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 of Darkness 第二部》豆芽砧板

10、10. 医者之手

　　他们剪掉了Legolas的长发。

　　只听见一阵咔擦咔擦，一缕缕金发就无声无息掉在了地上。但这还不够，头发必须完全剃掉，这是脑部手术必要的准备，没有人会对此提出异议。

　　和往常一样，越是让人内疚的事，Aragorn越是想要自己去完成。他犹豫着找什么借口放下手里的其他工作去接手助手这项无关痛痒的活儿，电话铃却不失时机的响了起来。

　　“Ausman博士，您的电话。”另外一个助手叫他。

　　“我等下会打给Packer教授的。”他这样回答。

　　“不，不是Packer教授。”助手说，“是医学检测部门打来的，说是有关手术的重要建议。”
　　“医学检测部？”

　　Ausman博士在Sphinx还算不上老资格。这里有许多复杂的部门他都还没有机会去打交道, 因为他没料到一跨进大门就会遇上Legolas与他的紧急手术。这些意外全盘拖延了他原本的计划。然而就像Gandalf经常说的，很多事情都会自然而然的崭露头角。

　　他走过去接电话的时候，意识到Haldir正在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

　　“你好，我是Ausman。”

　　“你好Ausman博士。”对方没有自报家门。

　　Aragorn差点没失手把电话扔到地上去。他三年前第一次听见Legolas叫他名字的时候，可能出现过类似的心动过速加上心率不齐的症状，但不论怎么说他当时还算是有心里准备的，这次可就不同了。

　　“你……你好。” 像往常一样，Aragorn很为自己的自我控制能力骄傲。“你是要报告MRI结果吗？”

　　“是的。”对方的声音清晰，沉稳，慢条斯理。

　　“从图像上看，532听力受损的原因是追踪器信号端压迫听觉神经。具体的解剖学数据，我已经从图像上截取、经过计算并输入电脑。电脑跟手术使用的骨微窗显微镜连接已经就绪，会在手术时精确显示芯片的位置。”

　　“听起来是好消息，”Aragorn说，“对手术很有帮助。”

　　“我还没说完。”那个声音说。

　　“电脑能做到的只是这样。我没有办法估算追踪器需要移动的角度和避免它再度影响532活动和感觉能力的可能。要完全让他恢复正常，除了取出追踪器以外别无他法。”

　　“那么就取出追踪器。”Aragorn回答。

　　对方略微沉默了片刻。

　　“是吗？你这么说我很意外。我还以为你首选的目的是把追踪器留在532脑内。”

　　“我从没考虑过这种可能。”Aragorn回答，“他的神经递质紊乱完全是追踪器引起的。我从一开始就是计划手术取出追踪器。”

　　“Packer教授也同意吗？”

　　“他是否同意我并不在乎。我没有违背Sphinx的指示。”Aragorn回答“我们只是需要532的那部分记忆。记忆可以从追踪器得到，也可以从他本人那里得到。”

　　“Ausman博士。”那个声音又叫了他一声。

　　“是。”Aragorn紧贴着电话听筒，等待着对方说话。最初的紧张与兴奋感很快过去，此刻他听着那个声音感受到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依赖情绪。

　　再多说点什么。他想。随便什么。电脑、显微镜，多无聊都没关系，继续说，我真的很想多听你一会儿。

　　“我有个建议，不知你是否有兴趣。”对方这么说。

　　“请说。”

　　“Sphinx有一种试验阶段的药物，AT3922, 是一种神经鞘保护剂。”

　　“我知道这种药。”Aragorn回答，“AT3922是Dudan制药研制的。”

　　“普通的神经麻醉药物对于X-17作用很不稳定，因为他们的神经系统比人类复杂很多。我用了三年的时间研究并推算出了TA3922复杂的药效动力学数据。有把握认为它可以很大程度保护X-17的神经，并在创伤后加强各系统的复苏能力。”

　　当然，Aragorn想，而且只有你能办到。因为TA3922就是Athelas草，而Athelas草的使用本来就是三千年前你教会我的。

　　“使用这药物还是第一次，要你承担这样的责任也许不太公平，但我真的认为……”

　　“我同意。”Aragorn说。

　　“你说什么？”对方有一点诧异。

　　“我会使用AT3922静脉注射。条件是你来当我手术的第二助手。”

　　“Ausman博士，这恐怕有点困难，Packer博士不会答应的。”对方说。

　　“如果需要，我会试图说服教授。”Aragorn说，“因为我很想见见你，跟你合作。”

　　对方再度沉默了片刻。

　　“我来跟Packer教授谈。”对方说，“手术室见。”

　　他挂断了电话，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自己是谁，哪怕仅仅是个编号。

　　Aragorn看着手里电话，通话指示灯熄灭了。他的眼角看见Haldir向他走过来，很显然他一直在听他们的通话。

　　“很神秘的医学检测部门。”Aragorn评论，“好像做的不仅仅是检查而已。”

　　Haldir笑了笑，“是个特别的家伙，讨厌用编号称呼自己。”

　　Lorien卫队长只是很简单的概括了那个与Aragorn通话的X-17，一句话而已。然而事实上, 他说了很多，多到Aragorn根本用不着再细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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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ragorn盯着那两个小纸包中的绿色粉末。

　　说老实话，他非常怀念那远离科技的年代里不得不每次亲口咀嚼Athelas草的感受。药草会在他口腔里诱发出一种淳厚的清香，慢慢地逐渐扩散开来，不仅仅是向外、且同样会向他体内延伸，使得他有种清澈而舒畅的感觉。

　　第一世。十六岁大的时候，Elrond大人曾经带着他出远门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来到Arnor王国的旧址。精灵领主郑重其事地把地上那种青绿的小草指给他看：孩子，你要认清楚这是什么。这是只生长在你祖辈脚下的东西，也是你可以用来救人的东西。

　　中州大地上全是痛苦，全是死亡，而我只有一双手。就算我拯救一个人两个人，这又能改变什么？

　　然而，孩子，对你所救的那个人来说，你已经改变了全部。

　　Elrond大人教会他，医者有时候拥有王者一般的权利，虽然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对于一个国王来说，这就意味着双倍的责任。

　　比如现在，Legolas的性命完全在他手上，而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为了争取进入Sphinx的门票，为了不露痕迹的了解并且贴近敌人，Aragorn曾经在许多个不眠之夜反复熟记练习这种手术的技巧，只是并不曾想过有一天居然会把这用在Legolas身上。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是万分确定的，只除了一件。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失去Legolas。

　　心电仪显示着精灵的心跳。一下，又一下。Aragorn将按比例混合好的Athelas草稀释液注入了给Legolas准备的麻醉剂。片刻后，麻醉组的人员走进来推着Legolas往手术室去。Aragorn深深呼吸，迈开步伐，跟着走出去。

　　他们在走廊里见到了JasonPacker教授。

　　“祝您顺利，博士，”教授说，“今天是创造历史的日子！”

　　今天是审判的日子。Aragorn想。

　　手术室的门推开了。他看到一个个子不算高，但是清瘦挺立的背影。那人已经消毒完毕穿上了手术服。听到他走进来，就慢慢转向他。

　　“我听别人说，你很爱打赌。难道这是你接受我建议的原因？”口罩上方露出一对灰色眼睛，乍看起来跟Elladan与Elrohir有几分相像，但目光更温和一些。

　　他记忆中领主大人的容颜是看不出年龄痕迹的。但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养父，即使只露出一对眼睛，他还是从对方身上看到许多以往只在想象中才能见到的年轻与朝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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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压多少？”Aragorn问。

　　“45/20，输血已经超过标准了。”助手回答。

　　“再输两单位。”Aragorn说，“必须让他撑过去。”

　　“情况总的来说很不错。”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Aragorn说，“不过，好消息是损伤的情况并不算太严重。”

　　他的右手橡皮手套之下还带着绷带，他用那只手有些费力的转动了一下显微镜的操作杆。

　　“你说你是左撇子，在我看来并不是真的。”Elrond突然开口，显然，在手术室里，他的眼光非常锐利。

　　“如果我不这么说，教授会担心我受伤的右手。可是没必要让他过度担心。因为这手术必须现在做，而且只有我一个人能做。”Aragorn盯着骨窗显微镜下的那个亮晶晶的芯片。

　　“所以你确实是在打赌？”Elrond问。“你可知道你赌的是别人的命？”

　　“我不打没把握的赌。”Aragorn回答。

　　他的左手非常精确的，用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微小手术钳，挑出了追踪器。

　　手术室中所有人屏住呼吸，接下来，他们只听见追踪器金属片落入消毒器皿的声音。

　　“太令人印象深刻了。”Elrond赞叹，“左手甚至不是你惯用的。”

　　“那是因为虽然我自己不是左撇子，但我却一直用左手做手术。”Aragorn回答。

　　“那是为什么？”Elrond问。

　　“因为我的手术手法都是我父亲教的。他是个有名的医生，一个左撇子。”Aragorn回答。

　　“有趣。”Elrond微笑了一下。然后后退几步离开了手术台。助手从他身后出现，开始替他脱手术服。

　　“你去哪儿？手术还没结束。你这个第二助手，准备在没有主刀准许的情况下就离开？”

　　Aragorn惊讶的问。

　　“教授只允许我待到你取出追踪器。”Elrond一边回答，一边脱掉了他的消毒手套。

　　“可是——”Aragorn刚要继续问，突然发现在Elrond身后的那个助手把一副手铐扣在了精灵领主的手腕上。

　　咔擦的一声。

　　“你……”Aragorn欲言又止。

　　“我很高兴你让我来当助手。”手上戴了镣铐的Elrond对自己的境遇视若无睹，只是微笑的看着Aragorn。“希望能有别的机会跟你合作，Ausman博士。”

　　“可是我很需要你的帮助，你——”

　　“X-17 296”Elrond自我介绍，“我是处于无限期监禁中的医学检测部门主管。我想，你会再见到我的。”

　　Aragorn呆呆的看着他。

　　“现在的手术，没有我你一样也可以出色的完成。你的病人需要你。”Elrond说着，向手术室大门走去。

　　Aragorn没有办法告诉Elrond，他之所以叫他来当助手，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可以从他身上得到真正的宽慰与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