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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演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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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其他人,容慈万年不变的笑容又回到了唇边,他弯着眼睛,语气温和地询问:“你知道陛下去哪儿了吗?”
郁雪融窝在娄郁怀里,感到丝丝绝望。容慈已经看到了猫形的自己,那么刚才想出来的借口就派不上用场了,娄郁估计也只会回答一句不知道。
唉,为什么呢,为什么人生如此艰难。
这位面容朴实的花匠看了容慈一眼,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犹豫。
——他难道知道什么?
容慈佯装苦恼地皱眉:“陛下说下午与我协商政事,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未出面,我有些担心陛下。”
果然,在听到他这样说之后,花匠的眼神明显变了,警惕和犹豫消退。
娄郁:“陛下似乎身体不适……把猫交给我之后就走了。”
身体不适?
容慈和郁雪融齐齐震惊。
容慈是没想到皇帝竟然是真的身体不舒服,之前对此的揣测和鄙夷似乎就没了理由,既有些欣慰,又无法控制恼羞成怒,心绪一时非常复杂。
郁雪融完全是被娄郁的演技给震惊了。
他什么时候跟娄郁说过?!
瞧瞧这演技,一位“临危受命”、不甚惶恐的臣子形象跃然纸上,那开头的警惕和忧郁,那奇妙的停顿和恰到好处的低音,如果不是当事人就在现场,恐怕还真会被他给骗过去了。
长着一张老实脸,做的事情可一点也不老实。
“啪嗒”,郁雪融把爪子打在娄郁的胳膊上。虽然娄郁这么一番表演算是救了郁雪融一命,但他就是觉得别扭。
之前一直以为没什么存在感也没什么野心的人突然表露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一面,这巨大的反差一时令他难以接受。毕竟,就是因为娄郁看着没什么威胁,郁雪融才没在他身上放更多关注,如果换作他人,整日待在离皇帝最近的地方,郁雪融早就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查遍了。
果然,他还是有些松懈了。
想到这里,猫猫爪下更加用力,抱着他的娄郁纹丝不动,甚至还腾出一只手揉揉猫咪的脑袋。
“喵!(不准碰我的脑袋!)”
猫咪的声音明显有些气急败坏,但娄郁不为所动,又木着脸揉了揉他的脑袋。
看着这一幕,一种怪异的情绪笼罩容慈的心。
为什么这名花匠身上,总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然而在对上娄郁的双眼之后,那股诡异的感觉很快烟消云散。
像是从来没有想过刚刚的内容一样。
容慈继续问:“陛下有说是哪方面的问题?有说自己要去哪里吗?”
娄郁微微蹙眉,似乎正在回忆,片刻后,他松开眉头,老实回答:“陛下没有说,女仆长陪他一起离开了。”
怪不得翡翠去了就不见人影。
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容慈的心里却并不轻松,他很快就意识到皇帝是哪方面出现了问题。
旧病复发。
容慈的喉咙一时有些干涩。
他很清楚那种病发作起来是什么感受,虽然陛下没有明确说过自己得了什么病,但就从他发病时候的表现来说,真是十分明显。
暴躁、嗜血,所见之物都想要全部摧毁,无法控制自己,神智混乱,精神力暴动……
格洛沃综合征,兽人的一生之敌。
容慈默了会儿,打开光脑,发消息询问翡翠,顾忌到皇帝的颜面,他没有直接把格洛沃综合征说出来,而是用一个暧昧的“旧病”代替。
翡翠那边立刻回复,承认了这件事,并让他先离宫。
容慈终于离开。
一直想躲避的威胁终于走了,郁雪融该高兴才是,然而他现在完全高兴不起来!
这个娄郁果然很令人在意啊!
难道皇帝还真有什么病不成?
容慈为什么很快就信了……
想不通,想不通。
“喵——”
郁雪融在娄郁的怀里骚动,想要跳出来,然而因为小巧的身形,很容易就被楼郁一手搂住,反而贡献出了一身柔软的皮毛给娄郁撸。
“你知道陛下去了哪儿吗?”娄郁捏着郁雪融的后颈,蹲下身来,贴着耳朵轻声询问。
对娄郁固有的印象打破之后,郁雪融看他做什么动作都觉得他不怀好意,贴着耳朵说话,就像在筹谋什么不好的事情。
而且娄郁搂着他不让走的这个行为很让郁雪融上火,一方面,被禁锢着的感觉不好受,另一方面,这样也会让郁雪融不停地想到自己松懈的这个事实。
着实令人不快。
见猫咪并不回答,娄郁也不生气,他本来也没有期待这只猫咪能够有什么反应,只是单纯地问一句罢了。
他起身,顺带将不配合猫咪也托起。
近距离观察这个只猫咪的眼睛,就会发现和陛下的真的非常相似,如出一辙湖水一般静谧的颜色,除了因为猫咪的特性,瞳孔呈现竖瞳的状态之外,没有其他大的差别。
每次一对上这只猫的眼睛,就总感觉好像和陛下对上了一样。
所以娄郁虽然并不喜欢这类软弱的动物,但对这只猫咪总有一种特殊的怜惜。一想到是郁雪融的宠物,就完全没办法对它下狠手啊。
手从后颈转到下巴,娄郁笑着撸猫:“讨厌我?”
猫咪以高贵冷艳的眼神回视。
然而再怎么维持自己的表情和眼神,撸猫带来的快感却是难以忽视的,郁雪融只觉得自己整只猫都软飘飘的,好像踩在云端上,酥酥麻麻,滋味难以言说。
好吧,而且不论其他的事情,娄郁撸猫的手法确实没得说。
呼呼——
渐渐地,郁雪融被撸得开始放弃挣扎,开始享受娄郁的服务。
就在这时,这人不停动作的手反而停了下来。
“喵!”
不准停啊。
可惜这话郁雪融不敢说出来,只能用喵喵喵表示自己的不爽。
“行了,别撒娇。”娄郁最后顺着猫咪的脊背摸了一把,然后轻轻把它放下,推了推,“去找你的主人吧。”
郁雪融:??
你哪知耳朵听出我在撒娇了??
猫咪转过身子,冲娄郁凶狠地哈了口气,才慢悠悠地往回走了。
总之,先变回人形,娄郁的事情,以后有的是时间。
回到寝宫的时候,翡翠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她手里捏着一根针管一样的东西,透明圆柱形的容器里有淡紫色的液体流动,针头长长露出,尖端泛着银光。
嘶——
猫咪脊背上的毛不自觉炸开来,他感受到了其中的威胁。
郁雪融维持表面的从容,僵硬地走到翡翠身边蹲下,不停地给自己催眠。
打针一点也不痛一点不痛不痛不痛不痛——
饶是如此,猫咪的本能也难以克服。
肉眼可见地炸毛。
郁雪融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笑声,身子更僵了。
“没事的陛下,打了抑制剂后大概十分钟就能恢复正常了。”
然而翡翠的声音却很冷静,完全听不出刚刚在偷笑。
你们一个二个,原来都是影帝啊。
猫咪冷声说:“打吧。”
针头刺进皮肤时,有一股不算疼痛但却又令人难以忍受的感觉,冰冷,郁雪融似乎能感觉到淡紫色的液体汩汩顺着针头流入自己血管之中。
大概半分钟后,这股奇特的感觉消失了。翡翠抽出针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消毒棉签,轻轻擦拭伤口。
其实按兽人的愈合力,这个肉眼都难以看清的伤口用不到一秒就会愈合,但翡翠还是准备了。
等了一会儿,郁雪融果然发现自己又能正常转化成人形了。他迫不及待变回人形,说起来,有一点很神奇,按理说他以前在小说里看来的兽人在人形和兽形之间转换的时候,衣服都会消失的,所以从兽形变成人形一般是裸体,但到了他这里衣服就跟被施了法一样,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其中的原理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
“不过陛下,抑制剂只是起提前结束和抑制的作用,”临走之前,翡翠提醒他,“等过一段时间,混乱期又会集中爆发。”
容慈已经提前离开,下午就不用处理政务,郁雪融终于能够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由于刚刚无论是体力还是脑力上的运动量都过大了,郁雪融这一觉睡得很香,醒来的时候天空已被晚霞遍布,橙红与淡紫揉在一起,十分瑰丽。
郁雪融在傍晚的微风中吃了晚饭。
他休息了会儿,朝花园内部走,找到还在修剪花枝的娄郁。
恢复了人形,他面对娄郁就一点也不虚了。
“听说今天是你告诉容慈我身体出了问题?”郁雪融开门见山,声音很冷,带着风雨欲来的意味。
面前这位素来老实的花匠放下剪刀,朝皇帝恭敬地行礼,然后回答:“是。”
承认地真干脆。
郁雪融:“我怎么不知道,今天见过你?”
问到这里,皇帝的语调微微上扬,听着是很轻松的语气,然而里面蕴含的意味却已是十分危险。
正常人应该都知道这个时候的回答关乎性命,道歉卖惨痛哭流涕一条龙服务该来了,可是娄郁居然一反常态,竟然羞涩地笑了出来。
羞涩地,笑了出来……
这么一笑,连平平无奇的脸都生动了几分。
“为陛下分忧,是我的荣幸。”
娄郁居然还很高兴:“我脑子一向很笨,当时只能想到这个说法了,没想到居然能成功劝走容大人。”
郁雪融:……
兄嘚,你这,也装得离谱过了头吧?
什么叫“脑子笨”、“只能想到”,你当时的演技浑然天成、炉火纯青,一个停顿一个迟疑就把起承转合全演完了,区区“脑子笨”根本就配不上你的聪明才智啊。
如果不是当事人就在那里,恐怕还真会被着看着老实的花匠给骗过去。
果然,名字很主角的人,一定不会简单。
郁雪融也没办法说我就是那只猫我看见了你别装了,他虽然艹着暴君人设,也不想杀人,于是只能轻飘飘揭过。
不过经此一役,郁雪融彻底醒悟:
最危险,最值得警惕的人不是什么朱雀啊翡翠啊,相反,是这位一向不怎么出头的娄郁花匠。
娄郁。
猫咪露出獠牙,盯住了他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