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死反派以后》高地

37、第37章

　　江野跟着巴豆来到一处废弃的建筑工地。

　　到处都是松散的沙石和建筑废料，有时候会突然陷入沙地，露出下面空置的地下车库。

　　巴豆跑得没影，它与法麦分开好多日，最后的记忆就在这里，它不确定还能不能找到那个大个子。

　　江野从一个半人高的口子下到停车场，停车场的层高因为地陷的缘故矮了三分之一，有些地方因为塌陷漏下强烈的光线，显得其他地方更加黑暗幽深。

　　江野巡视一圈慢慢闭上眼睛，很快，幽暗的地下室刮起暗涌的气流，贴着地面，江野的皮肤随之变得更加苍白，甚至浮出死气，黑色的纹路从筋脉中凸显出来，渐渐蔓延全身。

　　此时的江野十分可怖，他的容貌发生巨大变化，皮肉凹陷，隐隐包住骨骼，指甲变得锋利，泛着黑气……

　　他突然睁开眼缝，没有瞳仁，只是一条灰白色的线，他轻轻剁了下脚，一种阴森的气息向着四面八方辐射而去，很快一个方向传来响应，像是鬼哭狼嚎，又像是某种叹息。

　　江野很快恢复正常，看了那个方向一眼，指向车库的最深处，有响应，说明那人已经死了。

　　响应他的，都是亡灵。

　　江野一直走到最黑暗的地方。

　　站到一个巨大的石球前，确切地说是一块巨大岩石，因为无数次的翻滚，磨掉棱角，显得有些圆溜溜，它下方有一个纤细的石基，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勉强支撑着石球。

　　远处传来巴豆的叫声，它似乎有所发现，又似乎想起什么。

　　可怜的家伙，连地方都没搞对。

　　突然石基动了一下，很轻微，根本不会被人发现，但江野一直盯着，不会看错。

　　他愣了愣，突然产生一种匪夷所思的猜测：法麦还活着？

　　几支幽蓝的冥火燃起，渗着阴冷的光。

　　幽暗的光景慢慢呈现出来。

　　巨大的石球上布满手掌印，很深，用力抓握着，有些地方手指深深陷进去，有摩擦的血痕。

　　突然，石球轻轻动了一下，轻微的血腥味漂浮出来。

　　江野立马蹲下，这一眼毕生难忘。

　　那纤细的石基竟然是个人，他蹲着，亦或是被石球压的几乎趴下，肩胛脖子呈现一种畸形的角度，头颅几乎全部弯曲进胸前，用整个背部承受着巨球的重量。

　　他的手呈托举状，死死扣着石球，忽然，他动了一下，手掌用力，石球又轻微地移动了一下。

　　兴许他就是打算一点一点将巨石移开，但这块石头放的位置非常刁钻，三面有坚固的石壁卡着，所以无论他怎么移动，巨石只会原地旋转，然后一点一点被他转成石球。

　　“法麦。”江野扶上石球。

　　“江野？”法麦微弱的声音从巨石下面传来。

　　“我想办法把石头移开，你再坚持一下。”

　　法麦没说话，江野试想用轰的方式，却担心引起的震动让法麦失去某种平衡，他将手掌贴在石头上，片刻后，石头表面出现裂痕，但只碎去小部分。

　　“江野。”法麦的声音有些闷，“自邾城分开后又过了多久？”

　　江野沉默了一下，“一个月又十天。”

　　法麦似乎叹了口气，“我被压在下面快三十天了，你觉得我还可能活着吗？”

　　江野没再理会他，加快裂开石球的动作，终于那人露了出来，他几乎坐在地上，整个头都埋进胸里。

　　“能起来吗？”

　　法麦试了试，“不能，头也抬不起来。”

　　不仅如此，可能长期承受重压，他的骨骼发生怪异的扭曲，肌肤大量乌青，十分可怕，像个怪物。

　　不，就是只怪物。

　　“你先走吧，我这个样子会很麻烦。”法麦蹲坐在那里，只有一个宏伟的影子，没有石球后的四周，形成一个空荡荡的空间，像龛，而他就像龛里某种神明，沉默却力量巨大。

　　江野告诉他地址，“巴豆我先带走，你若是弄明白自己的情况，可以来找我们。”

　　“好。”

　　江野一路都在想法麦的情况，最终想起辰门百科上说到的一种情况，怪。

　　妖魔鬼怪位列四物之末，不仅因为此类大多不具生命，成因也千奇百怪。

　　像时常使用的雨伞，因为特别爱惜，会生出伞灵。

　　以此延伸的器灵，物怪都属此列。

　　但都遵循从无生命向有生命，低级向高级进化的方式。

　　法麦是人，本是万物之首，却成了怪。

　　但他还活着。

　　究竟是进化还是退后？

　　江野回到家，祝灵儿刚好睡醒，小丫头最近承受的压力不小，法麦的事情暂不告诉她，江野摆好早餐，一盘小煎包，一盒牛奶，她吃得十分开心，竟然轻轻哼起歌。

　　待她吃罢，江野拿出小白蛇，心中有些担忧不知是不是侯芝芝。

　　祝灵儿倒一眼认出来，“你找到芝芝呢？”

　　“巴豆找到的。”

　　祝灵儿将小白蛇铺到桌上，仔细观察，“她很虚弱，幸好遇见我们。”祝灵儿从小布包里拿出一颗妖丹，又在侯芝芝四周画下阵法，阵法瞬间亮起青芒，妖丹顺着纹理滚进去，华光一闪，阵法变得更加明亮，点点荧光纷纷涌向小白蛇的身体。

　　“你当初也是用这种方式养魂？”

　　祝灵儿摇头，“养我的魂池要复杂的多，侯芝芝寄居在小白蛇身体里，消耗的少就不需要那么复杂的阵法。”

　　半个小时后，小白蛇已经能轻轻蠕动。

　　“侯芝芝的身体还在妖绶冠，那只寄生妖又出尔反尔，只怕拿回来有些困难。”

　　祝灵儿见江野没什么反应，小心开口，“那个黑团说的事情有几分可信？”

　　江野无甚表情，“与那本书说的一致，我觉得可信度极高。”

　　祝灵儿没想到江野接受得如此坦然，放心不少，“狄格子大量制造妖人，又与妖城的妖勾结，最终让青都沦为地狱，到底图什么？”

　　“倒不一定是他想如此。”

　　“你觉得有人从中作梗？”

　　“你觉得江凤阙这个人如何？”

　　祝灵儿摸了摸胳膊，“不好说，接触起来没什么压迫感，甚至还给人很好说话的感觉。”

　　祝灵儿又细细回忆一路所见所闻，心里觉得有些瘆人。

　　“她很可怕，狄格子会这样跟她分不开关系，甚至有可能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

　　祝灵儿想起迟一剑在拍卖会上的反应，显然迟一剑对江凤阙已十分不满，狄格子出现后，向众人展示了一样新的东西，那时她们追着江凤阙离开，并未留意那样的东西是什么，只是走得极远还能听见宾客们的欢呼。

　　迟一剑应该对狄格子更为满意。

　　这两人若是认识，一个有了大肆屠戮妖兽的平台，一个有了获取大量妖兽魂魄的可能，真的是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那我们应该如何阻止狄格子？”

　　江野将剥好的桔瓣放在碟子里，又开始剔除上面的经络，两人围坐在桌子前，面前是一拢小桔灯，显得温馨随意。

　　江野也有这种感觉，不答反问，“原先你将我送回狄家后有什么打算？”

　　祝灵儿拿起一芽桔瓣，“回西北，或者先去辰门玩一趟，不过事到如今，我才知道从迈出西北的第一步起，可能很长时间都将回不去。”

　　祝灵儿将桔瓣放入口中，冷不丁酸的皱起眉头，“阻止狄格子，将侯芝芝完整地送回侯止战身边，带你去辰门分离出黑团，可能要花掉一两年的时间，但也没关系，就当出来玩好了，还有祝久……又不知道他在哪里，在忙什么，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但说实在的，我不想见他，那声爸爸大约喊不出口。”

　　“那你呢？”祝灵儿歪着头看江野，“分离出黑团，你想干什么？”

　　分离的经络并未随意丢弃，江野将其装入另一个碟子，放得整整齐齐。

　　他不看祝灵儿，“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好呀！”祝灵儿开心地眯起两眼，江野看着她的笑容也轻松起来。

　　手机突然传来短信，祝灵儿滑开一看，顿时高兴地跳起来，“江野，时间快到了，我要去拿演唱会的门票，记得换身衣服。”

　　两人赶到与女孩们约定的地点，一手交人一手拿票。

　　看着精心装扮的几个女孩儿带走江野，本来挺高兴的祝灵儿突然抿住嘴角，她们会不会为难江野？她们会不会发现江野的真实身份？

　　见演唱会的时间还早，祝灵儿跟在后面一路偷看，一行人有说有笑，江野默默地走在一旁，女孩们同他说话，他也没什么反应。

　　“笨死了，平时跟我说话不是挺多？”祝灵儿开始着急。

　　不一会儿，听见女孩们兴奋的声音，祝灵儿伸出头一看，江野似乎说了什么，引得她们大笑不已。

　　祝灵儿放了心正要离开，不知为何又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江野果然在跟她们说话，似乎话不少。

　　“笨蛋，说那么多做什么？”祝灵儿咬咬嘴唇。

　　“为什么还要帮她们拿爆米花，被发现不能吃东西怎么办？”祝灵儿跺着脚，心里的焦虑越发明显。

　　“又拿饮料又拿眼镜，她们不是有手吗？”看着一行人进入电影院，祝灵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江野看着那个消失的背影回过头，这边的事情还是快点解决才好。

　　演唱会唱了大半，祝灵儿才打起精神，忽然发现自己被挤到后面，她个头寻常，在这人山人海的会场里，即便垫着脚也看不见舞台，白瞎了好位置的演唱票。

　　祝灵儿只好抬头看大屏幕。

　　也不知道电影看完了没有，江野是先回家还是会过来找她？

　　以前很喜欢的乐队不知为何今夜毫无魅力可言，祝灵儿又待了一会儿决定先回家，可能自己长大了，对爱豆们的热情不再。

　　忽然有人捉住她的腰，祝灵儿吓了一跳正要跳开，那人说，“坐上来。”

　　祝灵儿一下坐到那人的肩上，视野瞬间开阔，爱豆们的表演瞬间看得清清楚楚。

　　“能看见吗？”江野侧头望着祝灵儿。

　　祝灵儿兴奋的望着舞台，“看得见，终于看见了。

　　直到余光瞥见江野也望向舞蹈，祝灵儿才偷偷笑起来，那一瞬，是前所未有的开心和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