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死反派以后》高地

48、第48章

　　年轻人穿着一身鲜红色的制服，齐膝的衣摆在风中轻轻飘荡，但他有些与众不同，没有扣扣，像风衣般随意地披在肩上，露出里面同样没扣扣的白色衬衣。

　　若隐若现间，是密集的弹洞疤痕。

　　他的个子也不高，比其它执法人大约矮了大半个头，但是没人怀疑，他是这里面权势最高的人。

　　“我叫季衡，执法人安全部大队长。”

　　村长连忙上前，“季队长您好，我是鱼鳞村村长赵顺旺，不知……”

　　季衡指着赵有德，“他说鱼鳞村有外人勾结妖魔将噬骨蚁引入村中，祸害村民财产和生命安全，以骗取村民的信任。”

　　赵顺旺眯着眼睛没动，好像没听懂，半晌犹疑地问，“骗，骗取什么？”

　　“骗取信任。”赵有德大着声音重复。

　　赵顺旺又问，“信任是什么？我们鱼鳞村有不少好东西，例如山里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青都不少有钱人都愿意从我们这里收购，只是没听说过信任。”

　　有人笑出声，一个小伙子凑赵顺旺耳边嘀咕了几句，赵顺旺的笑容更加灿烂，“不好意思，我读的书少，见笑见笑，只是嘛，这个信任不能吃不能换钱，人家骗来做什么？”

　　“我也想知道。”季衡望向赵有德，他嘴角噙着一丝浅笑，莫名让人觉得恐怖。

　　赵有德立马吆喝，“我觉得她们就是想把我们鱼鳞村的人都变成妖怪，然后拿到，拿到妖绶冠去换钱。”

　　赵顺旺眯着眼睛看赵有德，眼缝里漏出一缕精光，“哎呀，德子，叔真没看出来你的想法这么可爱，噬骨蚁的事情，你因为儿子对大家有意见，但当时谁也没逼着你儿子拿打火机烧噬骨蚁，事后我们积极医治，将你儿子救回来，整个村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不感谢大家，还反过来诅咒我们要变妖怪？”

　　德子的老婆站出来，“村长，您别整天帮着外人说话，把那个丫头叫出来对峙，年纪轻轻，整天跟人同居，还不是一个，一个脸煞白，像个死人，一个浑身缝隙，一看就是怪物，这能是正经人，之前她家还来了只狐狸精，走一路，把一个村子的男人眼睛都粘了去，您再护着她，我就觉得您不仅从中有抽成，还跟那丫头不清不楚。”

　　这话还没说完，村长家的几个妇人就要过去撕人，被村长吼住，他也不跟德子两夫妻纠缠，望向季衡，脸上依旧是不变的笑容，“队长见笑，这个事情的大致经过就是……”

　　赵顺旺将噬骨蚁出现及其除蚁的过程说了一遍，只是省去祝灵儿一行人，但还是有提及，不过在赵顺旺嘴里是另一个说法。

　　他说，“灵儿姑娘几个月前在赵明家租了房子，鱼鳞村虽然不富裕，在青都周围绝对算租金最便宜的村子，所以来这里租房的年轻人不算少。”

　　“灵儿姑娘会点简单的药理，赵明的孙子拉肚子就是她配的药吃好的，城里的医院又远又贵，小病什么的大家也不会去，原先有个村医，半年前去世了，大家知道灵儿姑娘的本事后，就都找她配药，她也不收钱，说药都是鱼鳞山采的，本就属于我们，一来二去，她跟大伙儿的关系都好起来。”

　　“再说德子家那个儿子吧，我们这个村您也看见了，大多都是老弱病残，年轻人有能耐的，勤快的，都出去打工了，德子家那小子就是天生的懒骨头，二十几岁的人了，一天到晚还要父母养着，天天在村里闲逛，结果见灵儿姑娘长得漂亮，就起了坏心思，想占人家姑娘便宜。”

　　“我们鱼鳞村可不能被一颗老鼠屎给败坏了，要不以后谁还敢来村子里租房？”

　　这些话当然都是赵顺旺胡说，好多人都是第一次听说，瞪着眼睛看着村长，有些还是被媳妇提醒了，才跟着连连点头。

　　赵有德的儿子是有点懒，但不至于坏成这样，今天经村长这么一说，他儿子只怕再也娶不到媳妇，顿时忘了尊卑，对着村长一顿大骂，村长家更是人多势众，不消片刻就变成一圈泼妇大战两人，两人势单力薄，气得胸口疼，最后德子媳妇索性躺在地上打起滚……

　　村长早将季衡引至一旁，“家丑家丑，我们都没什么文化，劳烦队长跑一圈。”

　　季衡的目光从那间院子收回，“噬骨蚁的事情你们应该早点上报，我知道妖绶冠传来一些不妥的言论，说什么妖兽可以驯服，不过都是无稽之谈，村长可见过妖兽？”

　　他带着一点笑，说话也随意，与执法人一贯冷冰冰的模样全然不同，赵顺旺可不会大意，连忙摇头，“噬骨蚁我们都是第一次见，除了咬人特别疼，没发现跟传说中的妖魔相似，几十年前鱼鳞山还传出吃人妖精的事情，其实就是村里一个不孝顺的后生将老人丢进山里，老人饿的受不了，才将新坟扒开吃了里面的死人，都是以讹传讹。”

　　季衡眉毛微微一挑，“鱼鳞村果然民风纯朴。”

　　赵顺旺，“见笑见笑，都是没文化引起的。”

　　季衡又说，“虽然噬骨蚁已被清除，但我们已经来了，就再看一遍，万一有遗漏也好回去申请资金帮鱼鳞村除蚁。”

　　赵顺旺干笑，“队长可是执法人，这也要申请？”

　　站满街道的执法人一瞬间散开，他们离得那么远，也不知道是怎么听清季衡的命令，有些村民拦着他们不让进自家的院子，赵顺旺挥挥手，他们才不情不愿地让开。

　　季衡不急不慢地朝前走去，“队长上面还有将军，将军上面还有首长，首长上面还有议员，不容易呀，说实话还没村长您随心所欲。”

　　执法人并没有强搜强查，基本上在院子里看一圈就离开了，敷衍的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赵顺旺不敢大意，亦步亦趋地跟着季衡，忽然季衡停下脚步，指着一个院子，“这家还种了紫藤？我家也种过，小时候不懂事贪吃，以为紫藤的果实是豆荚，掰开吃了，幸好发现得早，不然站在这里的就不是季衡，可能叫赵衡，张衡，王衡……”

　　就在赵顺旺惊诧到极致的目光中，季衡迈进了院子，这里正是祝灵儿他们租住赵明家。

　　院子里没有人，二楼的窗台上放着一只燃烧过的小桔灯。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木制楼梯上冲下来，刚刚冲到院中看见季衡的一瞬又赶紧停下，大约觉得此举过于引人注目，又放下爪子再抬起爪子，然后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季衡突然笑出声，“执法人的名声已经这么差了？连狗子见了都怕成这样？”

　　赵顺旺越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或者打算什么，只是小心地跟在旁边陪笑，突然季衡开口，“拦下那条狗。”

　　立在门口的执法人身影一闪不见了。

　　赵顺旺大急，“队长，您打我们村狗做什么？”

　　“我们村不吃狗肉，很爱护狗子的。”

　　“我们不打它，就是把它拎回来看看包里背了什么。”季衡浑然不在意。

　　“包里？”

　　季衡看着赵顺旺，“村长没看见？那条狗背了个斜挎包，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斜挂包的上面绣了朵蒲公英。”

　　赵顺旺恍然记得巴豆整日进出确实背了包，好像是祝灵儿给它装的零食，村里的孩子也爱跟着，因为巴豆不护食，经常将零食分给嘴馋的孩子们。

　　这条蠢狗，回来就为拿零食包？

　　赵顺旺真想把它沉塘。

　　好在它脑门上也没写谁是它主人

　　一会儿，执法人回来禀报，没抓着。

　　季衡转过头看赵顺旺，“想不到鱼鳞村卧虎藏龙，我的手下连最厉害的妖兽都能抓住，居然抓不住一条狗！”

　　赵顺旺陪笑，“村里都是自建房，旮旯角狗洞什么的特别多，狗子就跟耗子似的，说不定从哪里一钻就不见了。”

　　见季衡没有再问，赵顺旺小心翼翼地问，“季队长不是说妖兽是无稽之谈吗？怎么，您手下抓过？”

　　季衡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我刚说过妖兽？哎，最近任务繁重有些精力不济，口误，口误！”

　　两人又转出院子，不一会儿四散的执法人慢慢集合。

　　巴豆左突右击，终于甩开执法人从一个树洞溜走，找到祝灵儿时，已经在鱼鳞山半腰，法麦随后赶到，江野没有一起。

　　“江野被耽搁呢？”祝灵儿着急地问。

　　法麦摇头，“他说再看看。”

　　几人转身，看见一身红衣的执法人立在山道上，顿时吓了一跳，倒是侯芝芝眼尖，“哥哥，是猴子哥哥。”

　　可不是侯止战，他成为了一名执法人，那身制服仿佛为他量身打造，以往的沉默寡言俱变成冷漠无情。

　　侯芝芝才不管这些，从巴豆脖子上滑下来，一溜烟地跑到侯止战面前，扬起细嫩的脖子，“哥哥，你去哪里了？”

　　侯止战那双像寒冰似的眼睛似乎柔和了一下，他蹲下身体伸出手，任由侯芝芝缠上自己的手腕。

　　“身体感觉怎么样？”

　　侯芝芝高兴道，“很不错，去哪里都方便。”

　　“那就好。”侯止战看着手掌心的侯芝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轻轻摸了摸侯芝芝的脑袋，“你去玩吧，我跟祝灵儿说几句话。

　　江野来时，祝灵儿跟侯止战刚说完话，两人点点头擦肩而过。

　　“有什么发现？”祝灵儿问江野。

　　“季衡？他发现了我，不过没动手。”

　　“那他到底是哪边的人？”季衡自然不可能真是因为赵有德两口子的揭发来到鱼鳞村。

　　“不知道，但应该跟狄格子没关系。”

　　既然跟目前调查的事情没关系，祝灵儿就放下心，她扬了扬手里的一封信，“六娘子来消息了，飞琴有问题，我们要去一趟妖城朱雀。”

　　“什么时候动身？”

　　“就现在。”

　　“不去告别？”

　　祝灵儿看着燃起灯火的鱼鳞村，“不去了，还会再回来。”

　　季衡坐在车里，车正开过连接鱼鳞村与青都的大桥上，大桥两侧俱是陡峭的山崖，望出去都是黑压压的天与地。

　　“这时候要是桥被炸了，我们可是死无葬生之地呀！”季衡开着玩笑。

　　身侧的执法人，“队长，鱼鳞村？”

　　“不必瞒了，妖魔鬼怪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你看那些村民多辛苦，还以为自己知道多么了不得的秘密，明天出张公告，即日起，执法人见妖即杀。”

　　“要与妖绶冠对上？”

　　“妖绶冠有妖？还是说我们需要看妖绶冠的脸色？公告也给他们发一份，多发点，免得没看见，噬骨蚁差点灭掉一个村子，多么可怕，这样的妖祸不能出现在青都。”

　　“是。”

　　季衡望着窗外，“止战。”

　　一直沉默着开着车的侯止战抬眼看了下后视镜，“队长什么事？”

　　“你刚才去哪儿呢？”

　　“厕所。”

　　季衡笑了笑，“廖珂曾是我的队长，但我不会因为这个关系对你有什么特别优待。”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