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怀旧事》紫色菩提

7、第 7 章

　　这一番交谈，张，李二人除了考我的学问，感叹最多的就是沈若对我的看重。

　　我想，他是真的对我很好，对我特殊，才会让那二人如此强调，想到这里，我不由瞬间有些气血上涌，面红耳赤了起来，我连忙抬头，见他们没察觉异样，才安下心来。

　　后面，他们也不说学问之事了，竟聊起了风月之事，果然，年轻的男子，不管身处什么位置，不管什么身份，正经一番之后，总是要回归风月的。

　　他们说的有那推了我亲事的未婚妻，据说她的容貌在奉天府可是倾国倾城，还有奉天府里久富才名的世家小姐，和歌舞房里风情万种的魁首。

　　“沈兄，你那未婚妻，可是三司使柳相公家的千金，发生了那些事，你们亲事还能不能成啊？”

　　醉意迷蒙之间，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我的酒意瞬间消散了几分，只是我仍旧趴在桌子上，假装醉着，却竖起耳朵想听沈若的回答。

　　可很久，我都没有听到沈若的声音，不由歪着脑袋过去瞧他，却见他正襟危坐在那里，愣愣的桌上一片狼藉的酒菜，一言不发。

　　天色渐暗，醉意上头，我有些难以支撑，沈若将我扶起，同二人告别前，还在为我解释道，“弦之一直在学堂，并不擅饮酒，他自己应该也不知道，这么几杯下肚就醉了。”

　　我只听李舜中道，“没关系，都还是学生，稚嫩天真的很，不知酒色为何物。继月，你且送他回去吧，我们后面再约酒。”

　　出来的时候，月色清凉，天上繁星似水，我心中不由惊叹，我们今日，竟在里面呆了整整一日。

　　沈若扶起我，拍拍我的身体，问道，“弦之，醒醒，能走路吗？”

　　很奇怪，明明已经醉的天昏地暗，眼冒金星了，可我的神智依旧是清晰的，我扶着他，左摇右摆的，说，“走不了了，怎么办？”

　　我只舒坦的靠着沈若，等他决定怎么办，片刻之间，只听他叹了一口气，我就被他拉到了他的背上。

　　我将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嗫嚅着问道，“沈若，你过去已经定了亲？”

　　他轻“嗯”了一声。

　　我不悦的用手臂紧了紧他的脖子，说道，“哼，等你成亲了，我就去抢亲，我...”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僵硬，他停在了那里，我虽不明所以，还是说出了刚才没说完的话，“我也定过亲，可她家嫌弃我家道中落，退了这门亲事。等你成亲的时候，我就去把你的妻子抢过来，给我做老婆。你这么好，肯定还能再找一个更好的。”

　　他浅叹了一口气，接着走了起来，无奈的说，“弦之，你怎么说起了醉话，早知今日不带你过来了。”

　　我摇摇脑袋，“我只是站不稳，可我知道说的什么，沈若，我家道中落，寄养在外祖家，可他们家待我不好，就连李家都退了我的亲，我总是告诉自己，这世道就是这样，我不该强求，可是我心中还是很在意，这些人不是我的敌人，是我的亲人，可他们竟会对我落井下石，我也想不开我的人生坎坷，为什么我就该承受这些？”

　　“弦之，这些都过去了，等到日后你得到的东西多了起来，想起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身上很暖和，还带着些清香，我抱怨完，心中却没有半点愁怨，不由笑道，“不用等到以后了，得友如你，夫复何求？我又怎会去在意那些事？沈若，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是兄弟，永远都不会变，是不是？你会不会一直在我身边？”

　　我明显感受到沈若身体的僵硬，他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再次起步时，才长叹了一声气，“弦之，你说这些话，真的是醉了。”

　　......

　　第二日，我是在沈若的客栈里醒来的，我感激他没有送我回段家，若是被段家人知道我烂醉如泥的回去，指不定的怎么责骂我败坏段家家风，那我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收拾好之后，沈若让我换了一身他的衣物，我们便一起去了书院，上午，上完沈若的三史课，下午便要去后院喂养马匹和选用弓箭了。

　　因为明日我们要去后面的校场练习骑射，是需要提前去喂马和选弓的，我们学习的弓箭有两种，一种是长弓，射程短，却威力大，适合近战，还有一种细弓，精细但射程远，适合战场上的偷袭，两种骑射只需学好一种即可以应对会试。

　　一下课，曹晚度便急匆匆的过来，我将上次帮他写的课业交给他，他道了几声感谢，便同我说，“弦之，下午我家中有事，你帮我去喂马好不好？”

　　喂马很是耽误时间，我有些为难，大考在即，大家都勒紧了时间去温习，可见曹晚度急切的样子，我又实在不忍拒绝，只道，“好的。”

　　他连连道了几声谢，说，“我爹从河南府带了一些特产，我尝着味道不错，明日带给你尝尝。弦之，这书院就你对我最好了。”

　　我忙说，“不用不用。晚度，我对那些吃食不感兴趣，只是你总这样两边跑，对你学业也不好，你要不...”

　　他笑着说，“我不累呢，弦之，你不用担忧我，我应付的过来，我先走啦。”

　　我......

　　我能说我有点应付不来吗？

　　罢了，曹晚度是我在书院还算是比较投契的好友，我们平日里也聊得来，我若有事，他也会帮忙的，虽然我鲜少麻烦到他。

　　我不想再去过多计较，便收拾好出本，打算去后院喂马。刚出了课堂的门，就见曹晚度从那边气匆匆的又往我这里走，同我抱怨道，“真是气死我了，我方才去让方叙选弓箭的时候顺便帮我选一下，没想到他直接冷冰冰的就拒绝了，语气那么不善。都是同窗，这么点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帮就不帮，还那种口气，感觉我欠了他似的，也太荒谬了。我看这些人，平日里就阴阳怪气的，圣人之书都白念了，性格这么古怪。”

　　我担忧道，“那你怎么办？”

　　我学的是细弓，曹晚度练的是长弓，因此我是帮不了他的。

　　曹晚度脸色这才漏出焦急之色，“怎么办啊，弦之，你告诉我，怎么办，我家里真的有事，我算是见识到了这学院的人心冷漠。”

　　其实，他只要现在找骑射先生报备，现在就可以去库房选弓箭。只不过教骑射的先生住在书院西侧，来回要两盏茶的时间，我想，他肯定是懒得去的。

　　果然，下一刻，他便没有气力的说，“谢先生今天为什么不在书院里啊，不然我可以直接去找他了，他住那么远，来回也太麻烦了。我知道了，赵长宴也是学长弓的，他人好，我去找他。”

　　哎，该劝的劝过了，我知道我再劝他，人最重要的是要依靠自己之类的话，曹晚度也是不会听的，更何况他此刻还在气头上。

　　去后院选了两匹温顺的马，我就去准备草料了，文怀书院的草料都是上好的，选的都是山上最嫩的草，大家取草料的时候，都跑的飞快，就怕马匹没吃饱，会影响学习。

　　每次喂马的时候，同窗们都凑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气氛很是和谐，喂饱了马，还要清理粪便，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张念呢，怎么每次喂马都不见他？”

　　梁珏马上钻到人堆中间，高声搭腔道，“你才发现啊，他就没来过。人家可是佼佼者，受院长赏识，每次不用做这些糙活，自有学院里给他准备最好品种的马。”

　　方叙道，“有本事你的课绩超过他呀？你也可以。”

　　梁珏冷哼一声，不服气道，“不过就是他的策论受太子少保的赏识，我看过他的策论了，其实我早就想那样写了，只不过我觉得那样的想法并不好，就没写了。”

　　若论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只佩服这位梁兄。

　　果然，他话一落地，众位同窗都不约而同的对上了眼神，同样张了张嘴，然后缄口不言。

　　梁珏见没人搭话，语气有些急促了，“本来就是，我倒不觉得他那篇策论上的想法好，不然我也不会放弃，我之前早就想过这样的文章了，我觉得思路不好，就放弃了，只是没跟你们说。”

　　赵长宴捂住嘴巴笑了笑，朝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接着打趣他道，“梁兄，我们没说不信你，他日秋闱，还希望沾沾你的光名列三甲啊。”

　　梁珏一边铲着马粪，一边应着赵长宴，语气十分的招摇，“可以啊，有空我们可以讨论讨论策论，一起进步，其实我觉得，按照文怀书院以往科考的成绩，我觉得二甲都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只是要进士及第，还是需要努努力。对了，顾沾，有空我们也一起讨论呀。”

　　我一个震惊，差点将马粪抛到他的脚下，我连跑过去，愧疚得说，“实在不好意思，梁兄，我一时没注意，没有弄到你身上吧？要不你把袍子脱下来，我给你洗干净了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