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为君痴》十四璃

23、几番思量无头绪，清灵敬忠死何妨

　　现在台下坐得好些人都看不惯墨炎的做法——他们中少数人是因为看出了墨炎方才一剑的意图，对他的阴狠瞠目结舌。大多数则是见他如此傲慢心生反感。
　　虽是如此，也没有任何一人表露出自己的立场，依然相谈甚欢，对着墨炎拱手道贺。
　　也许，这就是江湖。
　　墨炎下台后，大家议论纷纷，一时间也没有人上台比武。
　　龙一笑看了看日头，站起身笑着说：“各位安静，以后几日还会陆续有人加入，群萃会本是以武会友的寓意。希望各位少侠不要因为一时的输赢结怨，发生意气之争，今日不论一时输赢，旨在广结天下才俊以发扬江湖正气，不比试真不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今日时候也不早了，如果还没有人上台的话先这样散了吧。还请墨少侠今夜好好休息做好准备，明天一早再来一战。”
　　“请各位少侠晚上在示君馆歇息，按照名帖入住。今日的群萃会到此结束！”
　　一个下人打扮的年轻人接着宣布，他刚说完，一阵鼓声打响，昭示着一天的结束。
　　“恭喜墨兄。”
　　“美人你好厉害呀！”
　　“小炎，真棒！”
　　刚一下场，许啸清、木子殊和玉笙便接连着向他表示祝贺。
　　墨炎也不搭话，只在听到玉笙的赞扬的时候才有了些许反应。
　　他知道这群人都聪明的很，不可能看不出自己刚才那一剑的意图，他不想解释也不在意他们的看法。
　　只有玉笙，是他在意的，也只有玉笙是真心在夸奖他的。
　　“玉笙，既然曾离暂时没回来，那你今晚就睡在他的房间吧？”
　　墨炎听到木子宪对玉笙说的话，猛地回头看着他。
　　子宪也不退缩，依然笑意盈盈，但墨炎却感受到了子宪笑意下隐藏的戒备。
　　亲眼见过了墨炎方才的阴狠，子宪现在自然担心单纯如玉笙会不会也因为哪里得罪了墨炎而招来祸端。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木子宪温和目光下透出坚持。
　　墨炎耸耸肩：“好啊，也省得小玉儿两头跑，看得我心疼了。”
　　玉笙看了看子宪、墨炎，然后冒出个莫名的念头：“木少爷和小炎之间的气氛好古怪。”
　　玉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多谢公子体恤，既然如此，那玉笙就不陪墨公子了。”
　　墨炎深深地看了玉笙一眼：“不谢。”
　　——你连一点点的失落都吝啬于给我吗？
　　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他就转身离开了。
　　“墨兄他……”龙鸣走过来正好看到墨炎离开的身影，有些疑惑地开口。
　　绛蔻嘴角勉强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开口道“罢了，随他吧，也不是小孩子了，他有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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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炎一路走到示君馆，找到了绛蔻的房间，丝毫不避讳地开门就进去了。
　　“属下灵远参见少主人。”
　　刚关上房门，就看到一个身材小巧，甜美可爱的女子对他款款拜下。
　　这少女长相与清遥极其相似，只是少了眉间的梅花印记，若不仔细分辨根本难以说出其差别。
　　“远姐姐，怎么样？有解药的下落了吗？”墨炎有些急切地开口问道。
　　“灵远派人将那条胡同搜遍了也没有找到解药的影子。”灵远的口气也是冷静干练，不带半点娇嗔。
　　“是吗……”墨炎听到答案有些无精打采。
　　“灵远办事不利，请少主人责罚。”
　　墨炎听到此言反而将嘴角微微上扬。
　　受罚？
　　眼前的女子神情淡定，哪里有半点愧意和惧意？
　　再说自己要夺回火云城报仇雪恨非她们姐妹相助不可，如何能罚？
　　墨炎摆摆手故意忽略了灵远这句话：“城内情况怎么样？”
　　“属下正要禀报。无影他故意挑拨城中纷争，似欲从中得利。但经属下分析，他的目的似乎并不在此。”说到此处灵远也觉得有些奇怪。
　　“哦？何以见得？”墨炎心底一惊，他可不愿别人知道无影对自己的心思，毕竟自己的花名在外，谁会相信他清白无辜？
　　“少主人被囚期间他先后有四次机会可掌大权，但他都没有做，你出逃后他更是不惜全力在外追查，甚至亲自追捕，城中反而人手缺空。”
　　“四次啊？是我太大意了。”墨炎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和姐姐依从你的计划分路而逃，共遇上四十六路影子杀手，姐姐受了些伤，不便参见。”
　　墨炎听闻此时大惊失色，满眼心疼地问：“遥姐姐受伤了？严不严重啊？”
　　可能是看出来灵远接下来想问什么问题，墨炎故意借此扯开话题。
　　“并无大碍，只是少主人不觉得可疑吗？”灵远又将话题拉了回来，似乎并不准备停止。
　　“还能为何？斩草除根罢了。”墨炎玩着自己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看不像，我和姐姐都是依计扮成你的样子，但追踪到我们的影子杀手却没有下狠招，似乎有留下活口的意思。”
　　“那是当然，没拿到‘天焰令’师父怎么舍得我死？他怕是想让我生不如死，不信你试试我的脉象。”灵远心思细腻，对事情分析能力极强，再问下去难免会被她发现什么。
　　清遥灵远对是爹爹忠心耿耿，他却还没有本事完全收服两人，可不能让她们知道自己和无影的半点过节。
　　灵远听完紧张地将手搭在墨炎的腕上替他把脉：“你方才与人动手了？” 灵远感觉到墨炎的脉象时强时弱，很不稳定。
　　“这不是重点。”墨炎讪讪地笑了笑。
　　“昨日给你的药应该还有四粒吧？记得每天都要吃一颗。”灵远又掏出一个药丸，放在杯中加水融化后端到墨炎面前。
　　“这个……”墨炎苦着脸。
　　“烦请少主人喝下。”灵远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
　　“可是……”这个好苦啊。
　　墨炎一向是能吃药丸就吃药丸的，为什么要给他化开啊？
　　“良药苦口，若非少主人逞一时之快，现在又怎么会需要喝下这么一碗苦药呢？”灵远的眉眼间带着薄怒，眼神如刀锋般尖锐。
　　“真的很苦哦？”
　　墨炎的表情极其委屈，像是只受了虐待的猫。
　　这就是清遥和灵远的差别了，清遥比较守旧，喜欢以理服人，经常妄图以逆耳忠言来说服墨炎，不到不得已绝不动手。
　　但是灵远常常言语不多，直接用实际行动来让自己后悔。
　　这就是为什么自己更喜欢老成稳重的清遥，而有些怕精灵古怪的灵远了。
　　“等水凉了它会更苦哦，请少主人三思。”灵远朝他微笑，做出善意的提醒。
　　“……”
　　——会更苦还让我三思？
　　墨炎硬着头皮将药一口喝光——事实警告他，面对像灵远这样狡猾善变的女人，还是乖乖听话的比较好。
　　一旁的灵远抿着嘴看着墨炎紧蹙的双眉，尽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喝完药，墨炎笑着问灵远：“远姐姐可有玩过我爹书房里的爆竹？”
　　“爆竹？”灵远呆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墨炎所谓的“爆竹”正是老主人生前研制的“断木节”。
　　“曾经见老主人使用过。”她点了点头，老主人曾经用它们来炸断林中树木，以供建筑之用。
　　“那爆竹的威力再扩大十倍如何？”墨炎笑眯眯地望着她。
　　“断木节绑在树上能炸断两人合抱之树，若是再扩大十倍，应该能穿裂巨石。”
　　“那百倍又何如？”墨炎笑得一脸无害。
　　“百倍？”灵远呆了一下，“那岂不是连城墙都能……”
　　“是啊，谁叫火云城的城墙出奇的厚重，固若金汤。”墨炎语气惋惜。
　　“这爆竹的制作图放在爹书架上从左数第三排第三列的封面夹层中。远姐姐派人去城中偷出后，加重百倍药量替我制作百个‘断木节’，哦不，现在改叫‘穿石弹’了。”
　　“一百个？”灵远有些担忧地看着墨炎，“请少主人珍重火云城数年基业，切勿儿戏视之。”
　　“我比任何人都在乎它，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它们的。”墨炎诚恳地做出发誓的手势。
　　“是。”这也是灵远和姐姐清遥不同的地方。
　　清遥太过敬重啻天云，因而把火云城看得重于一切，始终认为墨炎的做法、眼界都比不上乃父，深怕他不能夺回火云，关心则乱。
　　而灵远则相信既然墨炎能让无影如此忌惮，那他的玩世不恭下一定有过人的谋略和胆识。
　　“远姐姐，怎么不见遥姐姐啊？”
　　“这……”灵远迟疑了一下：“姐姐她受伤了不能前来,临行前还特地吩咐属下向少主人请罪。”
　　“哦，这么说远姐姐刚刚才见过遥姐姐咯？”墨炎低笑着问，特地强调了“刚刚”二字。
　　灵远的表情一下变得有些慌乱：“昨夜少主人不是也见到姐姐的么？”
　　墨炎未置可否：“昨夜是见到了遥姐姐，可没见到远姐姐啊。”
　　“这，……”灵远一惊，双手微微握紧了裙摆。
　　“远姐姐可是忘记了？清遥是从来不在我面前自称‘属下’的，态度和你比差远了。”墨炎用手勾起灵远的下巴，意有所指：“你们长得……真的是一模一样呢，好在我还没老眼昏花，分得出来。”
　　“请少主人恕罪，灵远知错了。”灵远闻言突然跪了下来。
　　“哦？远姐姐何罪之有？”墨炎笑容不变。
　　“灵远并非有意欺瞒，只是姐姐从半月前就与属下失去了联络，属下怕少主人多心，所以昨日不得不扮成姐姐。”
　　“半月前？竟然这么久了？”墨炎直起身子，表情严肃：“难道是中了师父的毒手了？远姐姐为什么不多派些人手去寻找呢？就算翻遍整个北江湖也要把遥姐姐找出来啊！”
　　“当时少主人还未脱险，组织上正是用人之际，灵远不想让少主人担心，更不敢随意妄动。但少主人可以放心，我姐妹二人绝无二心。”
　　“姐姐快起来，这是什么话？小炎要是怀疑你们姐妹，让我天打雷劈，五马分尸。”
　　墨炎一把握住灵远的手，把手放在自己胸口，看着她的双目十分诚恳地说。
　　灵远只觉得手心相接之处火烧一般，一把抽走自己的手——这个少主人，真的是太能撩了。
　　虽然她对他并没有一丝想法，但是不得不承认现下自己是心跳过速的。
　　“请姐姐快速加派人手寻找遥姐姐的下落，现在我人在试剑阁，无影暂时不敢加害我。”
　　“多谢少主人关心，我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无影心狠手辣，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事以少主人安危为重。”灵远低着头，只看得到她的鼻尖微微有些泛红。
　　“远姐姐……”
　　她们姐妹俩的感情他怎么会不知道？灵远宁愿出事的是她自己吧。
　　平生第一次，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火云城欠她们的太多了。