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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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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诚心和杨少安的再相逢发生在十一月底,两个月过去,翻了年没多久,就是情人节。
进入二月后,杨少安变得有些阴郁,连假笑也不常挂在脸上,还老是喝得醉醺醺地回家。
送杨醉鬼回家的人一共有三个,都是男的,不过蒋诚心只记住了最后那个,似乎是姓王,要么就是姓黄。
那人一进门蒋诚心就觉得眼熟,却又能肯定自己绝对不认识他,想了一整晚也没想出个答案,还是第二天接了一通电话后才醒悟过来。
电话是大学社团里的副团长单旗打来的,他们高中就是同校同学,还有过几面之缘,进入大学后恰好又进了同一个社团,时间长了关系慢慢变得不错。
毕业后两人都留在了A市,并一直保持着联系。
蒋诚心和单旗哈拉了几分钟后挂掉电话,然后一拍脑门,“对了,那人和老单长得真像!”
不过蒋诚心所谓的长得像,除了身高都不算高以外,其实也就是气质上的相似。
两人都属于温和亲切型的人,不过由于单旗从小到大一直是优等生,给人感觉更骄傲一点,和他比较起来,那位不清楚是姓王还是姓黄的先生就没那么显眼了。
自发现了这一点,蒋诚心对王黄就有了防范,在他第二次送喝醉的杨少安回来时,蒋诚心不仅没把他让进屋,连好脸色也没给他看。
从那人手里抢过杨少安,只飞快地道了声“再见”就把门关上。
而且关门的力气还不小。
杨少安被关门声震地皱起眉头,闭着眼嚷嚷,“烦死了!”
蒋诚心见他没什么意识,胆子也大了点,架着他边往沙发上挪边唠叨,“知道烦还喝这么多?一天不喝要死人啊?”
杨少安糊里糊涂地打了个酒嗝。
蒋诚心把他扔进沙发,自己去卫生间拧湿毛巾。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这段时间来少说也照顾过四五次酒鬼杨了,蒋诚心几乎是闭着眼就把他服侍得舒舒服服。
杨少安举单手挡在眼皮上,嘿嘿一笑,“再喝点……什么?”
蒋诚心蹲下身拧了一下他的鼻头,“喝不死你!”
杨少安吸吸鼻子,一个人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老半天才又笑了笑。
这样没有防备的样子,让蒋诚心想起很多年前,当自己还是学校里稍微有那么一点名气的调皮小头目时,杨少安就默默地站在身后,并不醒目,但只要他和他四目相对,无论何时他也会给出一个微笑。
果然还是自己的原因,蒋诚心默默地想,如果自己当初成熟一点,不,应该说是善良一点,冷静一点,也不至于把自己和他的关系搞成现在这样。
想像中两人十年后的相遇,应该只是淡淡地点下头,最多一起喝一杯,然后互相交换联系方式,并在回家后的第一时间将其删除,而不是类似于软囚禁的胁迫。
零碎地回忆着以前的事情,等酒鬼杨在沙发上睡熟后蒋诚心才站起来,给他盖上足够保暖的棉被,自己则到书房去上网查资料。
杨少安的书房很简单,一张书桌,一台电脑,两个大书柜都排满了书,然后就是一张休息用的单人摇椅。
书桌是老式的,自带了两个抽屉和一个小柜,蒋诚心看到其中一个抽屉上挂了把漆黑的大锁,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也知道杨少安为什么会给抽屉上锁。
他本可以无视它们的存在,不过内心的感受可以骗尽天下人,却唯独骗不了自己。
他还记得当时第一眼看到那个东西时,太阳穴猛地跳了几下,喉咙干涩,咽不下口水。
那是个小小的木质音乐盒,木头的颜色已经变黄变深,盖子上缺了一个角,明显是被重重地摔过。
蒋诚心死死地看着它,心里酸涩难受,没有拿起来仔细研究,甚至连碰都没有碰一下,一闭眼一吸气,关上了抽屉。
如今抽屉虽然给锁上了,提示的味道却更浓,明白地告诉别人,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蒋诚心盯着那锁看了老半天,眼皮不停地跳,呼吸渐渐急促,脑袋里闪过很多念头,最后只剩下反反复复的一句话:杨少安,你就那么喜欢他?
2月13日,杨少安整晚都没回家。
2月14日是周末,蒋诚心被电话铃声吵醒,骂骂咧咧地拿起话筒,“喂!”
温和的男声通过电波传来,“是我。”
蒋诚心的瞌睡顿时醒了大半,“老单?你怎么……几点了……”说着看了看床头闹钟,“才7点半,大哥你怎么这么早?”
单旗低血糖,由于工作原因,平时没事也喜欢泡在网上,生活没什么规律,假期不睡到正午一般起不来。
单旗没接话,蒋诚心却听到他深深地抽了口气,于是急道:“出什么事了?”
单旗叹了一声,“晓芸她……”
“你们又吵架?”蒋诚心翻了翻白眼。
“这次和以前不同,”单旗顿了顿后说,“她说要离婚。”
这下蒋诚心的瞌睡彻底醒了,怪叫一声,“有完没完啊?她自从跟你好上,一周得跟你吵三次架,结婚了也不消停……这才结婚多久?有一年没?就要离婚了?”
单旗“唔”了一声,“去年她有三个关系不错的姐妹结婚,加她是四个,到今年,除了我们,都离了……”
蒋诚心哼道:“所以呢?她也想跟风?你现在在哪?”
“在你家附近,我能去找你吗?”
蒋诚心心里一跳,忙道:“我没在家,呃,我在同事家……”说得有些心虚,但……总不能说自己两个月前就把租的房子退了然后搬来别人家做佣人兼床伴吧……
“今天方便吗?我们见个面?”单旗说完才想起是情人节,忙改口,“或者明天?”
蒋诚心看了看空了一半的床,伸手一摸,冰凉冰凉地,便说:“我方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情人……嗯,就去老地方,正好它24小时营业。”
而且那边离杨少安的公司很远。
这是蒋诚心的私心,他可不想不小心被杨少安撞见。
和单旗约好时间,蒋诚心以最快速度洗漱穿梳,把自己折腾得精精神神。
到店里的时候单旗已经等在那了,一见蒋诚心就露出苦笑。
单旗是不怎么显老的那种人,蒋诚心觉得无论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看见他,都能联想到高中时的样子。
单旗曾是个小红人,高一到高三的段考成绩在年级上从来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校喇叭广播也总提到他的名字,今天是奥数获奖,明天是辩论得胜,好像这世界上就没有他玩不来的游戏,而且每次玩都能玩得很好。
年级朝会向来由他主持,学习评定小组的组长也是他,老师喜欢,同学居然也喜欢,那时蒋诚心虽然和他不同班,对于他的事情却是想不知道都没办法。
那是云端上飘着的人,蒋诚心经常这么想,和自己这种大地上踩着的,大概不是同一种生物。
而他们之所以会考入同一所一本大学成为同学,其中自然是发生了一些计划外的事。
都是后话。
蒋诚心在单旗对面入座,看着他那张苦脸和大大的一对黑眼圈,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这次是……真的麻烦了。”
单旗疲惫地点点头,把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也就是普通的夫妻吵架,吵到后面互相挖对方以前的记录,诸如女人曾经几次约会迟到,诸如男人曾经几次和不同的女同事一起吃饭,再诸如双方曾经几次没有遵守做家务的诺言等等等等,没什么新鲜。
但这次男人似乎在控制火力上有些没把握好,直接让战争升级。
他甩了女人一巴掌,女人则一声尖叫——啊!我要离婚!
男人愣了。
女人也愣了。
然后是无尽的沉默。
双双无语,自然陷入冷战。
最后女人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坚强地抹掉眼泪,笑道:“你知道我最恨家暴,下周,我们办离婚!”
蒋诚心听完后揉了揉眉头,“老单,这次你的确做过头了。”
单旗脸上的表情再也没有平时的自信与骄傲,反而是灰败的没落,嘴皮咬得快出血,半晌才道:“阿诚,我爱晓芸不是骗人的,我……我不可能和她离婚。”
“嗯,我知道。”他还知道苏晓芸爱他也不是骗人的。
这两个人,从高中就开始在一起,十年了,什么样的风风浪浪没见过,无论是高考后分离的痛苦还是毕业后死活也要待在一起的决心,曾一度让蒋诚心觉得爱情是充满希望的,所以他才能在十年里一直忍着不堕落不放纵不挥霍,直到前段时间因为升迁在即,压力太大,才忍不住想稍微发泄一下。
他是第一次去那个传说中的酒吧,并很顺利地在那里找到顺眼的人,两人谈好价钱,正准备亲热一下就去开房的,没想到中途杀出个杨少安。
有一瞬间,蒋诚心觉得似乎做了什么对不起杨少安的事,虽然自己买MB其实跟这个十年未见的老同学没有一点关系。
不过几分钟后,冷酷的谈判和威胁就让他稍微坦然,而接下来两个多月的畸形生活则让他彻底心死。
见蒋诚心不知道想什么想得有些神游,单旗拿手在他眼前晃,“怎么了?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我太早打扰你了?”
蒋诚心摇摇头,“别说我,你打算怎么办?”
单旗气弱地说:“总之我不离婚,但是晓芸她离家出走了,也不接我电话……阿诚,你能不能给她打个电话?”
“你觉得她会接?”
且不说蒋诚心和单旗是好哥们,单旗结婚时还是蒋诚心做的伴郎挡的酒,就冲着蒋诚心和苏晓芸高中时是同班同学这一点,苏晓芸就百分百不会接他电话。
至少现在不会接。
“事情才刚发生,我现在打电话去给她,明摆着就是和事佬。她自尊心强,你不如给她一点时间冷静。”蒋诚心劝道。
“但是她在这边没有亲人,离开家里能去哪呢?我只是担心她……”单旗埋下头,苦恼地低喃,“我只想知道她是否平安……”
“你有没有给她发短信?”
“发了好几十条。”
“没有回复?”
“嗯。”
“道过歉了?”
“嗯……”
蒋诚心拍拍单旗的肩,“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有些事情不一定能够挽回。”心里补上一句,特别是涉及到家庭暴力。
苏晓芸的母亲就是因为忍受不了家庭暴力而自杀的,她家里的事以前在高中班上几乎没人不知道,班主任和其他任课老师也因此特别疼爱这个可怜又坚强的女生。
单旗和苏晓芸好上以后自然也知道,可他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
一巴掌下去只觉得天崩地裂,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怒吼:你完蛋了!
单旗此时听到蒋诚心这么说,再次回想起当天的情形,一脸沮丧,浑身颤抖,“阿诚……我是不是完蛋了?”
还是第一次见到单旗这种可怜兮兮的模样,搞得蒋诚心是安慰也不对,不安慰也不对,只能握住对方放在桌子上的手不停地捏。
直到感觉单旗的情绪稍微好了点才打算放手。
谁知手指还没离开,就有几个人站在了桌旁。
蒋诚心在黑影笼罩下抬起头,第一眼就看见为首的那个人。
那人双手插在裤袋里,看了看蒋诚心又看了看单旗,长长的眼眸突然半眯起来,嘴角扬起冷得掉冰渣的笑,“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