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死反派以后》高地

13、第13章

　　祝灵儿他们找到舒杰米时，对方一行七只老鼠正围着石头搭造的小灶烤鱼吃。

　　舒杰米的个头最高，足足半人的身量，其他六只小得多，也比正常老鼠大，每人背着一只黄色的小书包，头戴棒球帽。

　　最先发现祝灵儿的是最小的那只，它的细长尾巴甩来甩去，攀到一样东西，顺着探上去，被祝灵儿拎起来时，手里还捧着一只玉米。

　　舒杰米脸都青了，手背在后面，不知是拿了什么武器，还是一条鱼。

　　它怕祝灵儿，更怕祝灵儿身后的那个少年，阴沉沉，死人的味道。

　　“我有个朋友失踪了。”祝灵儿刚开口，奚暮配合地递过去雷佳的照片和一些常用物品。

　　舒杰米妖化得不完整，却能像人一样直立，后肢发达，前肢短小，而且前肢的手指修长灵活，它接过照片看了一眼，“高三四班的，每天下午五点外出打工，晚上十点回到学校，周末打全工。”

　　“你很了解她！”祝灵儿不是反问。

　　舒杰米抿了抿嘴，“有次学校的水管爆了，水倒灌进我家，是她把我的弟弟们救出来。”

　　仇三适时出来插嘴，“那就好办多了，这是你的救命恩人，现在不见了，你们老鼠经常在下水道里钻来钻去，这些小道消息应该很灵通，跟其他朋友吆喝几句，快告诉我们雷佳在哪里。”

　　舒杰米一个厉目丢过去，微微站直身体，众人竟然看出几分倔强的影子，“她救的我弟弟，我已经报答她，两不相欠。”

　　有骨气。

　　祝灵儿将手里的鼠小弟放下来，这家伙完全没有危机感，就坐在祝灵儿脚边啃起玉米来，塞得脸颊鼓鼓的。

　　祝灵儿砍妖居多，打交道少，但也明白这个鼠杰米跟佘迪克不一样，恫吓无用。

　　突然一只奶獒子跑过来，围着几只鼠小弟打转，个个闻了个遍，又去吃地上漏掉的玉米，鼠小弟们低声惊呼，很快大家加快剥玉米的速度，一粒接一粒地喂给巴豆。

　　法麦坐在附近一截树桩上，露出憨厚的笑容，他摸了摸脑袋，“只是找你帮个忙，雷佳的妈妈也来了，找不到女儿后就病倒了，我们也很担心她的安危……”

　　舒杰米嘁了一声，自顾在火灶旁的石头上坐下，手里依旧烤着鱼，目光却没落到鱼上。

　　它转过头看了法麦一眼，“你们人类真讨厌。”

　　雷佳的作息时间很规律，除去打工，几乎不在外面逗留，她最近在一家宠物店打工，这些消息无甚特别，只要是留心过该案的人，都能从电视上获取。

　　仇三虽然说话难听，但妖有妖道，它知道的消息应该不止于此。

　　或许是对他们没信心，或许是单纯地讨厌人类。

　　法麦见时间不早，将旅馆的地址告诉祝灵儿，让他们一行人先回去休息。

　　路上奚暮担忧地说，“在宠物店打工，就怕跟妖绶冠扯上什么关系，换魂的话，魂魄会先置入魂器，这种时候，无法问魂，哎呀，不会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吧！”

　　祝灵儿好奇地问，“你想的哪样？”

　　奚暮压低声音，“妖绶冠听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组织，换魂一事做的遮遮隐隐，还分步推出新计划，到再生计划时已经划分消费群体，总觉得里面有什么黑幕，宠物店作为一线工作场所，万一被雷佳发现点什么，不正好将她的魂换出来，又不牵扯人命。”

　　祝灵儿怀疑地看了奚暮一眼，“换魂这么容易？”

　　“当然不容易。”奚暮惊觉失口，将声音压得更低，“我跟你说，这是辰门不传之术，我至今都未学会，也不知妖绶冠是怎么弄清其中原理……”

　　仇三后面几乎什么都没听见，他越凑越近，勾着头，弯着腰，活像一只大尾巴狼。

　　突然肩头一重，吓得仇三差点叫出来，扭头看见一只手，甩了几下没甩下来，转过身指着江野的鼻子，“你以为我没见过会动的尸体，不要以为会动会说话就了不起，我还会跳舞，你会吗？”

　　江野没动，整只手沉重地搭在仇三的肩膀上，压得仇三龇牙露齿，仇三眼珠子转了转，嘿嘿坏笑，一矮身从江野的魔掌下逃脱，几步快跑又要去偷听，发现没跑动，江野竟然抓住他的衣服。

　　仇三怀疑地看着江野，这真是一具僵尸？

　　动作这么灵敏！

　　一直勤奋跟身体作斗争的江野，也是一愣。

　　他刚才感觉到久违的灵活。

　　再试，然并卵。

　　整个身体沉重到能压碎他的灵魂，像一个铁笼将他牢牢禁锢。

　　从不能动到能动，到开口，再到转瞬即逝的灵活，江野一直持续努力奋斗着。

　　就像当年在街头当小乞丐时，他说一个星期吃饱肚子就吃饱肚子，他说一个月吃上肉就吃上肉。

　　但此时，江野有些气馁，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用尽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也只换来转瞬的灵活。

　　祝灵儿点点头带着江野先走，仇三见一个个走得差不多，觉得莫名其妙，“你们刚才说什么，怎么转眼就跑了两个？”

　　其实奚暮也觉得莫名其妙，说的正好，祝灵儿突然说，“僵小跳不开心，我先走了，一会儿见。”

　　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到底是他可爱的小师妹。

　　奚暮自然不跟仇三说这些，拂了拂箭袖上褶皱，“他们去吃宵夜了吧，我们先回去看看春英婶子。”

　　仇三也正想跟他一路，两人转向另一个方向。

　　祝灵儿一路跑到黑灯瞎火的地方，捏住江野的胳膊，“知道里面是哪里不？”

　　【不想知道。】

　　祝灵儿一跃上了围墙，江野身不由己地跟了上去，身体太重，直接踩踏一截墙，眼看就要跌下去，祝灵儿赶紧往那边一跳，然后继续飞奔。

　　月光慢慢从云层里移出来。

　　他们飞奔在一片广阔的地方。

　　地面铺就整齐的青砖，远处黑压压的一片，随着月华的洒落，渐渐清晰。

　　是寺庙。

　　祝灵儿不停歇，一路翻上最高的那片屋顶，哗哗啦啦轻响过身，突然停下来转身望向江野。

　　江野跟得很近，差点一头撞在祝灵儿的后背，又急忙刹住，他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祝灵儿。

　　【神经病，大半夜跑到寺庙屋顶做什么……】

　　祝灵儿右手指月，“我问过奚暮，僵尸靠月华修炼，这么大的月亮，你一定要吃得饱饱的。”

　　江野突然觉得眼皮有些发酸。

　　祝灵儿将他转过身面向月亮，又指令他坐下甚至是躺好，才跟着一起躺下认真看月色，有轻云，慢慢流淌，像薄雾轻纱。

　　“真美！”

　　祝灵儿突然支起小脑袋，一瞬不瞬地盯着江野，“起尸前我问过魂，你的生地在邾城，但死在秋水镇，临走前我去偷了份资料，就是那个叫什么格子的人，他撕碎后也没怎么处理，丢在酒店后面的垃圾箱里，我找了出来，有关你的身世你想听听吗？”

　　“你叫江野，资料上是这么说的，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也叫这个名字，你的母亲叫江凤阕，刚成为妖绶冠三大执事之一，你牵扯到一件债务纠纷，被砍杀在街头，涉事人是狄格子请来，我觉得他最可疑，如今，他跟你母亲正在争夺妖绶冠内部权力，应该是想阻止你们母子相认，还有，你的死地也就是魂魄归兮地在青都，应该是你母亲在那里的缘故，但是让江女士看见你现在的样子，她一定会很难过。”

　　“你想跟她相认吗？”

　　不是，不是这样。

　　杀他的人是猴子。

　　“还有你的魂魄，被我弄得乱七八糟，妖绶冠既然能换魂，应该也能拯救你的魂魄，到时候再给你选择一具好的妖身，也是一件功德圆满的事。”

　　“我问过奚暮，换魂是辰门的不传之术，但是妖绶冠掌握了这项技术，似乎做得比辰门更好，所以，本来还打算去辰门一趟，我们就不用乱跑了，等雷佳姐姐的事情一解决，我们就去青都好不好？”

　　月华流水般淌过全身，江野感受到久违的舒畅和柔和，全身每个毛孔都拼命张开，像嫩苗吸收春雨一般，尽情的呼吸。

　　桎梏于身的重量似乎在一点点减轻，连沉重的灵魂都轻盈起来。

　　江野闭着眼睛，任由微凉的夜风拂过发梢，他在这寂静的夜里，隐约嗅到春的味道。

　　祝灵儿一时看得发呆，她知道江野长得好看，鉴于死人的身份，不过从未将他当作“人”来看待。

　　而此时的江野，月华下明媚的容颜，就像沉睡的王子，只需要一句能唤醒他的咒语，就能睁开美丽的眼睛。

　　这么美丽的人要是换了妖身，该是多么可惜。

　　祝灵儿喃喃低语，“如果你不想当妖怪也没问题，只要你母亲没意见，我就带你去辰门，虽然僵尸修炼起来很慢很辛苦，但是你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僵尸……”

　　全然是一个小姑娘没什么营养的碎碎叨叨。

　　但江野就是有种感动，像温水一样，慢慢浸润冰冷已久的心。

　　“所以，我觉得……”

　　祝灵儿突然站起来，双手揪住江野的衣服，“不管做哪种选择，一具好的身体都是必须的。”

　　哗啦，祝灵儿一刷到底，直接将江野脱了个光溜溜，她手里扬着条裤子，被夜风吹得臌胀。

　　“哈哈哈哈，这样才能更大面积地接受月光之华，还是我的脑袋聪明吧，快夸我……”

　　你妹！

　　“谁在上面大声喧哗！”黑暗中，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祝灵儿立马抱住裤子往下看，一个光溜溜的脑袋，两个光溜溜的脑袋，三个……

　　“师兄，好像是个女孩。”

　　“又是来拍视频的？抓住她，一会儿挂在门口以作警示。”

　　“是。”

　　“是。”

　　天啦！

　　快跑！

　　祝灵儿一溜烟地从另一侧跳下去，拔腿狂奔，江野紧随其后，遥遥听见密集的脚步声和一个和尚的怒吼，“前面那个男人没穿衣服，先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