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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观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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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和容慈一起处理公务之外,郁雪融将绝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观察娄郁上。猫咪是一种好奇心很强的生物,一旦对某人起了好奇心,那就是要弄得一清二楚才肯罢休。
而郁雪融有这个条件。
首先,他房间的那扇巨大的玻璃落地窗是单面的,他可以清楚地看见窗外的景色,自然也能看清娄郁的动作神态;其次,郁雪融还有猫咪形态这个终极杀器,回想以前以这个状态遇到娄郁时,他的情绪确实容易比其他时候外露。
两管齐下,不信还看不清区区一个娄郁。
但事实证明,娄郁他是……真的很难懂啊!
观察三天之后,郁雪融彻底迷幻了,这位看着年纪也不大的花匠,怎么隐藏的面孔这么多?!
郁雪融看着看着都觉得自己老了,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变化多端的吗?
用人形和娄郁接触的时候,娄郁就很老实,甚至带着一股子不通世俗人情的木讷。
窗外的小花园是他们相遇频率最高的地方,郁雪融每天都在花园的亭子里吃饭,随便走走就能碰到娄郁。
然后无论这位性格阴晴不定的皇帝问什么问题,娄郁一律回答——
是的,陛下。
郁雪融:……
大多数时间,“恪守本分”的老实花匠根本不敢抬头对上皇帝的视线,低眉顺眼的。
只在偶尔的一些时候,娄郁会不自觉地抬头,用一种黏黏糊糊的眼神看着郁雪融。
就、就很奇怪……
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一样,也说不上是冒犯,就是让人头皮发麻。
配上那时候娄郁羞涩的笑容,和直白的崇拜话语,譬如什么“陛下真是博学!”、“陛下说的真对!”,效果更是满分。
这些话是不是很熟悉?
活像幼儿园老师对小朋友说:“你答得真好,奖励一朵小红花!”
久而久之,郁雪融得出了结论。
这□□崽子,是把他当成小孩子哄了。
郁雪融好无语,郁雪融好生气。
你说他一个威名赫赫的皇帝站在娄郁面前,随时随地都能一句话让他人头落地,他怎么能不害怕?他怎么能不恐惧?
就算他是个深藏不漏的绝顶高手,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忌惮,也总该有吧!
然而事实证明,娄郁就是这么大胆。
被他这么随意的态度气到了,郁雪融一时间不打算再用人形和他接触——他怕被气得崩掉表情管理!
可可爱爱的布偶猫由此出场。
当然,吸取之前的教训,郁雪融特意让翡翠准备了一抽屉的抑制剂,生怕玩着玩着就变不回来了。
当时听到这个要求,女仆长直接露出一个无奈又宠溺的笑容——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越来越觉得陛下和以前不一样了,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刚见面,于是不自觉的,在面对皇帝的时候,她的情绪也开始表露出来。
像是在看一名贪玩的小孩子,操心的长辈既担心小孩玩脱,又难以拒绝小孩的要求。
然而翡翠表示,任何时候,只要无法变回人形,都可以联系她。
“但是陛下,抑制剂还是少用为好。”
临到最后,操心的长辈还如此提醒。
贪玩的小孩当时嘴上挂着“我心里有数”,转眼就把她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
毕竟,猫咪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猎物。
用猫形和娄郁接触的时候,他的性格不再是那么假正经,更加跳脱,甚至,更加变态……
郁雪融发现娄郁的脑子可能有点问题,这不是贬低的说法,是基于某些事实得出的结论。
“你又来了,不陪着陛下吗?”
看见溜溜达达走过来的猫咪,娄郁蹲下身来,微笑着抚摸它。
不得不说,娄郁的声音还是很好听的。不像其他人一样有重量,轻飘飘的,尤其是柔声说话的时候,感觉能把人溺死在里面。
陛下这不就来看你了吗。
郁雪融走到娄郁身边,蹭了蹭他的手腕,毛绒绒的耳朵扫过,令娄郁一瞬有些失措。
这只猫,平常里都很矜持,除非偶尔,不怎么会主动来亲近他。
今天却一反常态。
娄郁摸着猫咪的脑袋,手指熟练地揉过它的后颈。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微不可闻的笑意:“难道是被陛下骂了?”
因为是笑着,娄郁的眉眼微弯,原本平凡的面容瞬间生动不少。
“喵——”
你想太多了。
郁雪融大摇大摆走到娄郁面前,然后嗖得跳进他怀里。
不久之前还端着的帝王姿态瞬间被他抛之脑后。做猫嘛,爽就完事儿了。
奶猫并不重,像个小雪球一样跳进娄郁怀里,被他很好地接住。
这个动作是个信号,经过几次相处,娄郁明白这是要让他撸了。
这猫,平常高贵冷艳的很,有所求了,也一点不避讳,直来直往,也不担心会被拒绝。
毕竟它有完美可爱的外表,但凡是心肠软一点的都会沦陷。
娄郁低头看着猫咪的蓝眼睛,那样美丽的颜色。
但对娄郁来说,如果这只猫的眼睛换一种颜色,那他就不会这么纵容它了。
郁雪融窝在娄郁怀里享受,舒服得眼睛都快要半眯起来。突然,眼前慢悠悠飞过一只浅粉色的蝴蝶,一下子抓住了郁雪融的视线。
他觉得自己的爪子顿时痒了起来。
喂,就算已经抛弃了身为皇帝的尊严,但至少还要记得你是个人啊!
看到蝴蝶就要扑是猫才会有的行为,克制住!
但无论郁雪融在心里怎样呐喊,都改变不了他始终盯着蝴蝶的事实。
娄郁发现怀里的猫身体有些紧绷,脑袋开始缓慢随着蹁跹的蝴蝶转悠,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想去抓吗?”
猫咪没有动。
娄郁笑了声,抬起猫咪的右前爪晃了晃,往前面伸伸,作出捕捉的模样。
“想去抓吗?”娄郁又问了遍。
问的同时,他把猫咪放下,往前推了推。
鬼才去抓!
然而心里这么想着,郁雪融身体却很诚实,根本没怎么抵抗娄郁的推动。
是你推我的哦。
娄郁好变态,居然强迫猫咪扑蝴蝶。
如果不是你推我,我是不会去扑的哦。
“嗖——”
一直慢吞吞被推的猫咪瞬间跳起,爪子敏捷地朝蝴蝶袭去。
然后郁雪融扑了个爽。
娄郁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等到蝴蝶惊慌失措地飞走之后,郁雪融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蠢兮兮被蝴蝶吸引的姿态还在脑海中回旋。
郁雪融顿了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喵了一声,慢吞吞又回到了娄郁身边,只不过这次要更恼羞成怒一点——猫咪的利爪在楼郁的胳膊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淡粉色的。
小插曲过后,娄郁继续工作。
郁雪融则躺倒在一边,懒洋洋晒起太阳。
娄郁修剪花枝时,动作仔细谨慎,尤其在捏着雏菊花时,更是小心,且脸上不自觉露出点柔情,仿佛是在对待亲密的恋人。
他的手修长白皙,在或粉或白的花朵中间更加出众。看着他用心工作,不失为一种享受。
修剪完这一株,娄郁就要移动到下一处花丛里。猫咪懒洋洋地起身,好歹还是跟上了他。
——就算再舒服,今天的目的郁雪融还是没有忘。
然而娄郁停住了动作,他没有继续修剪。
繁盛的雏菊就在他手旁,他注视那花丛一秒,然后轻轻蹙眉:“怎么已经枯萎了。”
郁雪融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枯萎
可那株雏菊,不是开得正好吗?
郁雪融一下子觉得毛骨悚然。
“枯萎了的花真难看,”娄郁喃喃自语,握着剪子的手不由自主攥紧,“还是把它移走好,免得他看了烦心。”
不能移啊!
“喵——”
猫咪一改懒散的常态,动作敏捷地跳到娄郁和雏菊之间,然后撒娇一般伸出爪爪,粉嫩的肉垫轻轻拍在娄郁面颊。
“怎么,不想移啊”娄郁又低低笑了,“枯萎的花也喜欢。”
“那算了。”
等这只猫走后再移也不迟。
娄郁继续自己的工作,他将沿路的花丛都修剪了一遍。这个时候太阳已经隐隐西沉,天边是瑰丽的晚霞。
娄郁收拾好工具,招呼郁雪融一声:“回去了。”
正和地面上小石子的猫咪回过神,立即跟上他的脚步。
一人一猫又路过那株薛定谔枯萎的雏菊,这一次,娄郁似乎发现哪里不对了。
他盯着花端详了会儿,然后若无其事地蹲下,拿出工具修剪,就好像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郁雪融:……
他确定了,娄郁就是脑子有点问题,估计还是什么认知障碍。
平凡的花匠身上又多了一层标签——变态神经病。
另外再有一件事。
皇帝的寝宫群外有花园、图书馆、游泳池等建筑,即使平时不用也要维护,因此总是有大批女仆和侍从在周围活动,碍于皇帝的存在,小花园里进的人算少了,但总免不了特殊情况女仆们需要借道。
前几次都是平安无事的,毕竟大家都很安分守己,低着头快速走过就没事了。
今天却……
今日借道的女仆里有一位口无遮拦的人。
她是新来的,也不像以前的女仆一样那么信任前辈的叮嘱,和她刻薄傲慢的长相一样,骨子里有不信任并挑战权威的气魄。于是她当然也不像其他女仆一样惧怕皇帝——毕竟她从前只从传闻里听过,也没有亲身感受到皇帝的可怖。
她对皇帝是有些不屑的。
经过小花园时,别的女仆叫她加快速度,她噗嗤笑了声:“是有什么老虎在追你?”
“到时候被陛下责罚的话,我们可不会管你!”
她偏头往皇帝的寝宫看了一眼,脸上满是无所谓的笑容:“真是胆小。皇帝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会吃了你们?”
末了她又小声添了句:“只知道用刑罚令人闭嘴的皇帝,也真是个胆小鬼呢。”
不远处,郁雪融看到娄郁的手的顿了下,脸上挂着的笑意也慢慢消失,黑绿的眼睛冷下来的时候,就像一汪深潭,择人欲噬的危险感。
但他此时并未发作,停了那么一两秒之后就继续工作了。
猫咪察觉到微妙的杀意,有些炸毛,瑟瑟发抖地缩在一旁。
虽然,郁雪融弱弱地想,那人说得还挺对的啊……
接下来的日子相安无事,这一个小插曲似乎就此揭过。
但郁雪融知道,依娄郁目前表露出的性格来看,他不会就这么轻易揭过这一篇的。
果然,大概在两天之后,郁雪融知道了事情的结果。
是翡翠在侍奉他时随口说出来的,说是有一名新人女仆因为工作时偷懒被责罚了,本来是想直接辞退她的,没想到那人还挺有悔改之心,当即下跪道歉,泪流满面的。
“她之前做事情就不干脆利落,态度也十分傲慢,没想到这么想留在宫里。”
郁雪融随口说:“或许是因为宫里的待遇好。”
那还好,他真是生怕哪天就在什么宫里的枯井里发现一具女干尸啥的,还想着万一是娄郁设计冤枉了她,他也好出面为女仆洗清冤屈。
不过这种睚眦必报,当场不报,隐忍着挑着时间伺机而动的性格,为什么那么熟悉呢……
郁雪融有些恍惚,他想起了前世的朋友,似乎也有那么一位同样性格的人。
但大概是时间太过久远了,这方面的记忆已经褪色到几乎没有了。
究竟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