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 of Darkness 第一部》豆芽砧板

2、考古学家

　　Aragorn不敢相信，他三千年来鲜有失手，今天居然栽在一个小孩子手里。

　　他一直以来颇为骄傲的“追踪”本领，除了亲授他这套绝技的老师Glorfindel 以外，可以说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可是，他今天真的跟丢了！！他敢肯定这绝不是意外，是被设计的。而设计他的人就是那个满头金发的尖耳朵小孩。

　　现在，Aragorn已经百分之百断定那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一出咖啡馆，自己跟踪的意图就马上被他识破了。孩子立刻向身边的老者示意，然后选择与他分别走了不同的街道。在这座北欧小渔村里，所谓的“街道”实在很不规则，房子和房子之间的间距没有章法，看起来互相又很类似，外来人本来就容易迷路，而那个孩子却很会利用这种环境优势。他技巧娴熟的改变步履节奏、在他确定跟踪者更倾向于不暴露自己以后，动用了Aragorn目前还没有分析清楚的方法，狡诈地转开他的注意力、并成功在他鼻子底下消失了。

　　Aragorn只好采用一种他已经好久没有用却简单有效的方法——装傻、打听。他带着一个法国游客特有的笑容又折回到先前那家咖啡馆，要了一杯啤酒，与那个胖侍者有一句没一句地攀谈。北欧人是健谈的，只可惜不会说法语。Aragorn装着说一口法语口音浓重的英文，才总算谈了起来。于是他五分钟内编出了一套法国式的爱情故事，假装是自己的情史说给那个侍者听，直到说得那人眉开眼笑，拍着他的肩膀与他称兄道弟。Aragorn感慨地想，自己三千年来保留所有记忆的好处是，编起故事来真是手到擒来。

　　“我说，mon frère，”胖子说，“你这人真有意思，我们这里游客很少见的。你怎么会想到跑来我们这个小渔村的？”

　　“我在去哥本哈根的火车上看到一个金发美女，一直跟着她转车、坐船，就来了这里。”Aragorn咬字不准地说着英文。

　　胖子又哈哈笑起来，问他最后美女到手了没。Aragorn耸耸肩、摇摇头、鼓着嘴巴吹了口气。“昨天刚刚被甩，今天只好跑来Cher ami 这里看看有没有新的艳遇，结果只遇到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孩。”

　　“老Bill啊，哈哈。”胖子愉快地说，“他是个美国人，不过在这个小镇住了快五十年了。听说他以前还是个了不起的考古学家呢，很年轻就出名了，可惜再度验证上帝是公平的这句话，太聪明的人容易钻牛角尖，他硬说什么我们这个渔村有震惊世界的考古学发现，可是没人相信他，他又拿不出证据，结果就一直在这里找证据。都这么多年了，镇上的人都叫他老疯子。”

　　“哦？”Aragorn突然心里猛地一跳，“什么震惊世界的发现？说不定真有其事呢！”

　　“他倒是跟我解释过很多次，可惜太荒诞了，我也不信。反正是史前文明什么的，说在人类以前，有另一种生物曾经统治地球，文明非常发达之类。还说我们这个小渔村曾经是这种生物聚集的地方。”

　　Aragorn发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他简直有一点点难以控制语调里的情绪，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下，才问：“什么样的生物啊？”

　　胖子对这个话题似乎不感兴趣，也回答不出什么来。Aragorn只好换个话题，不过在他看来，这两个问题之间存在着明显的联系。

　　“老Bill的孙子倒是长得挺漂亮的。”他说。

　　“一点都不像他的孙子是吧？但这小子聪明着呢，不去上学，被社会福利机构的人追到家里，就一口气直接考试拿了个科科全优，人家就没办法让他在家里自学了。你还没看见他哥哥呢，简直一个神话王子帅，幸好不怎么回来，否则镇上的女人要发疯，我们男人也别想太平。他们兄弟两个是五年前才来这里的，那时大的那个还没成年，据说父母车祸死了，挺可怜的，小的那一个虽然漂亮，可惜似乎有生长迟缓症，而且耳朵有点畸形。”

　　咖啡店服务生的八卦水平一向是全世界最让人惊奇的，但是Aragorn关心的重点，却让对方更为惊奇。

　　“你是说，大的那一个耳朵没有畸形？”Aragorn问。

　　等他走出咖啡馆时，已经是夜半时分。摸出口袋里的手机，他知道自己两百年一度的假期已经结束了，他拨通了Gandalf 的电话号码。铃响了半天，他都准备挂了，有人接了电话。

　　“喂喂，喂！”声音离开听筒好像有一米远，而且一个字轻一个字响，仿佛是电话被吊在屋顶上垂下来不停晃荡着。

　　“Gandalf？”

　　“不在，不在！”

　　“Radagast ?”

　　“也不在！”

　　那还有谁会听这个电话啊，Aragorn简直不知道怎么接口。

　　“你不是在钓鱼吗？”Radagast因为一时好奇，暴露了。
　　“我想查一个住在格陵兰Anginagssalik 以北40里的小镇上的美国考古学家William Atkinson，1950年得过学术界大奖。我要他的具体地址。”

　　“好的，这人要陪你去钓鱼吗？” Radagast又问。

　　“是的，我会给你带琵琶鱼。”Aragorn说，“我的GPS开着。”

　　“不要琵琶鱼，”Radagast抗议，“我的咕咕喜欢吃蟾蜍鱼。”

　　Aragorn的手机发出一声“滴”，一个地址已经显现在上面。

　　“Aragorn，你下次能换个地方度假吗？”Radagast有点郁闷地说，“两百年度一次假，你却每次都去那里，咕咕已经快吃腻北欧所有的鱼种了。”

　　放下电话，Aragorn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默默再度点燃一支烟。

　　两百年，两百年算什么，哪怕是一千年才有一点他自己支配的时间，他都会来这里。这个不起眼的小镇——这个当年挥别所有朋友的地方。

　　他所怀念的人，他并非有机会挥别他们每一个，他并非有机会，亲自的，在这里挥别他们。

　　这个地方，就是灰港的旧址。

　　Aragorn 从窗口翻越进来，身体刚刚落地，差一点摔倒在地上。

　　他是被吓到的。

　　他以为是Arwen在黑夜里看着他。却原来不过是一幅画像。

　　可是，走进一看他才明白，那画上的不是Arwen，而是 Lúthien 女郎。Aragorn可以发誓，他一定在哪里看过这幅画，尽管这肯定不是原作而是复制品。他试图回想，最后他想起来，在送别养父Elrond的时候，精灵们起航前在殿堂里祭祀，这幅画像就是在那里见过。

　　Aragorn开始确定William Atkinson发现的，的确是那个祭祀用的殿堂了。只是有一点很奇怪，这个如今已经深深埋藏在地下的圣殿里，可以说堆满了可以证明精灵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证据，那么William Atkinson为什么没有把它们拿出来呢？还是，这一切与那个尖耳朵小孩有关呢？他的耳朵正常的哥哥又是怎么回事？

　　一阵响动打断了Aragorn的思绪，有人回来了。Aragorn敏捷地翻身躲到一边的桌子底下，长长的桌布把他整个隐藏了起来。

　　是William Atkinson和另外一个男人。老人有些跌跌撞撞地走进屋，Aragorn只能看见他们两个人的鞋子和各自的一截西装裤。他还记得老Bill下午穿着老式但却非常考究的裤子，可现在裤子看起来很脏，右脚上方有个地方还破了。

　　“我告诉过你，这里没有人！”老Bill说。

　　“那么东西拿出来！”男人说话很小声，但口气是命令式的，他随即用力推了一把，将老人推倒在一把椅子上，老Bill没能站稳，带着椅子一起倒在地上。

　　Aragorn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直接就撞上了这样的场面。很久以来，因为一心一意生存于黑暗生物的世界里，他几乎都已经忘记了人类之间也可能存在这种让人无法忍受的暴力和罪恶。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但此时他身上没有任何用得上的武器。他在桌子底下盯着那个施暴男人的皮鞋，乌黑闪亮的，并不像普通的劫匪。

　　William Atkinson一口一口喘着粗气，好像犯了哮喘病。

　　“少来这一套！”劫匪怒气冲冲地说，“快把东西拿来。”

　　“我这里哪还有，你们要的东西？”老Bill断断续续地说，“我很早以前就全都交给你们了。”

　　你们，难道劫匪不是独自一人？Aragorn决定了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这不是我听说的。”劫匪回答，“为什么X-5和X-17 532会来找你？难道不是你这里有什么他们需要的东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没有想到的是，老Bill听了这话，居然笑起来了，笑声里混着急促的重度呼吸声。

　　“如果……你真能，知道——他们需要什么东西——你就，不会，站在这里。”

　　他听起来确实是哮喘病发作了。

　　“等等！你刚才吃了什么？！”劫匪仿佛突然慌乱了，爬到地上检查老Bill的眼睛，Aragorn看见他训练有素的翻开老人的眼睑。

　　“该死的！！”劫匪咒骂道，然后他丢下老人，拔腿跑朝着门外跑。Aragorn听见他一边跑，一边在打电话。

　　“调虎离山！来不及了，是自杀。”

　　Aragorn实在无法忍耐了，他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看见William Atkinson惊吓得呼吸更加急促，声音好像一艘汽船要起航了，他赶忙说，“我不想伤害你，我是你的朋友，我想救你，告诉我你家里有药吗？”

　　William Atkinson瞪大了眼睛一言不发。

　　“别害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Aragorn说着，走上前去想要把他背起来，但是他一看清楚老Bill此时的脸色，就知道那是□□。送医院是绝对来不及了。

　　“听着，不管你中了什么毒，我有办法救你，我不是普通人。相信我。”Aragorn飞快的从皮带中的暗扣里，取出阿西拉斯草粉末。

　　但是老Bill只是愤怒地盯着他，闭紧了嘴巴，努力挣扎。

　　“你得相信我，救救你自己！”Aragorn嚷着，突然灵机一动，他背过身，指了指身后的Lúthien的画像。

　　“Lúthien Tinúviel。” 他说，“她手上戴的戒指叫做Barahir之戒。”

　　然后他伸出自己的左手给老人看。他食指上那枚戒指镶嵌着绿宝石，两边各有一条带着花冠的蛇。

　　老Bill的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他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望着Aragorn。这是给他灌药的好机会，可是他却只是一把抓住了Aragorn的手。

　　“救救他，别让他们抓住他！”他绝望地说。他的嘴唇已经完全发紫。

　　“谁？”Aragorn问道。

　　“X-17 532，”老Bill吃力地说，“要阻止他——还要……好好跟他解释，你来解释！——在画像的后面！”

　　一阵痉挛，考古学家William Atkinson瞬间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