下来啊啊啊啊铁器的链条松了,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再不放我下去,我脑袋就要开花了啊啊啊——”
木桩放平,早吓尿的王大山脱力地摔到地面,老半天没爬起来。
再看赵春花,她垂着头乖巧地盯着自己一双麻鞋,仿佛刚刚无事发生。
“……”
人、人才啊……!
执笔考官不禁吞了口唾沫,他忙不迭地翻手中的本册,才想起应考人中没有女子,挠挠头犹豫问:“小丫头,你打哪儿来,练的什么功夫,可有投府衙差事?”
赵春花抬眸,“回大人,小女是平州安县赵家人,小女只练过普通的拳法,投了府衙后厨的差事。”
“哦,后厨……”执笔考官摸摸下巴,“你……”
“大人——李大人——”
呼声由远及近,便见一人狂奔而来,焦急道:“李大人,有位戏娘子崴伤了脚走不动路,判案戏缺不得人,府衙中可有妙龄姑娘替一替?”
执笔考官看看日头,皱眉道:“一时半会谁有空给你找人去。”
那人抓耳挠腮,“这、这可如何是好?”他左顾右盼,瞧见赵春花顿时眼前一亮,“诶,这位姑娘……嗯看着小了点,个头也矮了点……”
执笔考官黑下脸,“王班主……”
王班主满脸堆笑,“我、我不是这意思,习惯,纯属习惯。”
“她不是府衙中人。”
“李大人,我是真没办法,你也不想耽搁考试吧?且让我问问。小姑娘,你可愿意帮老哥哥一把?不耽误事,管餐饱饭,最迟未时你就能走。”
实际上在听到判案戏时赵春花耳朵就竖起来了,她眨眨眼问:“是捕快的考题吗?”
“是是。”
赵春花强装镇定,忧国忧民,“既如此,莫要耽误大事吧……”
王班主眉开眼笑,:“好好,小姑娘且随我来。”
“李……大人,”赵春花向执笔考官福身一礼,“待我胞兄寻来,可否与他指个方向?”
执笔考官点头,“好说。赵家小女,未时你回来这里,我有些话要问。”
赵春花心神一动,点头应是。随后被王班主紧催慢催,匆匆赶到武考考场后头的戏台。
戏台是临时搭建,红黑两色布缦交叠衬出背景。
王班主拍拍手把戏子召集过来,介绍完赵春花,又简单说了目前的情况,“兰姐儿你来和赵姑娘讲讲戏本。”
一个坐于凳上的少女应声,赵春花看她脚踝缠着绷带,想必这位便是自己要替演的戏娘子。
这出戏讲的是一大宅中老爷在房中自缢身亡,众亲人悲痛不已,二房庶子发现异样,在钉棺前悄悄请来捕快查明真相。案情层层铺开,凶手就在宅中!
赵春花才发现自己高估了,她扮演的是小女儿,自幼被爹娘娇宠,脾气最刁蛮,哭戏也最多最伤心。她捏着满是台词的戏本,短时间全部背下是不可能,更重要的是……她苦着脸,“我哭不出来怎么办……”
兰姐儿笑道:“会装哭不?哭的时候你捂住脸抖抖肩嘤嘤嘤,实在不行,你拿指甲掐掐掌心,要舍不得力便让李娘子来。哦李娘子演的夫人,她掐人一掐一个准头,保证又疼又不留印,疼一会儿劲就下去了。”
赵春花:……好可怕的样子……
不不不,我怕她一掐我,我习惯性回拳……
兰姐儿往赵春花怀里塞条帕子,“喏,知道你背不下词,台词我们改了许多,全在这帕子上。忘词便看看,假装哭,瞄一眼,懂不?”
赵春花:……原来可以这么演戏啊,似懂非懂……
正讲着戏,却听一阵骚动,王班主的声音响起,“王某拜见夫人!”
赵春花循声望去,入口处一位打扮尊贵的女子笑盈盈与王班主说话,王班主微弓着腰,姿态十分尊敬。
“呀!是知府夫人!”兰姐儿蹦起来,“快!我们快过去。”
走近些,他们在聊什么便听的一清二楚了。
知府夫人生得貌美,眉眼间带着一股爽朗劲儿,她笑道:“我对这折戏好奇得紧,可惜你们大人说考场严肃,要我好生待着。他不让我上前头去看,我只好来后台凑凑热闹。诶,我听说发生了意外?是哪位戏娘子受伤,可有大碍?”
兰姐儿由赵春花搀扶,受宠若惊道:“谢夫人关爱,小女不、不打紧。”她也不知道说啥了,推一把赵春花,“王班主寻了人来替我,保证不碍事。”
赵春花吓一跳,看一眼知府夫人,赶忙把头垂下福福身。
知府夫人的视线落到赵春花身上,“哟,王班主是从哪儿找来这么水灵灵的姑娘。”
王班主如实答:“武考考场,向李大人借的人。”
“比武场?”知府夫人惊诧道,又看了赵春花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既然知府夫人要看戏,王班主招呼一声,搭场开始彩排吧。可怜赵春花台词还没背几句,就赶鸭子上架,胡乱套上戏服,被演二夫人的李娘子一把拽上台。
戏台上搭的是内堂景致,正中摆了张台子,自缢身亡的老爷“尸体”摆在上头,他的妻妾儿女围着他号啕大哭。
夫人轻轻一推女儿,哭得梨花带雨,“快去看你爹最后一眼吧……”
赵春花紧张的要命,胸口扑通扑通快跳。更何况知府夫人还在台下坐着,她一时忘了迈哪条腿,差点同手同足。
她磕磕绊绊走向停尸台,倒有点悲痛欲绝的样子。李娘子见她走得太慢,又轻轻推了她一把,带着她往台上扑,“老爷啊——!!!”
赵春花扑到台子上,一个哭音还没发出。
“喀嚓!”
停尸台断成两截。
本来死了的“老爷”死而复生,吓得弹起来大叫一声。
所有戏子都愣住了。
赵春花一头大汗,她看向自己搭在半边台子的手。手边,是弯弯曲曲的裂缝断口。
糟、糟糕!一紧张忘记控制力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