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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记忆之树 ...

  •   5.记忆之树

      “要么痛快些一刀了结,要么放下刀好好听他说,犹犹豫豫有一天会害死你的,532。”一个声音说道。

      那个金发的尖耳朵小孩从一边的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他只穿着一件单外套和半截的裤子,在格陵兰冬末的温度中看起来却十分自在。他的两只手插在口袋里,目不转睛地盯着Aragorn。他的眼神跟X-17 532同样凌厉,但神态更为镇定。

      “他的话都是胡说八道,我不信。”Legolas说,“那是三千年以前的事。他又不是一个X-17,没有任何人类活得了三千年。”

      X-5微笑了一下,“不,没有人类可以。只是就我看他也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是不是?咖啡馆里的法国佬?”

      Aragorn勉强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X-5比拥有Legolas面容的X-17 532更为相信他这回事,反而令他感到不是滋味。但是至少这个孩子的出现替他解了围,因为他暂时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以平静的心态去面对那张Legolas的脸。

      “我有我的理由认为他不是Sphinx的人,不过我不想站在这里跟你解释,532。我们最好找个什么地方,这里不安全。”X-5 说完,转头带路,两只手始终插在口袋里。

      尽管还有些不乐意,Legolas看来似乎很听X-5的话,他放下了刀,瞪了Aragorn一眼,有点盛气凌人的用刀柄捅了捅人类的后背。这个动作是示意他跟在金发男孩的后面,自己则尾随其后,便于看管他突然有什么过分的举动。Aragorn很顺从的照做了。这样比较好。他想,暂时不要去看他,我才能仔细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们来到公路边一个非常简陋的汽车旅馆,自动付费就能进入房间的那一种。

      “老Bill?”门关上后,X-5回过头,简单地问了Aragorn第一个问题。

      Aragorn很遗憾的摇了摇头。

      虽然这恐怕是房里那另外两个人早已意料到的答案,空气依旧一下子就变得沉重下来。

      “是我们害了他。”X-5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是他的蓝色眼睛里有一点泪光。“我早说过我们不该在格陵兰住这么久。”

      Legolas没有回答,但他背靠在房门上,握着刀子的手紧了一紧。

      Aragorn给了他们片刻沉默的时间。片刻之后,男孩首先抬起眼睛来看Aragorn。“你在他生前见过他,对吗?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只跟我说X-17 532有危险。”Aragorn回答,“我想他之所以没提到你,是因为你当时已经离开了。我听见他们的人说‘调虎离山’。但你既然已经跟他会和,为什么不阻止他回到那所房子去呢?”

      X-5有一点诧异地挑了挑眉毛。这个人类说话的口气,好像完全把他当个成年人,而且似乎在言下之意里暗示自己在X-17 532面前是发号施令的那一个。

      “你自己问他。”X-5说,口气听起来还真有点生气。“问他我有没有明确叫他不要回去?”

      Aragorn侧过脸来,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站在门边的Legolas,后者没有理睬他,只是经直走到X-5面前,把一根从Sphinx小组成员手臂上拔下来的类似针尖一样的东西递给他。

      “他的武器。”他朝Aragorn的方向斜了一下头。

      Aragorn发现,他跟这个Legolas之间默认开启了一种互相不说话的模式。

      X-5接过那根针,放到房间里唯一一盏壁灯下面照了一照。

      “不论这是什么,显然不是Sphinx的武器。”X-5说。

      “那是光针。”Aragorn解释说,“里面有紫外线,我杀吸血鬼用的。它的针筒部分在射出去的时候自动掉落,里面含有让肌肉麻痹的药物,剂量对人类来说有点超标,不过我今晚到正好用上了。”

      X-5表情愣了一下,但并没有Aragorn想象的那么惊讶。

      “你是吸血鬼口中的Tueur?”X-5问。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吸血鬼的存在。但X-5显然并不是大部分人。

      “我还以为你只是一个传说。”他补充。

      “在我在咖啡馆里遇到你之前,也以为你们早已变成传说了。”Aragorn平静地回答。

      X-5露出一个很好看的微笑,这是这个笑容颇有点自嘲的味道。“我说,你为什么要管我们的闲事?你知不知道你给自己惹了很大的麻烦?你看见老Bill是怎么死的了?他还曾经是Sphinx计划要员,可是他被毫不留情地除掉了。”

      Aragorn说,“是不是闲事很难说。要看我自己怎么理解,我相信老Bill这么做有他的理由,而我这么做也有我的理由。

      X-5静静地盯着他看了许久。连站在窗边的Legolas也略微侧过了脸。

      “我想,X-17 532坚持今晚不顾危险回到那里,自然也有他的理由?”Aragorn开始乘机主导谈话的方向。

      “这恐怕跟你无关。”X-5代替不愿说话的Legolas提醒Aragorn。

      Aragorn沉思了片刻,从外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书本大小的木盒子:“这是老Bill临终时让我在一副画像后面拿的。”

      飞快地,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一个影子在他面前一晃,那几乎是精灵也达不到的速度。Aragorn发现Legolas已经站在他面前,一把夺去了那个盒子。

      “还给我!”他气呼呼地打破了沉默,“怎么会在你身上?”

      看来这正是他冒险回那所房子里去的理由。Aragorn想。

      “别误会,我绝对没有打开过盒子。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老Bill让我拿走这个,还要我好好向你解释。”

      “我说了,我对你的解释没兴趣!”Legolas说,“只有Atkinson博士一个人有权对我解释!”

      这下Aragorn看清楚了,Legolas的蓝眼睛里面也含着眼泪。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恐怕有点太多了。一群对着他放枪的Sphinx成员也许算不上什么,但是老Bill的死,还有一个口口声声认得“另外一个他”的疯子,显然让他一时间无法接受。

      一种强烈的怜惜的心情,让Aragorn放弃了原本打算好的追问,他向后退了一步,表示自己不再坚持。Legolas毫不留情的甩头背对他,坐到离开他竟可能远的窗子边,一声不吭地抓着手里的木盒子。

      可是X-5 乘他们对话的时间沉思了不少事情。等他再度开口跟Aragorn说话时,态度已经恢复了冷静。

      “Tueur,我最初认为你不是Sphinx的成员,跟你跟踪我的时候所用的方法有关,但我需要你给出更好证明。假如你真的这么了解三千年以前的我们的话,你至少应该知道我们是怎么来的。这些资料老Bill一向都是对Sphinx守口如瓶的,作为为他们提供‘原材料’的条件。如果你说得出来,就能证明你真的不是Sphinx的成员。”

      “这一点,我的确曾经觉得很奇怪,不过后来我想通了。”Aragorn回答道:“这多半与‘记忆之树’有关吧。”

      “说下去。”

      “三千年前的你们,叫做‘精灵’。你们离开中土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可据我所知,第一批离开的精灵在祭祀神殿里种下了一棵树。他们把他们头发系在树上,作为‘身体永远离开,留下一部分灵魂’的意义。后来有一些对中洲世界有特殊感情的精灵秉承了这一传统。我见到这棵树时,它已经长得很高很高,树上挂满了三种不同颜色的头发。作为精灵眷恋中州的标志,它曾经得到过许多祝福。”

      X-5静静地听着,微微皱着眉梢,过了一会,他的目光转了一个方向,望着坐在窗边的Legolas。

      Legolas有一些出神地,依旧握着手中的木盒子。

      缓缓地,X-5转回头来,“如果像你所说的,你跟532的另一个个体是朋友的话,你也许可以跟他解释,为什么他那么特别吧?”

      这是个完全出乎Aragorn意料之外的问题。他一直认为老Bill所谓的解释,是对整个精灵族存在的解释,而不是特别对Legolas的某种解释。“特别?我的朋友也是离开中洲的精灵之一。只听说他是自己造船离开的,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过,他走的时候,我没能去送他,所以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

      这一次,问话的不再是X-5, 而是Legolas。

      “不是说是什么‘生死与共’的朋友吗?为什么,他走的时候你不去送他?”

      Aragorn默默望着那个窗边的身影,昏暗灯光下带着泪光的蓝眼睛,依稀仿佛,回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我有一个充分的理由,Legolas,”他说,“因为我死了。”

      有一种安静,叫做沉重。Aragorn说这话时,他自己的心底,安静地好像有一片叶子飘落下来也能听得见。那双蓝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情绪,他是永远抓不住的。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Legolas回过头去,脸被阴影所隐藏起来。他没有再问什么。

      “他的头发挂在最低处的树梢上,离别人的都隔了好远的距离——”X-5说。

      “这个自然。他等了很多年才走,他走的时候,大多数精灵都离开很久,很久了。”

      “为什么呢?”

      又一个Aragorn无法回答的问题。

      “他不仅留下了‘一缕’头发,他离开时剪下了他的两根发辫。”

      “什么?!”这下Aragorn惊讶了。据他所知精灵不会这么做的。

      “一根挂在树上,另一根放在那盒子里,埋在树下——所以532知道那是‘他的’东西。”X-5说,“我想那是一本笔记,我们看不懂那些字,——没人看的懂。我是说,也许除了你。”

      Aragorn脑袋里嗡的一声,埋葬?精灵想要埋葬什么东西?在他的“眷恋”之下“埋葬”。

      Legolas突然猛地从窗边站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走到Aragorn面前,一言不发地伸手打开了盒子。Aragorn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掌,落在一叠朴素的装订纸张上面,泛了黄的纸页显得厚厚沉沉的;但是纸页末端那一缕亚麻色的发辫,却如同有生命一般的刺目,光滑若丝,仿佛岁月不复存在。那发辫的末梢系着它的,是一枚碧绿的绿叶胸针。

      Aragorn双眼如同触电一般的刺痛——他有一些颤抖地,伸手解开自己的衣领扣子,从里面拿出那枚三千年来不曾离开过他的魔戒远征队胸针,带着他的体温,带着他的回忆。晶莹如初,碧绿依旧。

      Legolas看起来几乎停止了呼吸。那双湛蓝的眼睛就这样紧紧盯着Aragorn手里那片一模一样的绿叶,“LegolasGreenleaf。”他轻轻地说。

      而Aragorn的双眼,再也无法离开第一页笔记。

      ****
      关于自由

      关于自由,我曾说过,树叶有权利选择不长在树上,却落到地上去,这是他的自由。

      自由是与停留的每一只鸟对望,和身边的每一棵树说话;

      跟清晨第一颗露珠道早安,同秋天最后的落叶说再见。

      自由好比空气。在其中无知无觉,稀薄时无法呼吸,没有时活不下去。

      但自由只是决定命运的权利,如此而已。结果的对与错,与这权利并无关系。

      就像我曾说的,树叶有权利选择不长在树上,却落到地上去,这是他的自由。

      ****

      当Aragorn抬起头,再度撞上那双蓝色眼眸的时候,陌生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他觉得他真的再度见到了他的朋友——三千年来,从没有另一个人,曾经像这样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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