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要从我莫名其妙的生了个蛋开始……》牛肉炕饼

100、第100章

　　“你们都疯了吗！”

　　帝都大厦安保防卫严密的顶层，直升机铺排了满坪，会议室里黑压压的人头，聚集了医学界，军界和各大基地的驻派代表。这已经是第三次新草案发布的投票现场，如果草案得以通过的话，所有的育龄女性将会得到特殊的安置，其中具有生育能力的“繁育者”将被重点安置，效仿国外的“英雄母亲”计划，将对她们的生殖研究合法化。

　　这项草案，最开始是由周源生教授提出的。面世之初就受到了将近半数的赞同。如果不是以吴杰教授为首的团队据理力争，这项提案，早已经通过了。

　　而这位曾是产科泰斗的女教授已经优雅尽失，细瘦的手腕上青筋毕现，可见她被步步紧逼到何种地步。

　　“这是一个国家级的计划么？”她严厉的扫视着会场，那些被她目光触及的人要么漠视不理，要么不自然的避开，而后又找到什么合理的支撑一样理直气壮的回视过去。吴杰心中冷笑，更多的是悲哀。

　　“有困难，我们克服，但代价绝不是违背了伦理和人权！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女性的意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仍然不能被听见，那么恕我直言，倒还不如效仿那些怪物军团。你们想要多少新增，就有多少新增。

　　我最后说一遍，没有人可以对抗自然选择。女性的意愿，也是自然原则。无论你们做出什么决定，请大家谨记这一点。”

　　刚才还人满为患的会场，焦灼的氛围已经随着人流的散去而消散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旁边的休息室中，茶水已经冷透，吴教授拒绝了助理的帮助，疲惫的按着太阳穴，眼下难掩倦色。

　　“教授......”

　　助理小唐欲言又止。

　　吴教授疲惫的摆摆手：“不用安慰我，都熬到这个时候了，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我只是失望，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了，整个的困境不仅仅是女性的困境，也是全人类的困境。张教授都快八十的人了，硬是生生改变了自己研究了一辈子的领域，带着一批年轻的学生专门去新物种科研中心研究所挂职，还不是想为这样的困境另找出路。”她苦笑不已：“可惜那帮人怎么就等不及......张主任他们联系上郑上将了么？”

　　助理连忙划着通讯器上的最新消息：“还没有，南海那边不太平，去年因为海啸带来的变异兽让那边基地损失惨重，这次的气象局预测的飓风仍旧在海上盘旋，迟迟没有登录，这次郑上将带人亲自坐镇，短时间内回不来。”

　　“这样，我写封报告，你帮我给那边发过去，通讯码注意保密。”

　　“好的教授——等等，有个好消息！”助理兴奋的把平板端在她面前：“您看，科琳娜教授被成功营救了，很快就能抵华！”

　　吴教授紧锁的眉头短暂的舒展了一下，看小助理兴高采烈的样子也不忍打击，等到休息室的大门关上，只剩下她一个人，这位从医以来以雷厉风行著称的“铁娘子”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科琳娜是她在国外研修时的好友，两人一直保持着通讯往来。末世后自己和她的第一次联络，收到的竟然是一封求救信。

　　专业称得上是业界翘楚女医生，末世后不幸流亡到异端宗教政权把控的M国东部，被打上了奴隶印记。

　　天知道她看到那封求救讯息时候的震惊。现在，她望着沙发上被扔在一边的那份提案，苦笑不已。她也不知道让科琳娜到这里来，是对是错了。

　　帝都所发生的这一切，身处在旭阳基地的乔冉是不知道的。事实上这几天她都有些坐立不安，甚至产生想要独身回K市的想法。尽管这里并没有人禁锢她的自由，但她总是莫名的焦躁和忧郁，犹如困兽，却发泄不得——这里人虽然多，于她却犹如孤岛。

　　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曾经那些过于天真的想法。无论环境是否困苦，人，是需要朋友的。那些彼此关注，甚至是曾经鄙薄的亲朋之间的鸡零狗碎的闲话，都是平淡生活中的一点鲜活。

　　活着不就是图这点子鲜活劲儿么？

　　所以，当何飒笑嘻嘻的立在车窗后冲她招手的时候，乔冉连想都没想，几乎是雀跃着奔跑过去了。那一刻她深深的认识到自己曾浪费掉的大好时光，哪怕是要带着她去夜店——咳，她想的美，自然，这只是相对于以前的自己绝不会冒险涉足的选项。而现在，她渴望冒险。或者说，主动去拥抱现在的生活，不想再浪费空耗时光。

　　拉风的敞篷越野在出了市区后，音响就被何飒开到了最大。正是傍晚，带着凉意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乔冉雀跃的伸出手臂，何飒大声说：“憋疯了是吧？”

　　“你——说——什——么？”

　　何飒哈哈大笑起来。

　　被灌了一大口冷风，乔冉看看何飒露出完美腰线的紧身小马甲，再看看自己手臂上被激起的鸡皮疙瘩，果断的选择裹紧外套，再不张口。

　　“吱——”越野车嚣张的在泥地上画出几道深深的车辙印。何飒率先跳下车，乔冉搓了搓被风刮到僵硬的脸，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漫天星子散布其中，风吹过道路两边高高的林叶，哗啦啦的响。

　　远远的有狗吠声传过来，乔冉循声望过去，远处有零星几点灯火，应该是那里了。只是疑惑为什么不把车直接开过去，反而要停在半路上来。

　　“哈，我说这会儿就到了吧！”

　　罗耀祖的大嗓门儿远远传过来：“乔冉！”

　　几个人影往这边走着，乔冉正想走过去汇合，被何飒一把拉住：“别去，咱们先整咱们的。”

　　乔冉还没反应过来，何飒一马当先率先进了林子：“看我给你找棵最壮最甜的！”

　　“什么啊？”

　　“甘蔗啊，等会榨汁喝，你要不吃凉的，就搁炉子里烤着吃，这玩意儿变异后拔起来有点麻烦，你站远一点啊.....哎呦！”

　　“何飒！”

　　“没事没事，老娘就不信治不了它了！”

　　乔冉试图进到林子里找她，但里面密密麻麻，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这样长如竹节高耸入云的树，如果不是何飒说，她是无论如何不会把它跟甘蔗联系在一起的。何飒在里面嘟嘟囔囔的，没一会儿声音倒远了起来。风一吹，甘蔗展露在外面的叶子呼啦啦的响起来，有些渗人。

　　“何飒？何飒......”面前那些整齐的一排叶子划过她的头顶和裸露在外的脖颈，夜色衬托下像是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暗黑世界。乔冉猛的一个激灵。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背后有东西在靠近她。乔冉真的快哭了，她现在在两侧的甘蔗林中间的小道上，而车子在路口，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乔冉嗓子发干，背后刺挠的发热，脑子里疯狂的纠结着外一有什么不好她是直接大喊还是跑车上更快些。虽然理智告诉她何飒就在附近，而其他人也在往这边走，但乔冉就是害怕。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她害怕。

　　这种人类最本能的反应，真实在这样荒诞场景中出现了。她真的许久没有害怕过了。她在满是丧尸的超市中收集物资的时候没有怕，更多的是勇气。在村子里被打折了胳膊，踹断了肋骨的时候她没有怕，那时候是恨，恨给她无畏的力量。可她现在觉得怕了，心里发毛，然而身体僵硬沉重的像铅块，居然梗着脖子动弹不得了。

　　小腿处传来若有似无的触感，那个东西试探的在她身后嗅闻着，毛茸茸的触感从裸露的脚踝处传过来。

　　一秒，两秒，三秒.......

　　“何飒啊啊啊啊啊啊——啊！”

　　乔冉发足狂奔，三秒即止。她成功避开了中间平整的小道，一脚崴进了旁边的土坑，又惊险无比的踉跄了几步，最终收不住势，顺利的跌了跤。乔冉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她摔倒的姿势还不算太难看，并且“那个东西”也露出了真容。乔冉捂着膝盖和它大眼瞪小眼僵持了片刻。这只到小腿肚的小土狗呼哧呼哧迈着四肢短腿犹豫着向前走了两步，又犹豫着后退了几步。乔冉和它的眼睛一直保持着对视。一时间谁都没敢先动。

　　夜风吹过，乔冉不自觉打了个激灵。乔冉试探着跟它商量，小心翼翼朝着空旷的小路戳了戳。

　　“要不......你先过？”

　　小土狗跟她眼神交流了片刻，颠颠儿的，目不斜视的从乔冉身边跑走了。

　　“怎么在这儿坐着？”

　　乔冉惊诧的抬起头，这年头异能者了不起哦，走路都不带有声音的。楚亦身姿笔挺的站在她面前，月光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楚亦向她伸出手，身后拉的很长的影子也向她伸出手。乔冉一时有些怔楞。

　　楚亦蹲下身问她：“吓到了？”

　　乔冉并不是第一次可以这样近距离的观察楚亦的脸。楚亦的气质充满了奇异又和谐的糅杂感，俊秀和凌厉，冷傲和温顺，都这样集中一个人身上上。他的眼睛很好看，黑亮亮的，甚至有种水汪汪的无辜感，可是这样一双眼睛，配合着仿若刀裁的眉，和笔挺的鼻峰，还有屈下来的长腿和皮带下露出的窄腰，任谁都不会觉得他是一个好说话话的人。

　　该怎么形容呢？

　　乔冉的视线转向楚亦向她伸出的手，脑子一片混乱，暗悔果然美□□人，当真是世风日下。一时血色尽然往上涌，脸颊红烧似火，柯娜那句“你们上床了”突然在耳边炸响起，打的乔冉头晕眼花，羞愤交加。也不管楚亦惊诧的表情，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那来的力气，一骨碌起身火烧屁股一样跑走了。

　　罗耀祖皮猴子一样扛着一大捆甘蔗从地里窜出来，正好赶上乔冉蹬蹬的鸭子步跑向下坡，疑惑挠挠头：“真叫狗咬啦？”

　　楚亦没理他，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沉默着盯着光秃秃的路面。耳垂一抹可疑的红晕隐藏在朦胧的月光下。罗耀祖毫无知觉扶着被抽的有点过分的腰的抱怨不停：“老大你真不厚道，明知道就属这块儿地里的东西难缠，也不知道帮帮忙。”

　　“是谁嘴馋打着招待新朋友的旗号嚷着要喝甘蔗汁的？林子看这批新培育的品种眼珠子似的，我要是帮出手帮你们，才是真不厚道。”楚亦站起身提起一捆因为和罗耀祖对打,叶片仍在轻微抽搐的甘蔗，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开。

　　‘悠着点，差不多得了。”

　　聚会的地方安排在离田地不远的一处院子里。因为多了一处温室，所以要比普通的农家院子要大一些。乔冉稀里糊涂的进去才知道，这不是什么农家乐，而是正正经经的吃席——主人家今天大喜。

　　乔冉看着对面的罗耀祖和薛豆毫不客气的大吃二嚼，还不忘在抹油擦嘴的同时吆喝着要喝私藏的甘蔗酒。何飒更是豪气万丈的先滋溜了几杯白的，才美美的拈着干煸豆角辣嘴巴。合着这帮人没一个靠谱的，参加婚宴也不提前说一声，自己好有个准备，这样空着手来未免失礼。似乎是察觉到乔冉的情绪，坐在一边的楚亦示意她看向主桌的方向，也是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林力本来就是想借个机会大家热闹，你看这院子里的人，都是新人的朋友和同事。”因为是坐着的缘故，乔冉倒也不必费脖子仰着头去看他。但这样反而更尴尬：就这样并排坐着，乔冉头顶的发旋也离楚亦的肩膀堪忧，只勉强够到了手臂上三角肌的下缘。但明明他站起来时，比她高出那么多！

　　旁边桌子上又爆发出热烈的喧哗，楚亦说的话更听不清了，直到发顶和耳侧隐约感受到温和的呼吸，乔冉骤然意识到，他们好像靠的太近了。楚亦上半身几乎全然拧转过来，一手支额，眼神专注。乔冉下意识的去看何飒他们，她正和另一桌过来的人碰酒，罗耀祖嘴里碎碎念个不停，手指几乎要把手机屏幕捣碎。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心下微微松了口气，下意识的挪了下凳子。正好是上菜的档口，一桌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相当瓷实的铁盘上，铺排的满满当当的红烧大排上浇着热气腾腾的酱汁，勾的人食指大动。

　　乔冉夹了一小块，原本是沾点味道就行了，却没想到肉质却被炖的相当软烂。这不是变异兽？乔冉好奇的又夹了一块，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除了鱼虾贝类，一般陆生变异兽的肉大都极度紧实，吃起来大都一个样，像风干了许多年的鸡肋，非常难嚼咽。就拿乔冉自己来说，当初在村里的时候，是不吃这种肉的。但几乎所有能都被搬上饭桌的，譬如变异的野兔、野猪、山羊野鸡之类的，她其实都有尝试，当真是如嚼棉絮，吃进去什么样子，吐出来还是什么样子。好不容易咽下去，却堵在食道中间始终下不去，害的她当时猛灌两大缸子茶水又是捶胸又是蹦跳才算顺下去。

　　菜一上完，院子里的氛围明显火热了起来。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就拿乔冉自己坐的这桌，杯盘碗盏堆叠的高高摞起，碎骨头与虾皮齐飞，灯泡们尽职的发着光，把小院照的如同白昼。男汉子女汉子们沸反盈天的笑闹着，欢腾着几乎掀翻了锅。就连乔冉也喝了好几杯甘蔗酒，半甜半酸，还有些辣喉，带着莫名清香气。到后来越来越不受控制，不管认识不认识，有缘同聚就是朋友，这是每一寸幸福的时光都足以珍藏的末世啊，乔冉晕晕乎乎的扭了扭脖子，这种感觉太过玄妙了，两只脚如踩在轻飘飘的云彩上，呼出一口气，萦绕的都是带着清甜的酒香，乔冉想，古人说“呵气如兰”大约便算如此，只可惜自己不是美人。

　　乔冉乐呵呵的笑着，微凉的手按在额上，借一丝凉意，飘飘悠悠的慢慢像外面走去。渐渐的，院子里的声音变远了起来，再远一些，就像是隔了两个世界了。乔冉倚在院墙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柔柔的风吹过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要是永远都是这样，热闹，鲜活，该多好。

　　她也有自己的小院，自己家的。那个院子，在末世艰难的日子下，倾尽了全家的心力。那窗台的屋檐下，扯起细绳上，应该晾满了煮过之后要等待晒干的豆角吧？那房旁的围墙边上，爸爸种的花椒应该也也可以摘些叶子了，隐藏在宽大叶子间的，被青绿的皮所包裹起来的核桃，当鼓鼓的要比乒乓球大上不少了。姜唐最会享受了，他喜欢懒洋洋的坐在屋檐下摆放的木床上，端着盘妈妈晒的红薯干片片，合着漫天的碎星和草丛间夜虫的鸣叫，磨牙似的，不急不慌，细细的嚼。黑潭肯定是在厨房帮忙的了，剥虾烧鱼，切蒜剁姜,这个沉默的清冷少年总是一丝不苟的做着琐碎繁复的事情，会在自己递给他水果罐头时候悄悄红了脸，然后把最大最甜的留给姜唐。

　　这个点的时候，爸妈结束了一天的劳累，应该是早早睡下了。此刻，她应该是穿着宽大的短衫，丝毫不顾形象的盘着腿，享受着微凉的夜风，听院子里花鸟虫鸣的窃窃私语，会有没眼色的母鸡伸着脖子在周围转来转去的找食吃，不过会被自己的脚无聊的驱赶到一边吧。

　　乔冉的眼中噙着两汪热泪。她仿徨且委屈，茫然四顾，举目无亲。没有亲人在身边了，她找不着爸爸妈妈了，她把他们弄丢了，这几乎已算是最好的结局——至少她宁愿相信这样微茫的希望。然而她的孩子是找不见的了。从来没有像此刻那样，她理解了爸妈之前的苦心与无奈。那些让所有人都不愉快的争吵，不过是期望着自己能得到幸福罢了。不是为了父母，也不是因为孩子，而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心灵有一处倚靠，有疲惫时候的栖息之地。清风吹拂的晚上，有人握着自己手，一同入眠。电闪雷鸣的恶天，有人抱着被子搂住你，风雨同担。

　　如此而已。

　　可笑之前，是自己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