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浮沙铺满海》张乔姜

7、两两相望，谁与谁念念不忘（7）

　　[07]
　　秦泺在医院待了一个星期。期间苏姐来看过她几次，让她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了再回去工作。白芯桐和苏黎蓝还在为她上次不顾身体的落跑行为和她置气，只打了几个电话来慰问。成楚宇也来过两次，可她心里存着疙瘩，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索性每次都装睡。
　　这些天倒也相安无事，只是秦泺总觉得小护士们看她的目光怪怪的。似乎带着兴奋的、八卦的、艳羡的光芒。她把自己的疑惑告诉Derek，他听后想起自己前几天为了打听消息随口扯的谎，神色怪异地清咳了几声，然后含糊其辞却又十分臭屁地说：“大概她们很羡慕有这么帅的我照顾你吧。”秦泺鄙夷地瞧了他几眼，聪明地选择将这个话题略过，却没有注意到他目光中一闪而过的黯然。
　　出院那天，Derek开着他那辆拉风的宝蓝色Lotus将秦泺送到她的公寓。下车前，秦泺略显局促且羞涩地说：“哥哥，不如你就不要上去了，我自己可以的。”
　　Derek沉默不语，只拿穿透性十足的目光盯着她。秦泺被他盯得心里没底，只好弃械投降。“好啦好啦，我实话实说吧。其实是我的房间有一点点乱。”她还特意用手指比划了一下“一点点”。
　　当Derek置身于她37平米的单身小公寓，才知道“一点点”是多么谦虚的说法。堆在门口的外卖盒，到处乱扔的脏衣服，散落满地的旧杂志，皱成一团的床单和被子。他怔了一会，忍无可忍地咬牙切齿道：“端木泺！”秦泺心虚地举了举手：“有！”然后对他腆着脸笑。
　　接着是Derek一番风卷残云般的整理。秦泺则在一旁边捧着一盒冰淇淋大快朵颐边大大咧咧地说：“哥，你要不要你这么贤惠啊？要不是你是我哥，我真想把你娶回家。”结果被他恶狠狠的眼刀吓得噤了声。
　　中午Derek在超市买了一些菜，为她做了一顿简单而可口的饭菜。惹得秦泺伏在桌上，无力而哀怨道：“你说我们一个娘胎出来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哥，你确定我不是抱养来的吗？”Derek没理她，低着头淡淡说：“快吃吧。下午我还要回公司，你跟我一块去。”
　　哼，不解风情的严肃小老头！秦泺一边腹诽一边将碗里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下午来到梵斯诺，秦泺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炸得人仰马翻。确切地说，她并不能确定惊与喜哪个所占的比重更大。成楚宇居然告诉她，要让她做“L系列”的代言人！她自知光靠自身是不可能得到这个机会，只好狐疑地望向Derek。却听到成楚宇说：“这是我做的决定。从你走秀当晚的表现来看，很适合这一季的风格。”
　　秦泺心情复杂，并没有马上答应，只说先考虑一下。正要出门前，成楚宇说：“Derek，你先出去一下，我和小泺有话说。”Derek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点头退出门内。
　　“我们有什么话需要说吗？”看着成楚宇向她走来，秦泺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成楚宇把她逼到靠墙的位置，无奈地笑了笑：“小泺，你还打算避开我到什么时候？”
　　秦泺心里咯噔一响。原来他都知道！可是他怎么能这么装作若无其事？她咬着唇，仰头望向他的眼睛，目光里带着决绝的孤勇：“是，我对你心里有怨，所以不能做到心平气和地面对你。凭什么你可以这么若无其事，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有时会想不起来，那段时光是否的真实存在的。会不会是我为了摆脱困境，而杜撰出来自欺欺人的幻觉！”
　　“不是幻觉。”成楚宇低着头与她对视，双手扶着她的肩，目光坚定道，“小泺，那一切都不是幻觉。我们相扶着走过一段时光，然后走向不同的人生，这就是我们这段感情的意义。我不希望这段过去影响我们将来。”
　　“你还真是理智而绝情。”秦泺嗤笑，“可是我做不到。”她绕开他的包围，走向门口。
　　“那我们重新在一起吧。”成楚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光仿若停顿。秦泺不可置信地回头，却听到他隐然带笑地继续说：“我们抛开过去，重新开始。”他眸中的光芒闪烁，秦泺辨不清是真心还是玩笑。
　　“你真是疯了！”秦泺落荒而逃。
　　“你们说他这是什么意思？”晚上在LIES酒吧，秦泺喝了几杯酒，口齿不清地向白芯桐和苏黎蓝抱怨。因为是清吧，里面环境并不喧闹嘈杂，但气氛还算热烈。装潢风格偏向复古，精巧而不失个性。暖黄色的灯光柔和中带着不动声色的安静的力量。
　　LIES是她们的大本营，当初她们三个就是在这里认识的。彼时苏黎蓝还在这里做兼职服务员，秦泺是初出茅庐的小模特，她被迫喝了很多酒，差点被人欺负，而后被正义感爆棚的白芯桐救下。之后苏黎蓝和白芯桐送她回家，三人由此成为朋友。白芯桐曾笑称LIES这个名字倒真是恰如其分。Lie的英文既可作谎言解释，又可用作动词“躺着”。这可不就是来酒吧的人的特性吗？竖着进来，躺着出去。满口醉话，逢场作戏。这一解释惹得老板娘拍案叫绝，当即引为知己。后来只要她们来，一律打五折。
　　原本这场局是秦泺为了向她俩道歉而组的，到后面却成了她在倒苦水。秦泺的酒量一向不好，苏黎蓝只好抢过她的酒瓶，不让她继续喝。
　　白芯桐冷眼旁观，不冷不热地说：“你让她喝，就这点出息！你要真喜欢他，就跟他死磕到底啊，管他是什么意思。”
　　“是的，小泺，最重要的是不是他怎么想，而是你怎么想。你还喜欢他吗？”苏黎蓝柔柔的声音听在秦泺耳中，仿佛一支利箭穿梭过脑，串起了曾被她忽略的问题。她还喜欢他吗？她这么生气，究竟是为什么？脑中无数碎片闪过，快得抓不住，她忽然觉得头痛欲裂，酒杯一时没握紧，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小泺，你怎么了？”苏黎蓝扶住她，关切地问。
　　“我……我有点头痛，想先回家休息。”秦泺抓起包，匆匆就往门口走。
　　白芯桐望了她一眼，平静地对苏黎蓝说：“我送送她吧。”
　　白芯桐和秦泺离开之后，苏黎蓝也走出酒吧。迎面吹来的冷风，令她的手臂瑟缩了一下。往右走是一条狭小的巷子，可以很快地通往大马路。四年前的夏夜，她就是在这里遇见那个孤傲颓废的少年，匆匆一个照面，醉酒的他救下了即将被小混混欺负的她。那一夜他的眼眸，比寒月更亮。纵使满面伤痕，血迹斑斑，也掩盖不了他的英姿。后来她祈求过无数次的再见，以为不过是奢望。却原来，她也会有被命运眷顾的时候。
　　她再次走在这条小巷中，盈盈的月光洒在青石板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光斑。恍然想起那一夜的少年，披着月光，身手敏捷地击退坏人，仿佛专属于暗夜的骑士，带领她走出灾厄。不觉间，微笑爬上了她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