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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   “什么?没钱?没钱还敢来喝花酒?兄弟们给我上!”
      “哎……等等!”君羽招架住迎面挥来的拳头,露出清甜微笑。
      “这位大哥,我看您面色红润,印堂发黑,应该是个大好人。我们俩不是吃霸王餐,只是你们店的贼实在太多,把我们的钱全偷了,所以没钱付帐。不过钱是在你们店里丢的,你们不该负责?做生意要讲规矩,打人未免太不地道了罢!”
      余音未完,打手的拳头就已经再次抡圆了。君羽吓得抱头闭眼,暗呼倒霉。别看她平日里耀武扬威,实则是个绣花枕头布老虎。
      “哎,大哥,我看他们也不经打,倒是这两件衣裳值几个钱,不如扒下来抵帐?”
      打手头目将她们打量了一番,最后表示赞同。几人互递个眼色,就要作势扯她们衣服。
      芜菁吓得尖声后退,一下躲到主子背后。君羽顾作镇定,牙齿却不由使唤地打颤:“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不要乱来!”
      “都是大男人,怕什么?”面带刀疤的打□□笑着,摸了一把她的脸,早已经色授魂与。“这模样不错,真是个做娈童的好材料。”一边说着一边凑近君羽的身子,伸着半截舌头,说不出的猥亵。
      “这位大哥,求您行行好,放过我家公子,我们一定派人把钱送来。”芜菁哭着想上去阻拦,反被人拦腰劫住,禁锢在臂弯里动弹不得。
      “还废话什么,先把衣服扒了再说!” 一窝蜂扑上来,按胳膊的按胳膊,压腿的压腿,一刻间就把君羽制服了。她被压得动弹不得,任由那些肮脏的手在身上四处摸索,亦不乏有人想趁机揩油。
      “几位且慢!”一声清朗的喝止在头顶响起,君羽睁开眼,从那些兽爪缝隙中看去,只见一抹云锦袍角微微晃动,像是朝这边走来。
      这个声音,怎么听着似有些耳熟?好像一个人。那声音继续说:“有事好商量,青天白日的几位这般欺负人,未免太过猖狂。”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劝公子还是少管闲事,烟雨楼可不是好惹的地方。”
      “他们欠了多少?五十两银子可够?”
      “够是够了,公子何必搭救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四海之内皆兄弟,我王练之素来喜好结交善友,钱财不过身外之物,何足挂齿。”
      王练之?完了完了,让他发现堂堂公主女扮男装逛妓院,传出去还不让人笑破肚皮。不行,绝不能让他发现。君羽与芜菁暗自互递个眼色,很有默契地用袖子遮住脸。
      “既然公子出手阔绰,人又仗义,我等就卖给您个面子。兄弟们,撤!”
      一双双兽爪相继拿开,君羽在袖子底下大口喘着粗气,颓然意识到地位危机,急忙转过身去,背对着王练之。怎么办,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小兄弟莫怕,我刚烫了酒,要不要来饮一杯?”
      吓得君羽连连摆手,故意压低嗓子说:“兄台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在下家中有事,不便逗留还望谅解。”说完拔脚就要开溜。谁知那只优雅长手已经搭上了她的肩,“既然要走,何不留下姓名,也好改日再叙。”
      君羽听的牙根痒痒,心想这个王练之还真是罗嗦。要不是看他长的不赖的份上,真想一拳挥过去,用暴力解决问题。
      正在这时,又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练之,人都齐了,就差你一个。”中间停顿了一下,语气调转为几分好奇,“咦?这两位是……”
      果然祸不单行,一把火不够又来个泼汽油的,看来今天横竖是脱不开身了。君羽一咬牙,转身笑吟吟地拍上王练之的肩,在他胸口左一拳右一拳,演技发挥到超长精湛。
      “哎呀,原来是练之兄,幸会幸会,小弟早已仰慕您的大名,一直未去府上拜会,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呀!”
      “公……”
      “不要叫我公子,小弟实在愧不敢当。”眼看就要露馅,幸好君羽反应灵敏,看得芜菁心惊胆战,暗地里狠狠替她捏了一把汗。
      王练之长眉微微一挑,显然吃惊不小。然而他亦知道某些话的分量,所以任她胡侃乱喷也不揭穿,只浅抿唇角,忍俊不禁地笑了。此时他穿着云色长袍,纤长清俊,笑起来还是那么干净好看。
      “既然大家认识,不妨去喝一杯,人多也热闹。”目睹了这场“认亲记”的蓝衣少年也对君羽顿生好感,遂邀请她一同入席。
      踏上楼梯,走到二楼垂着纱幕的雅座前,依旧是白绢笼成的阁子,却比先前那一间要宽敞许多。绵纸糊作的门扉骨架细致,半推半掩,隐隐可望见窗外半绿含浅的柳条。
      掀开纱帘的一瞬,仿佛又闻见了那股熟悉的暗香,如清新春雨,袅袅然无尽无穷。原本很热闹的阁子,静了一刻,贵公子们盯着这位不速之客,显然都有些诧异。
      仅一个表情,君羽就断定她有多不受待见。然而眼前的阵势,也逼的人有点呼吸困难。不是他们的态度问题,而是放眼望去,清一色琳琅珠玉,要不是提前说明是清谈场所,真让人有点怀疑是不是传说中的美男集中营。
      先不说王练之,就是单论容貌在他之上的都不在少数。粗略数了下约有七八个,年龄都在二十岁上下,有的气质高华、有的丰神秀骨,真是满足了广大少女们众口难调的问题。
      墨衣男子手摇羽扇,故意看了眼王练之背后的白衣少年,谑笑着问:“练之,你不会真好男风了罢?”
      君羽就是再傻,也知道男风娈童是啥意思,心里早把他祖宗八代问候了个遍。
      王练之知道他们口没遮拦,但也不好明说,只能看着众人眼里的暧昧无限扩散。“裴绍,你误会了,这位是——”
      不等他说完,君羽就自报家门:“在下姓君名玉,打扰各位实在惭愧。”
      “既然你明知打扰,为何还要留在这儿?”一个冷淡的声音打断她,言语里有不加掩饰的厌恶之感。君羽寻声看去,临窗长塌上斜卧着一个人,乌发明眸,冰颜若雪,倦带着几分庸懒散漫,正是那个江左第一美人。
      本来就对他没好感,这会更是看他不顺眼。君羽刚想张口,被王练之暗中拦住:“子混喝罪了,这回又是赌酒输给了谁?”
      裴绍也笑着解围:“上回输给我,他还没兑现呢,今儿谁也别打他的注意,子混只归我一个人。”
      “谁说归你,我们可不是羊咸,让你三脚两脚就踹爬下了。咱们不如行个酒令,子混抚琴,柳枝传到谁手里谁就做诗连句,接不上罚酒,谁接的好他就归谁。”
      这算什么馊注意,白送我都不要。君羽撇撇嘴,故意仰脸望天装听不见。
      “君公子,你也一起来试试,十个人正好凑个齐全。”
      “我?不用了,那啥你们慢慢玩,我看风景就好。”
      “来吧,不用客气。”说着几人就把她连拉带扯的拖到席里。君羽被安排到王练之对面,隔着好几层人,顿时有羊入虎窝的感觉。怎么办,要是作诗情愿给她一刀来的干脆。
      那个叫子混的折了支柳条,抛给裴绍,自己将琴搁到膝盖上,行云流水般抚了起来。每轮柳条传到君羽手里,她都跟扔炸药包似的,心里一直默默叨念。千万别给我啊千万别给我。
      先开始是裴绍,又是王练之,又轮到蓝衣少年谢晦,基本都能接的上。就是有一两句不工整的,也都罚酒相抵,不过在常人眼里早已经很玄奥了。
      这回琴声一断,正好落到君羽手里。她两指捏着柳枝,不知该给哪边抛。而且大家都抱着想试探她的态度,有意不肯解围。
      “我不会作诗。” 事到如今也只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一条路。
      “君公子不必谦虚,也不用多工整,只要合情合景便可。”
      “我……”她正准备解释,对面的王练之打起哑谜,从口型判断是在给她暗示。不过中间隔的太远,偏生君羽又笨,结果一句也没听见。
      裴绍瞟了眼指手画脚的王练之,清清嗓子说:“外人不能参与,否则两罪并罚。”
      啊,还不能有枪手!太霸道了,君羽恨不得现在就掀桌暴走。
      “你就以山水、风雨、诗、酒、梅花为体裁并作一首,这不算难吧?”
      这还叫不难?真是灭绝人性丧尽天良。
      君羽抓起桌上的酒,仰头灌了一口,面上酡红隐现,头脑也跟着眩晕起来。
      “君公子,你还好吗?”
      “看来他真的不会作诗……该不会连字都不识吧?”
      有人在推她,君羽猛得一拍桌子,脱口道:“谁说我不会作诗,你们听好了——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流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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